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迂回战术（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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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厅里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人群散发出的气息，余白不清楚是断掉的神经恢复了一些，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温热，但此刻，这根本不重要。
这种微妙的混合让余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享受这样的悸动，短暂的瞬息，也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夏晓云却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似乎只是察觉到了余白的不安，手掌握在轮椅的扶手上，力度适中地推着，温声道，“只能去连廊里坐一会啊。”
余白垂着头，乖乖说“好。”
他们很快穿过了人群，余白的指尖因为紧张而泛白，蜷缩的姿态更显僵硬，他陷在轮椅里，完全依赖呼吸机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侧目。
一个护士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从他旁边经过，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嘈杂中显得微不足道。
大厅里的电子屏不断滚动播放着信息，红光映照在人们的脸上，让余白有些恍惚。
自受伤以来，他只能通过病房的那扇窗户看看外边的景色，电动门打开，一阵湿漉漉的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让人莫名心头一松。
夏晓云停在门厅下，撑开了一把雨伞，又细心地调整了一下伞的位置，确保雨水不会溅到余白的身上。
“不用吧，快一点走过去就好了。”
余白看着眼前短短的距离，换做以前，他疾走几步很快就能避开。
夏晓云却没有理会他的提议，只是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语气平静，“没带毯子，雨水落下打湿衣服就不好了，小心点总没错的。”
余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把伞在头顶撑开一片小小的天地。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藏蓝色的格子花纹，落下一片昏暗的阴影。宽大的伞面只遮住了余白大半身，轮椅踏板上不免还是沾到了一些水汽。
夏晓云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和泥泞，把余白推到了连廊僻静的角落。与余白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收了伞，默默等在一旁。
在这样的天气与场合下，不会有人有兴致去欣赏雨景。被紫藤藤蔓缠绕的长廊里没有其他人，余白就静静坐在那里。
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翻涌，却不知道该如何梳理。
偶尔也会期待余文礼的到来，可又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两人，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那人才是这段感情的上位者，因为自己先生出了非分之想，就总是矮他一头。
余文礼来与不来，全凭他的心情，不为自己的主观意思所改变，自己不过是被逗弄的那只猫罢了。
这种无力感像是一根细密的针，深深扎进余白的心里，却连拔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余白的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树影上，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深沉的枝叶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是在躲雨么？”
一把彩色的折叠雨伞突然闯入余白的视线，吓了他一跳。
对方稍显毛躁，话也问得没头没脑，像是在自圆其说，那人继续说“我这里有伞。”而后那把雨伞便直戳戳的怼到了余白面前。
夏晓云发现来人眼疾手快，几步走到了余白身旁。
娄骁到此刻才看见连廊里还有其他人，他这才意识到，热心肠的自己着实莽撞了些，余白坐在轮椅里，看起来病弱非常，就连手臂都是无力的搭在腰腹间，又怎么会没有陪护呢。
讪讪收了递过去的雨伞，“我看他一个人，以为是在避雨呢。”
夏晓云笑笑，解释道，“我们带了雨伞的。”
“哦哦，好……”娄骁挠挠头，原本打算做好事不留名的尴尬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试图用笑容掩饰自己的窘迫。
直到余白抬眸看向娄骁，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的脸色实在白的吓人，漏在外边的手臂，看起来一折就断，更不用说被纱巾刻意遮掩的气切口了。
娄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处气切口吸引，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意识到，对面这个看似平静的同龄人，或许正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啊，不用不用，我又没帮上什么忙。我就是从那边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以为你是在躲雨呢。”娄骁手忙脚乱的指指远处，“没想到打扰到你了。”
余白垂眸笑了笑，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而后又像是觉得有趣，歪头打量起这个意外闯入的男生。
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宽大的运动服，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鬓角。短裤下的小腿肌肉饱满又充满力量，与余白纤细苍白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
娄骁注意到自己的球鞋边缘还沾着一些泥点，而余白竟然连鞋子都没有穿，仅仅套着白袜干净得一尘不染。
