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倩锡

4、第四章 落芳缤纷

　　我之前本还想等待，却不想再见的机会来得这般快。抚着胸口，里面没有似人类一般的跳动的心脏，却依旧感到忐忑不安。望着门口神色着实算不上好的刘焕，正要开口拒绝，却听他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当真要等到他迎娶温德公主时才要哭哭啼啼的回乡？”
　　我一愣，是呀，我的时日不多，怎么能再如此蹉跎下去。于是对着刘焕一笑，道：“我晓得了，我这就随你去。”
　　刘焕抿着嘴看着我的脸，也不似以往一般的笑，只寒着脸道：“这便好，我……我不希望你日后伤心。”说着又呆呆看了我一会儿，才笑道，“你便打算如此素面朝天去见苏兄？这可不行。”说着反客为主，拉着我进到房里，强硬的将我按在梳妆台前，笑道：“女为悦己者容，你且看我如何令你艳冠四方。”
　　然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绝伦的蝴蝶玉簪为我绾发，道：“桃夭你青丝如墨，本是极好的，但仅仅以丝带束之未免可惜。”我眸子下垂，并不答话，他却还是自顾自的为我梳妆，言中自得其乐。
　　眉黛细描，道：“桃夭你眉黛极美，就是颜色略淡，未免不足。”
　　眉心点红，朱砂似火，道：“如此一来便又添几分殊艳脱俗。”
　　粉唇点朱，道：“如此便精神得许许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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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只望着镜中刘焕忧伤而又认真的眸子，他已然完工，见我如此，巧笑道：“你也无需如此，我刘焕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你已然有了心爱之人，我自不会多求，只求你三。”
　　“一者，你巧笑如花，永不显愁颜。”
　　“二者，你莫忘昔日，不忘旧友欢。”
　　“三者，你不吝真心，有事必求我。”
　　我微微一笑，望着他俊美的玉面，道：“这还不多？”他笑：“自是。”
　　“我桃夭又你这般的友人是我生而之幸。”
　　“我，亦是。”
　　我望着马车外湛蓝的苍穹，天上旋飞的鸟儿，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下了马车，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湖上凉亭里站着四五个少男少女，而苏启恰恰在其列。我本惴惴不安，见此情形反倒安定，随了刘焕上前。
　　此地灵气四溢，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湖波静水，柳丝如條，山高雾拢，风轻云柔，当是个极好的去处。我心中喜悦，极为欢喜这般的美景，也不知如何的赞叹，不自觉便走到了刘焕的前面，又回头望着刘焕，见他对着我笑，心里微微窘迫，便道：“此地倒是一等一的好去处，不知唤作什么名儿？”
　　刘焕道：“又着急什么？先到凉亭里面，我再慢慢给你介绍。”说着快步向前几步，握了我的手腕拉着我走。我若不施妖力，不展妖身，便如寻常女子无异，自是挣他不过，只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他，却离苏启越来越近了。
　　亭子里面苏启穿着寻常可见的布艺青衫，头裹文士巾，朴素淡雅，一如我与他初见的模样。我怀着忐忑步入凉亭，亭子里其他的少男少女都对着我和刘焕笑。有一个绿裙的娇俏少女对着刘焕打趣道：“怨不得来得这般的晚，原是有美人相伴。”我面上一窘，偷偷看苏启，见他自顾自的望着亭子外面缤纷的美景，心里一黯，又听刘焕笑：“莫要胡说，桃夭姑娘与我只是好友，休得坏人清誉。”
　　我不知刘焕说这番话时心里是何感想，但推己及人想来是不好受的。可我一心系在苏启的身上，见他瞧着我眼神平静，神色寡淡，心里亦然是痛苦万分，便也顾不上愧疚自责。
　　又过了一会儿，想来是苏启不耐于我的眼光，回头敲了我一眼，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了凉亭，朝着不远处的小镜湖走去。
　　苏启长得好，皱眉也好看，但是令他皱眉的人是我，却是使我心里又是难受，不自觉想着我与他的初见，发起呆来。刘焕和那几个少男少女嘻嘻笑笑，笑声荡漾在我的身侧，而苏启自顾自的在萋萋的芳草中走着，安静得像一幅画。刹那间，我和苏启之间似乎隔了厚厚的一堵墙，而我也第一次意识到，我和他真的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只因为我不是人，我只是一只妖，一只不过修行了几百年就妄动凡心的不自量力的妖。
　　“你追去问问吧！”刘焕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语气平静，脸上却没有了笑容。我仰着头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睛，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的无私。“快去吧！”刘焕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展开一抹笑，不好看，很艰难，但是笑起来微微眯着的眼睛让我仅仅看清他清秀的眉睫。
　　我回头望了眼苏启，他已经渐行渐远，于是我便放弃了自己的意图，提着华美的裙摆朝着苏启跑。
　　那几个少男少女对我的举动感到很惊讶，我微微侧首，借着余光看刘焕，只见他不知和那几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一个人站在柱子的旁边，静静地瞧着我。
　　这回我看清了，刘焕的眼里闪烁着水光。我心口略痛，索性回头看着一身白色衣衫的刘焕，心里叫嚣着对不起，可脚下的步伐却不变。
　　白衣的刘焕像是仙谷中的仙鹤，那样的高傲，那样的圣洁，可是如今，为了一支桃花，他弯下了高傲笔直的脖颈。
　　我真自私，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我伤了高高在上的青丘少主以后，又伤了这个高傲纯洁的人间少年。可是我就是这样自私，所以我现在还在追赶苏启的脚步。
　　我跑的很快，苏启走得很慢，所以我很快就赶上了他。我叫喊着“苏启”、“苏启”，是那样的着急紧迫。
　　可我能怎么办呢？
　　苏启听到我的叫喊，微微一愣，复又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看着我，脸上带着温和但疏离的微笑，像是带着一层面具一样，对着我问道：“姑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