《70后》华昊

50、一个小生命就这样神奇的到来了

　　当我赶到第四医院手术室的时候，除了倩倩的父亲和后妈之外，几乎我妈这边所有的姨妈都到齐了，当时自己那种内疚的心情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的感觉！
　　我硬着头皮面红耳赤的走到手术室门口，我甚至不敢看周围其他人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我，只是傻傻的站在那抬头看着“手术中”这三个一直在亮着的几个字发愣。
　　说实在的我也忘了我到底看了多长时间，只是觉得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有点难受时，才转过头来，小声的冲着离我最近的老姨问道：“进去多长时间了？”
　　从小最疼我的老姨这时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瞥了我一眼没搭理我，我也只好瘪了瘪嘴轻轻地喘了一口粗气，此时此刻我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啊！
　　我刚把身子转过去准备继续再看看“手术中”那几个字的时候，因为我实在是不知该做些什么以掩饰我此时此刻的尴尬，我刚要转过去就看见从楼道里跑来一个人，这一下我突然感觉救星来了，我紧缩的眉头和已经略微有些僵化的面部表情也开始有了一些舒展，原来是是那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表妹。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虽然我们住的并不是很远，但平时都各忙各的，有时一年都很少能见一面，即使过年的时候会聚一聚的时候，也会碰巧因为有事而没见到！
　　小时候胖胖乎乎的小表妹，现在可是出落得大方得体了，圆圆的脸蛋变成了许多女孩羡慕的瓜子脸，身材也是那种瘦瘦的，简直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
　　“舅妈！”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半天，“哎呦，赶了死我了！”说着她一个劲的胡噜自己的胸口。
　　“你还来干嘛啊？我就是告诉你妈一声，你还跑什么啊？”我妈说。
　　“我妈接了电话就让我赶紧过来了，我妈一会儿也到，她接电话时正在市场买菜呢！”
　　“赶紧打电话别让你妈跑了！”我妈说。
　　“没事！这会儿她可能都已经出来了！”说完她看见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我，使劲用拎在手里的包打了我一下，“你老婆都生孩子了，你还满世界乱跑？有没有点正流啊？”
　　“哎呦，你小点劲儿行不行啊？你这包里是不是又砖头啊？这么疼？”我捂着胳膊小声叫嚷道。
　　“该！就欠小晴收拾你！你要是赶上像小晴这样的，我看你也不敢这么不管不顾！”我妈终于肯开口冲我说话了。
　　“我又不是去玩了，我不是去厂里了吗？”我没好气的冲我妈说。
　　“你还说？还犟嘴？”说着小晴一边打我一边冲我挤了挤眼，示意我把嘴先闭上。
　　“你轻点行吗？打就打呗，还总照着一个地儿打啊？就你这样的，以后等我儿子娶媳妇了，估计你也嫁不出去！”
　　“你怎么这么烦人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这儿臭贫？”小晴冲我瞪着眼睛喊道。
　　我捂着被打的胳膊嬉皮笑脸的冲她说：“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我这都快当爹的都不紧张，你们紧张什么啊？”
　　“有几个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老姨终于忍不住向我开炮了。
　　我刚要辩解我的正当理由，一下子被小晴给拽到了旁边的走廊里。
　　“你慢点！我这衣服还要呢！”说着我俩一起到了楼梯的走廊处。
　　“你不会少说两句啊？刚才舅妈给我妈打电话时就跟我妈说你来着，你还在那没完没了的白话？”
　　“我就纳了闷了，你们这些人脑子都有病是吗？”我跟小晴没有什么可掩饰的，甚至比和倩倩说话还随意。
　　“你才有病呢！”
　　“好好好！我有病行吗？你们怎么就不问问我去哪了？我都干嘛去了？你们能不能理解一下我？你也看见了，你看这一个个的瞅我那眼神，就跟盯着个臭贼似得，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我情绪激昂的跟小晴这白话着。
　　“我能理解，但她们能理解吗？你也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提前把该安排好的事都安排好了呢？非得等你媳妇都快生了，你还忙这忙那？”
　　“我用不着你教育我！”说着我侧过身去掏出一支烟刚要点上，就被小晴一把给抓了下来。
　　“还抽还抽！这能抽烟吗？”说着她冲着楼道的围墙一指。