“没有打扰。”余白的声音很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只是想一个人在这里吹吹风，想想事情。”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仿佛在礼貌地划清界限，又似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娄骁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一时间更觉得手足无措，只能干笑着回应，“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想事情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却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余白的轮椅，余白的双脚搁在脚踏上毫无着力点，关节突出的膝盖松松斜斜靠在一处，像是两根煮软了的烂面条。
只穿了袜子的脚掌上还有被雨水沾湿的痕迹，一看就是沉疴已久，很久没有下地行走了。
这种被偷偷注视的感觉让余白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波动，他蹭了蹭头枕，调整了一个角度，让自己看起来更自在些。
尽管表面平静，但余白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夹杂的好奇与怜悯。
这让他觉得像是在沉寂已久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甚至莫名有些雀跃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娄骁的眼睛，发现对方正犹豫着要不要彻底走开。这份笨拙的模样，反而让余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称呼你？”
他问得随意，却让娄骁心头一紧，“啊？我？我叫娄骁。”
“娄骁，”余白低声重复了一遍，“你好啊，娄骁。”
他的声音虽然轻缓，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认真劲儿。娄骁被这一句简单的问候震得愣住了片刻，随即慌忙摆手，“怎么搞得这么正式，你好，你好！”
说完就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打算跟余白握手，随即又猛然发现余白根本连手也无法动弹。
暗自懊恼，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猪脑子，耳根不由得泛起一阵热意。
余白似乎对他的窘迫毫不在意，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向乐于助人的你表示感谢啊。”
娄骁咽了咽口水，试图找些话题填补这微妙的沉默，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最普通的寒暄都想不起来。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不用，真不用……”
“那你愿意陪我聊会天吗？正好我也有没什么事做，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
夏晓云惊讶的转头，突然发现余白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平日里少见的柔和，似乎这意外闯入的陌生人，也给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余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又让人难以拒绝。
娄骁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回应，只是呆愣在那里。
他来医院不过是替家中长辈取一份报告，本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刚刚已经拿到了化验单，现在留下，陪眼前这个孱弱的同龄人聊聊天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目光一遍遍落在余白苍白的脸上、蜷缩的手指上、以及那双正在轻颤似乎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垂下的手臂上。
娄骁的心微微一颤，他突然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或许这场短暂的相遇并不只是巧合，而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够为别人做些什么的机会。
“额……”娄骁终于开口，“聊聊天倒是可以，不过我这个人不太会讲话，你别介意。”
夏晓云善解人意的帮余白调整了轮椅的方向，好方便两人交谈。
他瘫软的肢体在娄骁面前毫无遮掩，隔着薄薄的夏裤，胯间鼓鼓囊囊的纸尿裤也能看出一两分轮廓。
事事仰仗他人，像是易碎的琉璃一样，娄骁忍不住心里感叹，他实在长得太美。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哪怕是在这样虚弱的状态下，也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娄骁努力让自己不要盯着对方看太久，可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余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我是不是像个怪物？吓到你了么？”
说完这句话，余白又一次忍不住打了个尿摆子。
一阵阵酥麻感窜入心房，余白偷偷咬紧了牙关，他很想动一动，仔细感受一下纸尿裤吸满尿液的膨胀。
可他全身瘫痪，两条腿都动不了，根本就做不到。
像是隔靴搔痒一样，让人既无奈又渴望。
娄骁连忙摆手，“没有，当然没有。”他顿了顿，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白却没有再开口，他看起来脸色较之前微红了一些，眼神淡然又涣散，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忍耐，好像连讲一句自己的名字，都会耗光他全部的力气。
雨声依旧绵延不绝，滴答作响，像是时间缓慢流逝的脚步声，又像是某种隐秘的心跳，在这空旷的长廊中回荡开来。
“果果，你在这里做什么？”长廊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有远处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迂回战术（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