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46、她怀孕了

　　没过多久，这一天是我的记忆中既模糊又清晰的一天，当我还习惯于周日趴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着懒觉的时候，一阵急促而又轻柔的晃动把我弄醒了。
　　我勉强着睁开眼，与其说睁开倒不如说只是扒开了一道缝隙，“干嘛啊？”说完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又闭上了。
　　“你醒醒！快点！”她又继续晃动着我。
　　“你让我再睡会儿……”说完我就像只沙漠里的鸵鸟，一头扎进了被窝。
　　“哎呀！”她一把把我温暖的被窝给撩开了，顿时周围冰凉的空气就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泼遍了我的全身。
　　我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招还真得很奏效，我立刻全身的细胞都集体从睡梦中惊醒，“你干嘛啊？”说完我又立刻把被子拉上盖在了身上。
　　“给你看样东西！”说完她伸出手来神秘的在我面前晃了晃。
　　“什么啊？”虽然我已经醒了，但我的视力以及其他感官功能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所以即使她离着我很近，但我依然没有看清刚刚在我面前晃的是什么东西。
　　好奇心一向很重的我，此时已经处于半卧的状态，伸手就要去拿她攥着的那个东西，“给我看看！”
　　我的手刚伸过去，她就立刻躲闪开，还调皮的对我说：“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没睡醒不能给你看！要不然给你看了你也不信！”
　　本来已经起来半个身子的我一下子又缩了回去，还大摸大样的躺在床上说：“哎呀！不就是张卡吗？是不是昨天又跑哪瞎溜达，办了一张专蒙你们这样傻妞的打折卡啊？”
　　“你讨厌！谁都没蒙我，就你蒙我了！大骗子！”说完她暗含着一丝笑意瞥了我一眼。
　　本来想继续说几句更加挑衅的言语，但我还是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很自觉也很及时的管住了自己这张嘴，我只笑了笑说：“我怎么就蒙你了？”
　　“就是你！都是你弄得！”说完她就笑着把头扭了过去。
　　“我……我弄什么了？”可能是刚刚苏醒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一时间没有领汇过来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
　　当我眨着眼睛傻傻的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卟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点了我脑门一下说：“笨死你了！”
　　呆坐在床上的我看到她那副既欢喜又神秘的表情，猛然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要对我说的是什么了。
　　“老婆，你不会是……你是不是……”一时间一向口齿清晰的我竟然在此时也结巴起来。
　　“不是什么？什么不是？傻样！自己都快当爹了还这么稀里糊涂的！给你！”说着她把一直藏在身后的试纸递给了我。
　　我立即拿过来开始仔细的看，看了一会儿我突然抬头问她：“这也没写着怀孕啊？”
　　“讨厌，明知故问！”说着她一把抢过了我手中的试纸往厨房走去，“赶紧起来吧！一会儿咱还得接咱妈一起去三姨那了！”
　　我傻傻的坐在床上，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兴奋？紧张？这些其实都是常人所应该有的表现，但当我在一大清早，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说实话，我真的并没有感到有多少的激动，或者也可以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我是个没有人性的？还是这一切不是我所期待的？最终我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比较体面而且还算是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就是我还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心理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当然是全家集体兴奋了好一阵，我的那些姨妈姑妈们开始纷纷的送尿布，张罗着一些婴儿该用的东西，刚开始怀孕，我们家已经都快成婴儿用品商店了。我对此却是一概的置之不理，虽然表面上没有被他们看出来，但终究没有逃过自己身边这个女人敏锐的第六感。
　　自从她怀孕之后爹妈就明确地告诉了我们，禁止倩倩再开车。自从她怀孕后，我也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了，不知是因为什么，总之从前曾经还刻意隐藏过的一些彼此的习惯或者说秉性，这段时间内全部在慢慢地表露了出来。
　　我变得越来越不顾及她的感受，只要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嘴里面也开始脏话连篇，还特别看不惯她喜欢的一些什么韩剧和台湾所谓的偶像剧，只要一看就开始用最刻薄的言语加以点评，并且还不时地讽刺她的审美观点与文化档次。
