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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迂回战术(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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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白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疏离,他赌气般试图将对面的余文礼视作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可是,又怎么可能做到,明明心底对余文礼的承诺看的比谁都重,他明显是当真了的。
怕的是,当真的只有他一个。
余文礼微微怔神,两人面对面,视线平齐,可他的目光分明带着审视的味道。
余白鼻头通红,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他不想管余文礼的想法,只觉得自己如果不这么问,那便会死掉。
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而下,他哭得浑身颤抖,唯一能动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平日里故作坚强的伪装此刻被彻底摧毁。
那些在黑暗中独自承受的恐惧、委屈与孤独,都随着如注的泪水倾泻而出。
似乎想要将这段时间身体上遭受病痛的折磨,心理上患得患失的焦躁都通过哭泣来释放。
量身定做的轮椅,给余白提供了很好的支撑,黑色的束带将他牢牢困在里面,若是往常,所有的安全措施都是避免全身瘫痪的余白会受到意外伤害。
但此刻,他的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鼓动,又被束带紧紧压制着,呼吸机虽然给他提供了足够的氧气支持,可因为哭泣,他仍然口鼻并用地一遍遍倒气调整呼吸,整个人看起来就快要碎了。
余文礼叹了一口气,审视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几次清醒时见面,余白都流了泪。
他长臂一伸,手指几下拨弄就解开了束带的搭扣。
余白还尚在病中,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苛刻了,想到这,余文礼的手指换了个方向,轻轻在余白的脸上摩挲,指尖蘸去咸湿的热泪。
苍白的脸上竟然也多了几分血色,他注视着余白,目光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一丝愧疚与心疼。
在某种程度上,他知道自己的掌控欲几乎触及了个人自由的底线,但此时此刻,余白过分的依赖,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
他轻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果果,是哥哥不好。”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责,继续又道,“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骗人!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不大,几个字却说的清清楚楚。
余白倔强的扭头躲开余文礼的触碰,却被轮椅上的头枕阻挡了去路。
余文礼被他的模样气笑了,很少有人能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反驳,更何况是这个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体前倾,将余白的头又转了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饶有兴致的浅笑挂在嘴角,追问道“哪里骗了你?”
余白泪眼朦胧,嘴唇颤抖着不服输,“你分明来过,却次次都躲开我。”
“哦?”
对方长长的尾音,让余白瞬间冷静下来。
情绪不受大脑的控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越了界。
心里满是懊悔,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如同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让他无比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本性纯良,不想因为自己,令医护人员遭受余文礼的惩罚,疯狂找补,一股脑又继续解释“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你来过医院的!”
余文礼靠回沙发,目光阴鸷,他开始在沉默中打量余白,瘦弱的身形因为坐在黑色的轮椅里,显得更加单薄。
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因为情绪激动泛着淡淡的红。
眼睛红肿,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头发长出来许多,几簇翘着,看起来有些凌乱。他似乎有些害怕,微微缩着肩膀,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余文礼近乎赤裸裸的审视,毫不掩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余白的感情,愈发浓烈且复杂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果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声音平淡,却让余白心中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时候余白才开始感到害怕,他涉世未深,应对余文礼这样的人完全没有经验,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能继续反驳,只留下被恐惧占满的慌乱。
——真是疯了,没事惹他干嘛!
——完了完了!刚才是被猪油糊了心么!人怎么可以捅这么大的娄子……
——怎么办,呆会他要发飙了怎么办?
脑海里不断冒出这些于事无补的念头,泪水止住了,眼里却满是无助,不知道余文礼接下来会怎样处置他。
余文礼冷冷的看着余白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复杂难言的情绪愈发搅乱成麻,更何况还有面对余白瘫软肢体时,不由自主产生难以启齿的欲望。
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又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慢慢贴近余白,距离变得越来越近,每一寸的靠近让余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余白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可他瘫痪太久,自锁骨往下的肢体都无法控制,后背本就安安静静依赖轮椅靠背的支撑。就连可以支配的脑袋,也不敢随意扭过去,根本就是退无可退。
在余文礼的面前,他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文礼的脸在面前逐渐放大,呼吸间尽是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
余文礼的目光犹如实质,在余白脸上游移,像在伺机猎取一只手到擒来的猎物。
“或许我可以换个说法,你明白我对你的关心。是么?”