　　我无奈的喘了一口粗气，这时候我总算是敢大声的喘口气了，“那你把那烟给我行吗？”说着我从她手里把那根差点被她给撅折了的烟装进了盒里。
　　“行了，有什么气你也得忍着，人家可都是为你即将出生的孩子在这候着呢！赶紧过去吧！”说着她拉着我往回走，边走还笑着边说，“你还得做好心理准备，一会我妈来了，估计你还得挨一顿数落！”
　　我无奈的被她给重新拽了回来，刚站住没多大一会儿，手术室的灯灭了，这时候我的心才开始有了点紧张的感觉，说实话我并不是紧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我更喜欢女孩多一些，但毕竟老人家们都喜欢男孩，所以对我来说生什么也就无关紧要了，我所紧张或是说新鲜的就是自己的老婆，想赶紧看看她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出来之后满头大汗无精打采的样子，最为好奇的还是她已经鼓了九个月的肚子是不是憋了！
　　其实直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九个年头了，我真觉得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单纯的有点可恶！
　　虽然灯灭了，但手术室的门还没有被打开，所有的姨妈全都挤到了门口的两侧，等着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却被她们给排挤到了最后一个，好像她们的紧张程度远远高于我似的。
　　伴随着手术室走廊里病床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此时真的开始了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
　　门终于开了，走在最前面的护士一只手拿着吊瓶一只手拨开众姨妈的身躯，随着病床的往前移动，她们都已经转移到了抱着孩子的护士那里，这我才终于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倩倩，我马上走过去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门，“老婆，怎么样？疼吗？”
　　她冲着我无力的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我小声说道：“不疼，没事！”说完伸出手来和我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此时我已经顾不上众姨妈们在干什么了，跟着医生和护士就进了电梯，在电梯里我也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边抚摸着倩倩一边亲吻着她的小手。
　　“快看看你儿子吧！”抱着孩子的护士冲我说道。
　　“啊？”我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属于我的小生命。我轻轻地扒开裹着他的小棉被，只见他一直睁着不大的小三角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群，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感觉。
　　“他怎么不哭啊？”我问护士。
　　“你儿子生下来就哭了两声，怎么打也不哭了！”护士说道。
　　“嘿！”我敷衍着说了一句，因为此时的我跟孩子真的没有任何的感情，我也说不出来什么能感动自己或是感动他人的话来。
　　“你儿子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旁边的麻醉师说道。
　　“啊？真的？”我不是半信半疑，而是根本就不信，因为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他一起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话，我压根就不相信这会是我的孩子，太难看了……
　　“那可不！我们见得孩子多了，像你儿子这么周正的太少了，随你们俩！”主刀医生说完，整个电梯里一阵欢快的笑声，我和倩倩也相互对视一笑。
　　我跟着倩倩一起进了病房，刚进去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因为我定好的是一个单间病房，可是这里却住着6个人，我马上对一起跟进来的护士说：“护士，不好意思啊！我们订的不是这个病房，是不是搞错了？”
　　护士看了看病历卡，面无表情的说道：“没错！连这都搞错，我们还干不干啊？一会儿去护士值班室办一下手续再把奶粉给拿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我赶紧就要跟出去问问，还没等到门口呢，就听倩倩“哎呦”了一声，“你干嘛啊？怎么还起来了？”我赶紧回来慢慢地把她扶躺下。
　　“你起来干嘛啊？是不是疼了？”我问。
