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倩锡

7、第七章 梦里梦香

　　“梦里梦香？”我皱着眉头，直觉自己错过了重要的东西，抬头看着隋瑶比女子还要秀美的侧脸，一时恍惚。隋瑶皱着眉直视男子，眸光深邃却带着淡淡的疲惫，暗含威胁道：“你莫要惹我恼怒！”顿了顿，随即咬牙切齿般吐出三个字“莫绝尘”。
　　绝尘，绝尘，绝离俗尘，如此一个清高的名字前偏偏加上一个“莫”子，恒然让人哀婉叹息。
　　莫绝尘轻笑一声，道：“我第一次见你如此生气，不想却是因这女妖。”说完他清啸一声，白皙玉手携着火红的衣袖向我所在的方向一挥，许多香气宜人的淡粉色粉末便极快的向着我飘来。隋瑶一愣，随即极快的向后急退几步，躲过了粉末，我却猝不及防吸了几口，那香味略似曼陀罗，又好似夹着情花，还隐隐有着彼岸的香气。
　　我轻倚在隋瑶的身上，浑身发软，不能自已，仰头便见隋瑶面色复杂，琉璃般的眼眸盯着我，似乎带了些绝望与哀叹。
　　莫绝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影影绰绰，似有还无，我却只觉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陷入一团白雾之中。
　　“左右不过大梦一场，让她梦了又何妨。”
　　“我不该让你来扮演苏启。”
　　“可我还是来了，不是吗？”
　　“我……希望……恨……”
　　隋瑶的声音模糊了，那团白雾却好似带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
　　桃花坞是一片桃林，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并没有那么特殊。我是诸多桃树中的一颗，瘦瘦小小，在诸多落英缤纷的茂盛桃树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细瘦的枝干上从未结果，连桃花也稀稀落落，好不可怜。虽然通灵极早，但却道行不高，久久难以化形。
　　我本以为这千千岁岁就这样过去，却不想有一日，这岁月被人打破。那人便是隋瑶。
　　那日本与他日不同，却忽然有一名华服少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恰好倒在我的脚下。他面容极好，秀美却又不显得女气，身上的衣裳鲜血斑驳，看起来很是狼狈。彼时桃林中的虽无成型的桃妖，但通灵的并不在少数，此时闻见少年身上充沛的妖力，又见少年重伤，不由蠢蠢欲动，不多时便发动。我却发了善心，虽知道他并非凡人，却依旧不愿如此少年平白死去，便极力阻挡。然而我枝干细小，不多时便有许多枝干折在地上，本就不多的桃花密密麻麻掉了一地，疼得我不由轻声哀嚎，无暇再顾忌那少年。
　　不想，我的哀嚎却唤醒了少年。少年微微起身，稍稍打量了一下周身的残枝败花，看着我轻声笑了一下，手一伸身后袭来的枝干便化作飞灰。
　　“仅仅通灵便想要染指本少主，未免夜郎自大！”他唇角微扬，勾起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然后回头看着我道，“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
　　“小？”我呐呐的摇着所剩无几的瘦弱枝干，虽不愿承认，却也无法辩驳。
　　“竟然已经可以通人言？”少年挑着眉有些诧异，但我却未曾看到他眼里有惊奇闪现。
　　我摇了摇枝干，将已经断裂的细枝抖在地上。有几枝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却仅仅眯了眯眼，不见有怒色。我惊艳于他的秀美，这是独属于少年的含着青涩的秀美，肆意张扬，傲岸不羁。他身上的锦衣华袍虽然已经被血迹遍满，辨不出原本的面目，可他周身清华的气质却让我不由自主觉得他身着世上最最精美的华裳，而再美的华裳也不及他半点的风采。
　　少年身后的桃树仅仅寂静了片刻便又卷着粗壮而又尖锐的枝干朝着少年刺去。是了，这些桃树虽然通灵，却不代表通智，行事还是以本能为主。智慧是上天给予人类最大的馈赠，然而纯粹却是上天给予草木树灵的礼物。
　　“小心！”我的声音尖锐，像是金属的锐物划破长空。少年皱了皱眉，瞥了我一眼，不满道：“真难听！”然后迅速转身深处右手在空中微微虚晃，只见一道泛着浅红色波浪的屏蔽将粗壮的桃枝隔离在外。
　　“我隋瑶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化作一堆刚刚通灵的桃树的养料！”少年昂着下巴高傲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然后火红的火焰便从他的手心顺着波浪的痕迹四向散开。那火焰像是艳丽的花朵，灿烂的开放，灿烂的泯灭，包裹着桃枝，卷着飞灰的气味荡漾在空气里。
　　我颤抖着收缩桃枝，心中恐惧，却不由想到“原来他叫隋瑶”。
　　数不清的桃树飞快的收回桃枝，将其在地上翻滚拍打着地面。隋瑶挺直身板，缓缓收回了手，对于桃树的行为并不阻挠，眉眼淡漠，眼里有着俯视众生的睥睨。
　　想来那火也是凡火，不多时便尽数寂灭，只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特有的干涩，满地萋萋芳草零落凄凉，可怜非常。
　　我心中可惜那芳草，对于那些桃树却并无感情。我干瘪瘦弱，在这方小小的桃林里远近闻名，耻笑欺辱从未少过，只这满地芳草偶有通灵，性情温柔和顺，时时安慰。
　　“坏人！坏人！”
　　我听到满林的桃树齐声喊道，这些声音各异，但都尖锐刺耳。
　　“哼！”隋瑶再次挥袖击退刺上来的尖锐桃枝，回首对着我问道，“我若是杀了他们，你可会讨厌我？”
　　我不解其意，只颤抖着细细小小的枝干不敢回答。隋瑶微微垂首，道：“不答吗，那么我便当做默认了！”他微微笑着，眉眼绽开，远比我枝头开得最艳的桃花灿烂美丽，令我不由摇了摇枝干，表示赞同。
　　“如此便好。”隋瑶笑着说道，猛地将身子半蹲，眼眸翻成竖瞳，浑身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强大气息来。
　　“风谣岳，何处欢。杳然及至几何，唯有魂灭魂散。”
　　“几成追忆嗤嗤难，力与南，散其间！”
　　桃林里蓦然浮现起无数粉色的光点，间或起伏，映着桃林里灿烂的桃花，萋萋的芳草，美的恍若仙境。然而，我却惊得战栗。那是林中桃树的灵魂，若是魂散，那么这些桃树就被剥夺了通灵成妖的权利，魂散则灵灭！
　　“你！”
　　隋瑶眯着眼睛看着我，笑得很是灿烂：“你可是害怕了？”我战栗着不敢回应，因为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才褪去了微笑，面无表情，虽有些空洞，但却更令我心安。“是我魔楞了，竟然和你这连妖都算不得的小树灵较起了劲。罢了，你到底救我一命，这便当做我给你的礼物！”
　　隋瑶将双手向头顶高举，那四散的粉色光点便向着他的手心聚集，一点点的凝练成一颗粉艳的光滑宝珠。他将宝珠在手中细细把玩一会儿，忽的将宝珠扔向我的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