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倩锡

3、第三章 相见不识

　　那日，江卫来问过我的来历后便走了，我也不曾敢说实话，只模糊陈词道：“我家离这儿很远，我来这儿是来找苏启的。”之后却是再也没见他。而刘焕也不告诉我苏启到底在哪儿，只是叫我再等三日。
　　三日，三日。我自一棵花开不败的桃树修炼成妖，前后少说有四五百年，可从来百年漫漫我也熬了过来，这三日却是如此的难熬。
　　终于，三日过去，客谭居外好生热闹，吹锣打鼓，硬是打碎了客谭居那闹中取静的一派清净。我也不觉反感，只是好奇。桃花坞里只有大片大片的桃林，常年花开不败，端的是一派神仙景象，但是桃花坞太静太静，只因为我成妖之时不懂得收敛妖气，骇走了桃花坞里的其他生灵，待到我学会收敛妖气时，其他的小动物便不会来了。隋瑶说我的妖气在妖界虽说数一数二，但妖力平平，是以很难掩住我的妖气里稳中带煞的气息，而桃花坞自有禁制，妖力强大的大妖也进去不得，而那些灵智未成的以及妖力微弱的小妖为求自保也不敢进去。
　　我自是好奇为何隋瑶便可进去，可是问了好多遍，隋瑶也只是但笑不语。
　　我直觉他的笑容里有着很重要但是我忘记的东西，但是却不敢再问。毕竟我喜欢的是苏启啊，苏启毕竟是凡人，对女子的轻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外一那些事会令苏启讨厌我该怎么办？
　　我听着客谭居外喧嚣的声音，终还是忍不住将脑袋探出窗外，向下眺望。
　　苏启？
　　我愣了下，死死的盯着那张明明应当是熟悉但却打心底感到陌生的脸。
　　楼下青年男子身着正红的华美状元袍，骑着俊美强健的枣红白额马，面带微笑，朝着两侧避让的百姓点头示好。
　　他是苏启？
　　我微微茫然，望着楼下的男子。他清亮的琥珀色眼眸，他桃花花瓣一样的双唇，黑而长如瀑一般的黑发，指如削葱根的双手……
　　明明是这样的熟悉，可又为什么这样的陌生？
　　眼泪不自觉的滑下脸庞，正巧对上男子琥珀色的眼眸。还是那样的清亮，但为什么望着我的眼神如此的陌生，满含疑惑，略带疏离的关心。不期然想起隋瑶满含冷意的话语——“世间的人类多为薄幸”。
　　当真如此吗？
　　不不，苏启不是这样的。
　　房间的门咚咚作响，我退会屋里，打开门，仰面便见刘焕愕然的脸。他身上穿着银红的探花郎的衣袍，艳而不妖的颜色显得他一张白玉般的俊俏脸庞更加白皙，出乎意料的好看，却又不女气。
　　“你怎么？”刘焕有些惶惶的望着我，有些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明明不是他的错，而我也满心的迷茫。“刘焕，你说世间的人当真都薄幸吗？”我自觉自己很是狼狈，而刘焕的脸上却显现出愤怒的神色：“他当真负了你？”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庞，莫名的笑了下：“我不知道，再等等吧！”这话说着，我自觉耻辱。我堂堂妖类，如今却为一人族男子凄惶可怜，哀哀怨怨，当真可笑。
　　“等什么？我就知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刘焕将门枢一拍，怒道，“还等什么？难不成等皇上把温德公主嫁与他吗？”
　　我微微愕然，却又见刘焕向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道：“莫怕，我定将为你讨回这公道。”这时他眼里似乎韵了一团火焰，鲜红炙热，令我莫名心慌，又思索着他的话语，不由将手腕自他的掌中挣出，垂眸道：“再等等吧！他答应过我，一旦中举，便去……我家来找我。他不让我出来，我怕他到时在京师瞧见我生气。”
　　“他生个鸟气！”刘焕怒喝一声，见我垂眸，似乎是怒火愈甚，终是拂袖而去。
　　“这小子……”刘焕前脚刚走，何老便从墙角的阴影里出来，叹了声。我道：“刘焕他情真意诚，是个一等一的性情中人。”何老道：“但你这小妖终究是不喜欢他。”
　　我微微愕然，望着何老，只见他嘿嘿一笑，衣袖一挥，便化作一身高三尺，须白眉长，身着粗褐布衣，头顶碧翠三叶的小老儿，道：“老朽乃是万年的人参仙，不然这京城里奇人能人甚多，你以为你这小小的百年桃妖能安然住下去？”
　　人参仙？我微微一愣，但随即很快挥手现出妖身，作揖言道：“小妖不识人参仙还望人参仙赎罪。”微微一顿，随即道，“小妖在京这些日子还望人参仙多多庇佑。”
　　人参仙抚着几乎及地的长胡子笑道：“你这小妖初来乍到，若无害人性命，老朽护着你自是无妨。”
　　我笑着道谢，人参仙随即道：“好了，我还有事，你便乖乖呆在这里，老朽自是护着你。”说着又深深看我一眼，衣袖高高一挥又化作了那面皮白净的商人模样。
　　我目送人参仙离去，心知他此来既是送护身符令我心安，既是一番警告命我莫要伤人害人。|我被他二人这番打搅，心里的戚戚早已退了大半，回头坐在梳妆前台望着镜中的自己又是茫然。
　　镜中的女子衣着古怪，略略露出几处白皙的肌肤，但又带着几分妖异的美丽。眼似烟波横，眉似山峰聚，玉面如花，额上一朵桃花花钿，青丝如墨，上面零星缀着桃花，实乃难见的绝色。
　　我苦笑一声，望着窗外碧蓝的苍穹，万里无云。罢了，罢了，但我能做的唯有等待而已。这样想着手一挥，隐去妖身，再望镜中，只见那女子一身粉衫，衣饰简单，素面朝天，依旧是那张动人的玉面，却不似之前那般妖异张扬，瞧上去倒是更像人间的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