　　她也是越来越暴露出从前的生活习性，这也让我真的有些不适应！有时候看电视看到很晚，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连澡都不洗就睡了；家里的衣服总是积攒到了很多才一起放到洗衣机里面洗一次，而且内衣的晾晒从来不会铺平了，总是褶褶歪歪就挂在了那里；每次我买了一张经典电影的DVD回到家兴奋地开始欣赏并不时地跟她讲解的时候，她总是会卧倒在沙发上睡着。
　　一个新生命的即将降临并没有给我们的婚姻带来多少的希望或者说是转机，带来的只有相互之间的隔阂和代沟越来越大。
　　这天下班后我们一起开车回家，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其实这于我们来说可能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毕竟天天耳鬓厮磨的在一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哪还有多少话啊？但今天则与往常大不一样，她脸色阴沉的好像一潭死水，
　　“你怎么了？”我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她。
　　“没有啊！”她面无表情地说。
　　“那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说啥啊？”她似笑非笑的回答我。
　　我尴尬的抿了抿嘴，看着前方继续开车，为了调节一下气氛，我又继续问她：“一会咱晚上吃点什么？”
　　“啥都行啊！”她依旧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别啊！你现在是重点保护文物，哪能瞎就乎啊？”我半开玩笑的说。
　　她冷笑了一声说：“我在你眼里还有那么重要吗？”
　　我稍稍愣了一下，“怎么了？我不就是问你想吃什么吗？你干嘛这样啊？”我也有点不依不饶的对她说。
　　“没什么！你开车吧！”她不冷不热的回了我一句。
　　“咱这儿说的好好的，你干嘛又不高兴啊？”
　　“我没不高兴，你开车吧！”说完她便把胳膊拄在了车门把上并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真想一脚刹车停下，问问她到底怎么了？无奈高峰时间的交通实在不允许我这样的肆意妄为，我只好耐住性子继续往前开。
　　好不容易开到了离家最近的菜市场附近，我慢慢地把车停下，然后看了看还在闭目养神的她说道：“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可能是真的有些疲劳了，被我这一叫，一下子惊醒了，稍稍缓了缓神之后说：“啥都行！你看着买吧！”
　　我无奈的喘了一口气并耐着性子说道：“好吧！那我就买点酸菜、肋排，咱回家做酸菜排骨？”其实自从她怀孕之后，我一直忍着口水在吃她习惯的东北口味，整天不是炖就是煮，吃得我一闻到煮菜的味就直恶心。
　　“啥都行！反正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买点你爱吃的就行了，不用管我！”
　　“怎么又没胃口了？今天也没累着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并略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哪知道啊？就是没胃口呗！”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知道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话那就离着吵架不远了。其实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是这样，对于她现在的喜怒无常我也是不得不习惯了，不得不习惯的同时我也在越来越厌烦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并不是说每□□九晚五让我厌烦，而是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让我觉得我是在浪费生命浪费青春，我的脑子每天都在胡思乱想着曾经的一切，甚至我都曾经想过唐雨欣！并且有一点我的确十分佩服我自己，那就是都已经好几年了，我依然还记得当年她留给我的手机号，虽然我知道那个号码她可能早就不用了。好几次我趁着倩倩不在办公室时按出她的手机号，按完了就消掉，反复好几次之后才肯罢休。
　　内心的寂寞与空虚时时刻刻在伴随着我，最关键的是我和倩倩之间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但我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我一直在忍耐着，一直在忍受着她对我种种的刻薄与刁难，毕竟她已经怀孕了，其实这也正是我自己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非常巨大的定时炸弹。
　　她曾经好几次跟我说，有机会我们还想原来那样好好地谈一次，相互沟通一下，但我却以种种的理由婉拒了她的要求，但于我自己的理由却很简单，我担心的问题很多，我担心我和她沟通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我担心她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我还担心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和唐雨欣或是谢雨帆的事情，跟我没事找事的翻小肠……总之我有太多的理由来拒绝和她沟通，其实这些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自己在骗自己，真正的原因就是那时候的的确确的有些看不上倩倩了！