终于,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余白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余白耳边响起,“害怕我?可之前哀求让我来的,也是你呢。”
“果果,你居然什么都知道。”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从唇边溢出,带着几分玩味和掌控的意味。余文礼继续道“我可以给,但你是否能够承担得起?”
他无法抑制想要将余白彻底占有。
是猎物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切正和他意。
余文礼的眼神愈发炽热,“不过,也不重要。”
他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大,嘴唇几乎贴在余白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狠厉“从现在起,你只能属于我,也必须属于我。”
余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喉咙里的痰液不知道怎么回事,堵得余白开口都成困难。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他只能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惶恐不安地看着余文礼,被吓到失语,只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咽。
破碎的记忆不断翻滚,仿佛是一场遥远而又真实的梦,他想起来了。
珍藏在书桌抽屉最深处有一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余文礼。
余氏任职的第一天,余文礼穿着正装的照片排了报纸整个版面,老宅上下都在热议这位年轻有为且相貌出众的新掌权者。
彼时祖母逝世不久,他还没从祖母离世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家族动荡,纷争不断。
那些平日里看似温和的叔伯,开始对他这个失去祖母庇护的小辈百般刁难,他们要将老宅收整出来,让他搬到别处去。
自己尚且是个羽翼未丰的读书郎,不过十二三岁,他不想离开这个自小生活的房子,毕竟祖母在世时,对他呵护备至,他早已将这老宅当做了他的家。
可他太小了,无人依仗,每一次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在他孤立无援,快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余文礼掌了权。
他态度强硬,仿若天降的神明,他说“我竟不知余氏需要变卖家产了?祖母的屋子是余氏家族繁荣昌盛的起点,老宅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余白躲在房间里,门被打开一丝缝隙,他的耳朵紧紧的贴在那里,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心脏和现在一样,在炙热的胸膛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仿佛要冲破血管的束缚。
直到人潮渐渐散去,他在罅隙里看到那个尤为高大的身影。
余白恍惚了。
错乱的记忆把他拉回到过去,那些藏在阴暗角落的秘密像是洪水一样倾泻而出。一段段少年的心事,像拼图碎片般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这个眼神炽热、却又带着狠厉的余文礼,与他偷偷私藏的照片里年轻的容颜逐渐重叠又错开。
世界开始扭曲变形,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开始变得刺鼻,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微妙的情绪在心底滋生,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疯长。
他像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遍又一遍企图触碰那遥不可及的光。只能不断在黑暗里徘徊,幻想与对方靠近,哪怕只有片刻的温暖,也能让他在这冰冷的世界中寻得一丝慰藉。
“哥哥,我会听话,会乖乖的。”
一张脸还沉浸在震惊中,说出来的话仍有几分颤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可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偏执。“我承担得起,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的,哥哥。”
“可以的,哥哥,我可以……”
余白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灼热感不断撕扯,让神经末梢都泛起细密的疼痛。
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绝望中寻求庇护。
“哥哥……”
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眼眶里湿漉漉的,眼神却倔强地不肯移开。
那些翻涌的记忆,让余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压抑多年的渴望此刻全都化作了卑微的祈求,仿佛只要对方一个点头,他就能献上自己的全部。“我本来就属于你……”
这些混乱的话,余文礼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那人耳畔。
嘴唇擦过余白耳边的轮廓,细小的绒毛像是羽毛般轻轻扫过,引起一阵无法自控的悸动。
修长的手指松了一些力道,抬起对方的下巴,强迫那双湿润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果果,既然你愿意,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对方泛红的耳尖上流连,指尖轻轻摩挲着发烫的脸颊。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看着少年因为自己的触碰而颤抖的模样,就像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只是,顷刻间,余白原本软在腿根的双手连同细弱的腿都痉挛起来,脚掌点在轮椅的踏板上吱吱作响,松松套在脚上的软拖鞋,没两下就‘吧嗒’一声被抖落在地。
左脚不受控制的微微抬起,急不可耐得触碰到余文礼的小腿。
他拖动手臂,想用手掌去压制不听话的腿脚。垂软的手掌只挪动了寸许,除了在腿根来回蹭,没有任何用。
藏在裤子里的尿袋盛了半袋尿液,此刻随着痉挛抖动,水声晃荡,实在没什么体面可言。
余白讲不出话,急得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