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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Vol.52 ...


  •   Vol.52

      房门被轻轻地掩上了,这间高而空旷的卧室里又只剩下奥赖恩·布莱克一人,他依旧望着窗外,维持着雷古勒斯离开前的姿势,整个人如同一座已然凝固的雕像。
      一声响亮的讥笑突然从墙壁上空白的画框中传出,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奥赖恩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梢他都没抬动一下。

      “他不适合干这个。”声音的主人拖着懒洋洋的长腔,丝毫没有偷听刚刚谈话的羞愧,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安排错了人选。”
      奥赖恩嘴角拉扯开一个极淡的微笑,“我不知道你竟然对西里斯评价有这么高。”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墙上的画框——不知何时,一个精明模样的巫师出现在了浑浊的背景里,他穿着条华贵的银绿条纹丝绸袍子,蓄着山羊胡须,黑色的小眼睛正狡黠地闪动着。
      这是布莱克的一位先祖,曾任霍格沃茨校长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都很没用。”他伸了个懒腰,用充满嘲讽的口吻说,“我不得不承认布莱克一代不如一代——我的两个玄孙都傻的冒泡,只是一个比另一个稍微好点——我向来认为心肠硬是成就大事的必要条件,西里斯这点就比他强——”
      看到奥赖恩不置可否的表情,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不自在地咂了咂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他有些畏惧地缩了下身子,“当然,他少了点对先祖的尊重——”
      何止是一点,奥赖恩毫不怀疑如果是西里斯继承了这栋房子,所有的肖像画都会被他毁的一干二净。
      他淡淡地笑了,补充菲尼亚斯的话说道,“和他比起来,雷古勒斯确实懂事得多。”
      “所以雷尔是最合适的。”
      “他很聪明,也很听话。”
      更重要的,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纯血家族人丁兴旺的年代了,布莱克只剩下了这唯一一个男孩。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沉默了,他把玩着手上雪白的缎子手套,干巴巴地说,“但他真的不算机灵。”
      “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些缺心眼。”他十分尖酸刻薄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那另一个没用的玄孙惹麻烦的时候,他给他当了多少回替罪羊?”

      太多次了,奥赖恩忍不住回忆过去的这十几年——这样的事多到他都数不清。

      打碎的花瓶旁,永远站着雷古勒斯;弄糟的礼服袍子,指印是雷古勒斯的;失窃的扫帚间,最后扫帚被克利切在雷古勒斯的床底找到;沃尔布加晚宴要带的首饰,不翼而飞最后发现在雷古勒斯的抽屉里……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他的大儿子在热衷破坏这所房子规则的同时,还希望找到一个逆反的“同盟”——但显然,他的弟弟让他失望,对待他的戏弄,雷古勒斯从不反抗,面临沃尔布加的惩罚,雷古勒斯也从不为自己辩解开脱。
      他过于乖巧了——奥赖恩常常想,是否是沃尔布加的过度管束塑造了这个次子与长子截然不同的性格——可变本加厉的管教下,西里斯却仍旧我行我素。
      他有时也觉得沃尔布加对兄弟两都过于苛责——但就如幼时他对自己强势的堂姐总是沉默顺从一样,在子女的教育上他也很难影响自己固执的妻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刚结束了对自己两位玄孙长篇大论的评价,正总结道,“……总之,我从那个时候就不太看好他——他太听话,太驯服,一个好的继承人,强横亦或者独断专行,都是优点。”
      “就比如你和沃尔布加——我得说,阿克图勒斯糊涂了一辈子,只有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高高地挑着眉,脸上毫无顾忌地表露出不屑,“沃尔布加从小就比你能干,也比你有决断力,如果换成你来打理,西里斯可能已经把我祖宅的房顶都掀翻了——他从小就有这种本事,和学校里那些永远不安分的格兰芬多一模一样——”菲尼亚斯不满地抱怨道。

      奥赖恩哂笑一声,他向来不反驳自己这位尖酸刻薄的祖先,此时,也是一样,当他听见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直截了当地批评他“过于软弱”,他也只是轻轻地敲了敲烟斗,把燃尽的烟灰磕进了镶金的象牙烟灰缸里,一点点累成一个圆环。

      习惯了他的沉默,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也不觉得无趣,反而越发来劲地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说那句话?我可不相信你有胆量放你这个儿子离开——这种惺惺作态的话顶多能打动一个格兰芬多……可雷古勒斯??”
      “他居然还是我的玄孙——我……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如果面对眼泪和示弱就——”
      “可他要是知道呢——”奥赖恩突然打断了他,他的表情不再漫不经心了,这一刻,他的每根皱纹里都盈溢着苦涩,“我了解他是个怎样的孩子……他当然是知道的,他拒绝我的提议……只是不想让我难堪……”
      不想彻底撕破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暴露出他连自由选择的权利都无法给予自己儿子的可悲事实。