　　虽然我表面上没有说过或是做过什么，但女人毕竟是女人，我想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直到我们离婚好长一段时间后，当我晚上独自在家收拾她以前的东西时，我才发现了一些让我可以伤感到痛哭流涕的小秘密。她努力过、争取过，她已经意识到了我们之间距离的存在，她也试图在拉近这种可怕的距离，但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
　　当我买完菜上车后，依旧装作很兴奋的跟她说：“今天排骨不错，你看多好！”说着我撩开塑料袋给她看了看，“咱回去做酸菜排骨！就着米饭吃多香啊！我还给你买了两个窝头，你不就爱吃这个吗？”说完我冲着她咯咯一笑。
　　“呦，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啊？”她略有些调侃的语调至少证实了一点，那就是她已经慢慢的由阴转晴了，虽然她的脸色还是那副阴沉的样子，但至少“K线的趋势”已经开始明朗化了。
　　“我哪天不殷勤啊？”说着我一把把她搂了过来说道，“我知道怀了孕的女人会经常的因为自身激素的变化和身体的变化，会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我都能理解！”
　　她乖乖的趴在我的怀里静静地听着我这些体贴入微到了极致的言语，“老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着她一下子从我身上起来，表情凝重的看着我说道，“老公，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我还是显得很悠闲地问她。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不爱我了，你不要偷偷摸摸的在外面找，你直接跟我说，我会给你让地方的，行吗？”
　　“你干嘛啊？哪根筋出问题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呢？”我的脸色也在瞬间就斗转星移，“我告诉你！如果，假如我张晓伟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来，我就……”
　　我的嘴一下子就被她堵住，当我把她的手慢慢放下来后，她又突然之间扭捏中又带点调皮的对我说，“反正我就是感觉！你平时看也不多看我一眼，平时宁可在车间里和工人瞎聊天也不回办公室陪陪我。你是不是嫌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
　　“哪有啊？跟工人聊天那不是在促进感情嘛！咱不都得靠着人家才能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吗？你个傻丫头怎么能这么想呢？再说，我哪又不多看你啊？你天天睡得早，等我上床时，你都跟猪似得了，我看你你能知道吗？”
　　“你讨厌！”说着她就起身打了我一下。
　　我随即抓住了她的小手说道：“好了！傻丫头！老公爱你还爱不过来呢！别瞎想啊！”
　　“那你今天为啥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听了，然后就一直也没回办公室，直到下班你才回来催着我赶紧回家？”
　　我迟疑了一下，马上说：“哎呀！那不就是个客户的电话嘛！人家要货特别急，问我有没有库存，我那可不就赶紧去车间问问呗！然后就赶紧在车间里把生产都安排了下去！哎呦！这咱也值当的多心啊？”
　　“那你为啥不告诉我一声？”她委屈的表情里还暗含着一丝有点跟我撒娇的成分。
　　“好好好！下次一定通报给我大媳妇，得我大媳妇同意了我再出去安排生产啊！”我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
　　“哼，讨厌！油腔滑调的！”说完她调情般的瞥了我一眼。
　　“好了！赶紧回去吧！这天都快黑了！”我刚要发动车子，就又被她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大媳妇？那你还有二的啊？”她似怒非怒的盯着我说。
　　“哎呦！没有啊！你就是我的唯一！”说着我捧过她的脑门就亲了一口，紧接着就把车给发动着了。
　　一边开着车一边偷看着她的表情，我的心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终于一块石头落地了，终于没有跟她吵起来。
　　就这样伴随着她的腹部逐渐的隆起，我内心的抱怨和郁闷也越积越多，但我始终都是一副逃避的姿态来面对眼前的一切，其实我也曾经想过好好的跟她谈一次，但这种勇气于我来说，却是难上加难，甚至真的可以形容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因为我怕跟她吵架，我怕跟她无法交流，我怕她会误解我的某一句话的正确含义，总之，文化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也是最终导致我们无法继续走下去的原因之一。
　　所以直到我们离婚后，即使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了我们的家庭破裂，但我却一直没有对她又太多的抱怨，因为我知道，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物理原理，如果不是我无形中施加给她的一些所谓的动力，那么她亦不会在她所谓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另觅出一条属于她的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