　　倩倩强忍着疼痛慢慢躺下，缓了还一会儿才说：“就住这儿呗！还找人家干啥啊？”
　　“我都订好了单间病房了，你说……”说到这儿我才意识到，在这儿说这种话似乎有点不太合适，马上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说咱还跟他们在这儿挤什么啊？”
　　“哎呀，这挺好的！听我话，不换了啊！”倩倩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说。
　　“这不是……”我又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这不是换不换的事，我都已经订好了！”
　　“老公，听我的咱不换了，我不想折腾了！行吗？”倩倩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好！听你的，咱不换了！”我亲吻了一下她那纤弱的小手，然后赶紧用被子给她盖好，“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护士那把奶粉先拿了！”
　　“要是看见咱妈她们，就让她们都走吧！大过年的，谁家没点事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就别管了啊！我去跟她们说！”
　　出来后我急匆匆的走到了楼道里，一边点着烟一边气急败坏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我那个同学的电话。
　　“喂！在哪呢？”我没好气儿问道。
　　“在家吃捞面呢！怎么了？有事啊？”他嘴里吐露吐露的一边吃一边说着。
　　“你大爷的！你还真吃得下去啊？”
　　“怎么了？今儿我爹50大寿，有什么吃不下去的？”
　　“对！你该吃，应该祝贺一下是吧？”
　　“那当然了！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今天还是你大爷的生日，你说我犯什么病了？”我冲着他喊道。
　　“生了？哎呦！哎呦！那我赶紧跟我姐打电话！”他略微停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你行了吧！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啊？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倒好，答应的蛮好，一点正事都不办是吧？”
　　“不是！我是没想到这么快，我还以为……”他解释道。
　　“你以为什么啊？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行了行了，挂吧！”我不耐烦的把电话挂了，手扶着楼道里的栏杆猛抽了几口，然后重重的扔到了地上用脚捏灭。
　　“你这又跟谁这么喊啊？”我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小晴正费力的往楼上走呢！
　　“你怎么下去了？”我问她。
　　“我妈来了，我去接她，这破电梯人太多了，我一上去就报警，只好赶紧爬上来了！”说着她也扶着栏杆在那喘气，“你这有干嘛啊？跟谁这么闹啊？”她推了我一下问道。
　　“嗨，我一哥们儿，本来说好了帮我找一个单间病房的，结果这孙子告诉我以为还得过几天生呢！合着压根就没给我办！”
　　“行了行了！就你那帮狐朋狗友能指望着他们办正事吗？关键时候还得靠我们这些巾帼英雄！”
　　“你行了吧啊！顾着点你自己吧！都多大了？是不是还没搞对象呢？你妈跟我念叨好几次了！你小心过了30没人要！”
　　“切！我还巴不得没人要呢！我宁缺毋滥，干嘛非要你们一个个都高兴就我一个人不高兴啊？”她洋洋得意自以为是的说。
　　“你呀！你就不知愁吧！”
　　我们俩正聊着，就听见走廊里由远及近的传来了好像是众姨妈们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来我还得赶紧去护士值班室的事，我靠着墙稍稍探出一点脑袋看了一眼，果然是她们！我立刻把身子缩了回来。
　　“干嘛啊？跟做贼似的！”小晴拍了我一下问道。
　　“你小点声行不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赶紧把她拉到楼梯旁，压低声音说道，“我妈她们过来了！”
　　“来就来呗！你至于吗？”说着她就要往外走，被我一把又给拽了回来。
　　“我现在不能让她们看见我，你看这帮姨奶奶们这会儿估计正要找我算账呢！你赶紧出去，带着他们去病房！听话，好妹妹！”说着我用手按了按她的脸蛋。
　　“你讨厌！”她使劲的用手把我推开，“呦，这会儿又好妹妹了？你早干嘛去了？”
　　时间来不及我再跟她寒暄什么，只好一个劲的跟她作揖然后把她一下子给推了出去。只听走廊里我妈说：“小晴！你怎么从楼梯上来的？你不是去接你妈了吗？”
　　“啊？舅妈！我妈……我妈她早就该上来了啊？您没看见她啊？”这傻丫头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没有啊？你妈可别找不着啊？”我妈有点着急的说。