      他望着自己孱弱的四肢,喉咙沙哑,“而我那样做,只是希望给他争取到一条生路。”
      “你不了解黑魔王,对他来说,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顺从他,臣服他,畏惧他——那你就和站在他的对立面没有分别……”
      “他更不会容许自己的身后出现摇摆不定的投机者。阿布拉克萨斯,我,前车之鉴已经够多了——”他惨淡地笑了笑,“他根本没有退缩的路可以走,而在黑魔王的眼皮子底下,我又怎么能幻想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藏住心里的那点秘密?我教给了他这样的观念——他当然为自己的血统自豪——可他不知道,这种观念也分适用的范围——”
      “年轻人……”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情愿幻想自己是一个悲情的末路英雄,也不会低下他们那不值钱的小脑袋。”
      “但这不是他的错。”奥赖恩悲哀地说,他苦涩的话音在屋子里飘散,一墙之外的狂风在呜呜地低啸,像野兽受伤后的哀鸣。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让空气潮湿闷热,即使到了春天的末尾,他却依旧苍白、疲惫得像一张被人揉皱的纸。

      他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万物凋零的隆冬。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不再接话了,奥赖恩也没指望他回答——说到底,他只是一块记录了片段的画像罢了,能给出的反应不过是在世的巫师所设定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才干巴巴地说,“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死了好几年了吧?”
      “是啊,放出的消息是龙疫梅毒。他死了,他的儿子没了依仗,只能像条狗一样跟着黑魔王,赔上全部身家。”奥赖恩毫无起伏地陈述道。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轻轻咳嗽了一声,“西格纳斯似乎把女儿嫁给了这个倒霉蛋?”
      “看在他威尔特郡那所祖宅的面子上。”奥赖恩说。
      “噢?我高贵的布莱克家还需要马尔福的破宅子来增添颜面???”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扒着画框,胡须滑稽地在他嘴唇上方颤抖着。
      “二十八个纯血家族,一个比一个穷,我们总不能把女儿嫁到那些祖宅都当掉的饭桶家里。”奥赖恩平静地说,“长时间呆在校长办公室让你的思维迟缓了吗?看看窗外,你就会讨厌邓布利多的。”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顺着他的视线投向高大的窗户——从这恰巧能将格里莫广场12号的入口一览无余——门口的石阶前,无数撑着伞的麻瓜正来来往往,瓢泼大雨下,他们全都被模糊成了一块块黯淡漂浮的影子,乌云般悬在溅起水花的石砖之上,割开了垂直的雨幕。
      但以前并不是这样。

      过去的这儿,是一块修建整齐的开阔草坪,是一条笔直平坦的宽阔车道,是一片静谧的湖泊,正中心的雕塑喷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下面用法语铭刻着“永远高贵,永远纯粹”。

      时至今日,这样的场景已经永恒地留在了历史的相片中。
      日复一日里,这扇属于男主人的窗前只剩下麻瓜在灰色的砖石上来来往往,过着他们那落后的,与一墙之隔的家庭截然不同的没有魔法的生活。

      固然,奥赖恩憎恨麻瓜,反对亲麻瓜巫师的观念有布莱克家族世世代代的教育因素作祟——十六世纪时,大量的巫师被麻瓜迫害致死,直接导致了《国际保密法》的出台——自那以后,许多纯血巫师就将对麻瓜的痛恨写进了血液里。
      可促使奥赖恩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邓布利多那边的更深原因——则来自这片在他童年回忆里被迫丧失的花园。

