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倩锡

2、第二章 鲜衣怒马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掩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沉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应是我平生第一次踏出桃花坞，不同于桃花坞的满园春色，这京城的繁华之象令我既喜又忧。我从来不知道世上的人类可以如此之多，这长安街上摩肩擦踵的人多得让人坐在屋顶上看，只觉是黑压压一片，好像是一团又一团挪动的蚂蚁，让我惶恐，让我惊奇，让我担忧。
　　这世上的人是如此的多，我又该如何找到苏启？
　　我坐在一栋颇为华丽的小楼楼顶，身下靛青的琉璃瓦映着我粉色的衣裙，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冷凝的光。像是一抹流水在里面流动，轻微的，细小的。
　　我仰着头，望天空。天空湛蓝，零星的几片白云在清风里抽丝剥茧，像是一张张不完整的轻纱，袅袅的，美的让人心碎。
　　“唉唉！姑娘万万莫作傻事。”
　　我微微蹙眉，有些不悦有人打破这宁静，而天上轻纱般的白云也忽的飘出好远。我低下头往楼底下看，只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也不知是谈论着些什么。人群前站着三个人：一个白衣玉面的书生，一个面目冷峻的淄衣捕头，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略胖而白净的锦衣商人。
　　我定定的望了他们半响，也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苏启。他现在可好？又想着同为书生，指不定那人知道。我自知我这想法天真可笑，天底下的书生那么的多，有哪里能个个都认识苏启。可是我又没办法，苏启走了那么久，我的法力又低微，便是耗损本元来占卜也不过勉强须臾。我根本不晓得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你们知道苏启在哪里吗？”
　　我本想应是没人知道的，却不想楼下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又谈论。
　　“苏启？那不是今年秋试的状元郎吗？”“难不成这姑娘是为苏状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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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楼顶听得好笑，我不过是上来晒点太阳罢了，如何会变成求死？却又喜不自禁，这些人知道苏启，苏启考上了状元郎，那是不是说，他马上就会来找她了？可如今自己贸贸然出来寻他，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就此恼了我？
　　我向来随心，却不想在此时惴惴。
　　而那楼下的书生却说道：“不知姑娘与苏兄有何渊源？”渊源？我不晓得。我与他的开始也不过是一杯水罢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我与他在一起，心里总是欢喜的。
　　那书生见我不答话，又道：“不论是何种渊源，单请姑娘莫要轻生。姑娘正值韶华，若为一名男子身亡，不免不值。”
　　我已经知道苏启在哪里，心里自是欢喜非常，听那书生说到的话语，却像是将苏启想成了负心郎君薄情汉，不由展颜一笑，道：“我没有想自杀，我只是上来晒晒太阳。你既然认识苏启，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见书生愣愣望着自己，却又是一笑。而那楼下的一群人见已然无戏可看，自然是哀叹着、满含可惜的回去了。锦衣商人瞧着望着人群散去，脸上便扬起笑容，道：“姑娘让老朽好生担忧，既然无事，便劳烦姑娘快快下来吧！这楼高，免得姑娘不慎受了伤。”
　　我闻言站起身，笑盈盈道：“好啊！”却不想猛然目眩，身子一摇，便像是折翅的燕子，轻飘飘的坠了下去。楼下人不由惊呼，我也自以为无救，不想那淄衣捕头不慌不忙，脚尖一点，便像是乳燕投林一片将我的腰一搂，轻巧的落了下去。待我回过神来，已然在地面上了，而那淄衣捕头却抱拳对我说道：“方才情急，多有得罪。”
　　我本妖族，人类的那些个条条框框又怎会进我的眼？摇手便笑道：“哪有什么得罪的，我该谢谢你才对。”
　　那一瞬，我分明瞧见淄衣捕头的眼里闪过些什么。
　　“姑娘当真是令人心怀忐忑啊！”那锦衣商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素锦的帕子，边擦着汗边说道。我不知如何作答，这句话里似乎是含了好多东西的，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一时便有些惶恐，却不知我如此到底是对是错。
　　“姑娘想来是受了惊吓，不如便先住在老朽的客谭居里？”
　　我点了点头，望了望天空。湛蓝的天空上，那如轻纱般的白云退的干净，只余蓝。
　　于是，我便在那锦衣商人的客谭居里住了下来。客谭，客谭，又位居闹市，我本以为这客谭居应是人满为患的，却不想是出乎意料的冷清，但那锦衣商人却不在意道：“我客谭居又怎回事收纳俗人的地方？”我不懂他所说的话是何意，但想着自己初至人间很多是并不知晓便不敢再问。
　　之后我才知晓，锦衣商人的客谭凭借的不是话语而是书信，而他的客也是非人才风流不纳。那时我自是欢喜，这般变相的夸赞，纵然我是妖类却也难已免俗。
　　但我还是心心念念着苏启，我的时间不多，如果我找不到苏启便要嫁给隋瑶了。我不讨厌隋瑶，甚至有着淡淡的喜欢，但那份喜欢与苏启相比，实在是微弱渺小的可怜。这时的我没有想过人妖疏途一类的事情，只单纯的想着我心悦与他，他也心悦与我，那便理应在一起的。
　　怀着这份心思，我想着去找昨日的那个书生，但我又不知道那书生住在哪里，名姓是什么，这却又发了愁。
　　然而不等我愁上很久，那锦衣商人便笑嘻嘻的敲了下门然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昨日的书生还有淄衣捕头。我心中一喜，对着那书生便问道：“你说你知道苏启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那书生笑了下，道：“在下也是想着姑娘如此心焦，才冒昧拜访何老。”
　　锦衣商人也就是何老笑道：“刘焕小儿还知何为冒昧？”
　　刘焕笑道：“小子以往见何老神采焕发，比之壮年之人不让几许才多有戏谑，却不想竟惹何老不喜，当真是小子疏忽了。”
　　何老轻哼一声，嗟道：“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好不老实，若你不是当朝的文武探花，我定提了扫帚便将你打发了出去。”
　　刘焕道：“这可惜，世上可没‘若’来让何老一展雄风。”
　　何老见自己嘴上功夫远比不上刘焕所幸不理会他，自顾自又扭头问那淄衣捕头道：“却不知威远将军府三公子，又神捕之称的江卫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