　　“没事，没事！我打电话给她，您赶紧先去病房吧！”我蹲在稍微靠上一点的楼梯看着她们的动态，乐的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妈刚要走，又回头叫住了小晴，“你看见小伟了吗？”
　　“啊？他……他应该在病房吧！我没看见！”小晴刚说完，我就觉得我后面有人轻轻踢了我一脚，
　　我猛地回头一看，原来是我姑妈，小晴她娘！我的天啊！这下全露馅喽！我硬着头皮赶紧站了起来，笑着对姑妈说：“您怎么从这下来了？”
　　“废话！电梯里一帮人，带着我就到了十楼，到了就把我一块给推了下来，小晴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您坐电梯再下来啊？”
　　“我可得会按那玩意啊？”看着现在的姑妈我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我的童年时光，那时候的姑妈别看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但依旧可以算是整条胡同里的最俊俏的人物，可是时隔几十年后，姑妈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了。
　　随着我们一天天的成长，父辈们也在慢慢的老去，新生命的诞生虽然给一个家庭增添了许多乐趣，但于我来说，似乎却平添了几分对父母恩情的感慨，正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虽然我还没有真正的体会养儿究竟是一个什么滋味，但我此时却已经深深领悟了其中的一些含义了。
　　“妈！您怎么从这下来了？”小晴不知道怎么看见了我们。
　　“你还说呢？你也没给我按那破玩意，我可不就跟着人家上去了，幸亏是十楼啊！要是十八楼，我就下不来了！”说完我跟小晴都乐了。
　　我们俩扶着姑妈慢慢地走到楼道里，就在刚进到楼道里的那一瞬间我还不自觉的偷偷瞄了一眼外面。
　　“看什么啊？早就进病房了！”小晴说到。
　　“就你聪明？”
　　“谁进病房了？你们俩说什么呢？”姑妈不解我俩打的什么哑谜。
　　“没事！您先让小晴陪您进去，我得先去趟护士那！”说完我溜了。
　　进了护士值班室我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前面排了好几个人，也不知道都干嘛的！我拍了一下我前面这哥们，“哥们儿！是在这儿排队拿奶粉吗？”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你先去那边填个表格，然后再过来排队！”
　　我又走到了旁边的一个窗口问道：“您好，我拿奶粉是还得填个表格吗？”
　　里面的护士爱答不理的抬头看了看我问道：“几床的？”
　　“呦，这还真没注意看！”
　　“你可真行！孩子妈妈叫什么名字？”
　　“于倩！干钩于，单立人那个倩！”
　　“年龄？”护士又问。
　　“24岁！”
　　“是26床啊！你把这些都填了，然后去拿奶粉就行了！”
　　“那那孩子现在在哪呢？”我一提到孩子的时候，从心里来说还真的有点不习惯，甚至我的脸上都有一点发烧的感觉。因为我一直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谁想到我都已经当爹了……我对自己这个新的职称还真有点不适应。
　　“孩子在暖箱了，再过4个小时就可以抱回病房了！”
　　“啊？还得抱回病房啊？”
　　“多新鲜啊？你自己的孩子不抱走谁给你看着啊？”护士依旧对我没什么好气儿。
　　“咱商量一下，明天再抱走行吗？”我冲着护士嬉皮笑脸的说到。
　　“不行！这是医院的规定！”
　　“别啊！您看我这哪会带孩子啊？这又是大晚上的，明天，明天我一早就抱走行吗？”我还在这跟人家磨叽着。
　　这时候护士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不是给你说不行了吗？不习惯啊？抱一会儿就习惯了！下一个！”
　　我还想再跟她就乎两句，后面一个土老帽一下子就挤了过来，笑着对我说，“我都恨不得马上抱走，你还在这放着，真是的！我是18床的……”
　　刚刚还挺兴奋的心情一下子都没了，一想到这一宿，又得喂奶又得换尿布，哎呦！我真的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压得我现在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
　　本来非常明亮的走廊灯光此时此刻在我的眼里已经变得非常昏暗，充满了奶香气的妇产科让我觉得一阵阵的作呕，走吧！不敢面对也要面对！不想承担也得承担啊！此时的我尚不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走向了另一个开始！一个让我痛并快乐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