      几十年前的这儿没有格里莫广场,没有12号,更没有麻瓜,只有布莱克家先祖早在七世纪以前就修建的祖宅。
      他们以自己不与麻瓜混居,生活在伦敦而自豪——直到某一天。
      麻瓜无法遏制的贪欲让他们开始染指这块远离伦敦市中心的土地,而在国际保密法和种种保护麻瓜条款的限制下,魔法部尚且只能隐藏在伦敦地下,对角巷勉强有着一席之地——他的父母百般争取,最后也只得放弃周围的花园,将整座宅子隐藏于麻瓜的民宅之间,从此成为这所广场不知名的12号。
      多可笑——当巫师自诩比麻瓜强大,魔法无所不能时,他们却在这群弱者面前保有不了自己的土地——弱小,凭什么就是巫师必须隐藏,必须把世界的另一半拱手让人的理由?他们明明可以用手中的魔杖把这些不请自来的麻瓜全部驱逐。
      他的堂姐在餐桌上这样气愤地质问父亲,父亲却叹着气告诉他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麻瓜,而是那些来自于麻瓜,保护麻瓜,热爱麻瓜的巫师,以及纯血巫师自己的群体里出现的叛徒——他们才是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
      所以,当黑魔王打出他的旗号时,才会笼络到如此多的支持——仇恨和野心已经在纯血家族心里埋藏了世世代代,即使他们知道这个巫师连纯血统都不具备,他残暴、手段暴烈甚至有些丧心病狂,他们也会选择他作为夺取利益的旗帜——因为他足够强大,因为他给他们带来了扭转的希望。
      黑魔王不仅是他们被迫的选择,也是主动的选择。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当然知道奥赖恩话语里隐藏的意思,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讪讪地说,“我没有拒绝现任校长的权利,当然啦——我是说,我从没喜欢过邓布利多那套——我一直认为我在校时的管理方式最为优良——对待学生,对待斯莱特林……只可惜——”
      他恼火的抱怨,“总没有斯莱特林当上校长!”
      奥赖恩极为冷淡地勾起嘴角,“那你从现在可以期待一下了。”
      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谨慎地打量着奥赖恩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么说——你对那个人很有把握?”
      “你很久没来了。”奥赖恩轻轻地说,“邓布利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焦头烂额,你显然在履行为他分忧的义务,不是吗?”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咳嗽了声,他假装没有听出自己曾孙话里的嘲讽,“这——这是自然。”他又开始抚摸自己洁白的缎子手套了。

      “既然邓布利多也拿他没辙,那还有谁能对付他呢?”奥赖恩凝视着窗外的雨丝,“一根魔杖用来征服,一根魔杖用来统治。他都有了。”
      “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这个人过于危险。”他抬眼看着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您一定比我更懂斯莱特林的生存之道。”
      “无论实现怎样的野心,获取再大的利益,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生存。”他自嘲地说。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抚摸着手套的手指停住了,他打量着奥赖恩毫无血色的脸孔,慢慢地说,“你说的没错,但你千万别指望年轻人理解这点。”
      “所以只知道自己的责任,对他来说就足够了。”奥赖恩用很轻的声音说,“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很难说这是明智之举。”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干巴巴地说,“我得回去了,校长办公室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
      “日安。”
      “日安。”

      他大步走出画框消失了。奥赖恩颓丧地苦笑起来,他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棋盘,拨散了一团黑棋,黑色的国王被他推进了白色的阵营,他低声喃喃,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两个孩子,两条路,布莱克家总会有希望。”

      **

      “你考虑清楚了?”
      “是。”
      “我以为你要等到假期结束,才做决定。”
      “不……不用了。”
      “你怎么同那位范宁小姐解释?”
      “……”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天放晴了,阳光却被拉紧的窗帘隔绝在外,奥赖恩的卧室还是和前几天一样阴沉,闷热。
      火苗在烛台的蜡烛尖上跳跃,雷古勒斯挪开了盯着它的眼睛。
      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想好了无数条理由和对策,可此时,他却情不自禁选择了一个最荒唐的回答,“我相信她。”他脱口而出道。

      他愣住了,奥赖恩也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爸爸,她很聪明,她会明白的。”
      “我也相信你。”奥赖恩没有让他难堪,他的口吻十分温和,“我很遗憾我上次没能去参加范宁夫妇的葬礼,否则我就有幸见到这位小姐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雷古勒斯迅速地说,随即他又低落地垂下了头,强笑着低声说,“也许吧。”
      如果她仍然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他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的笑比哭还糟糕——奥赖恩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开脸,不再看这个小儿子,“你……”
      “我都想好了。”雷古勒斯急切地打断他,“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开始吧——”
      说完,他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
      “你不会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事,对吗?”奥赖恩举起了魔杖,他的眼睛锐利地凝视着雷古勒斯,像是要把他看穿,“即使你崇拜他,相信他,你也不会以身犯险,留下任何把柄,对吗?”
      “答应我,你会这样做!对吗?”奥赖恩抓住了他的手腕,朝他低低地咆哮。
      他的目光与手上的力气都让雷古勒斯感到无比地恐慌,他重重地吸了口气,竭力遏制自己的恐惧与发抖,回望奥赖恩,“是的,爸爸,我不会。”他沙哑地说。

      “这就够了。”奥赖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一个水晶瓶塞进了他的手里,他牢牢地握着雷古勒斯的肩膀,让雷古勒斯平白中,生了些勇气,他没有再犹豫,仰头将瓶里的魔药一饮而尽。
      意识消失前,他只听见父亲坚决的声音。

      “永远不要忘记,最宝贵的是你的生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Vol.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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