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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迂回战术(18) ...


  •   有一部分人,他们天生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就连感情世界亦难逃他们的统治。面对爱与被爱,余文礼亦是如此。

      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情感,却又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一步一步将余白拉进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会议结束得很迅速,但余文礼并没有立即动身。

      外头艳阳高照,他在办公室里静坐。

      初夏正午的日光热辣,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思绪也随着这炽热的光线渐渐翻涌。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手机,翻看夏晓云往日发来的照片和视频。

      余白或是昏睡,或是被动治疗的画面一张张在眼前略过,心底某一个角落的欲望再难把控,他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找到了真正能牵动自己情绪的存在。

      很显然,他尝到了甜头。

      不予之见面的刻意疏远,让本就无所依仗的余白更加小心翼翼。他知道他胆怯、弱小、乖顺又渴望能在自己这里得到救赎。

      但余文礼还知道,这远远不够。

      任何一段关于自己的情感纠葛,尚未开启便已洞悉了结局,余白不过是他的掌中之物。因为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志,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他的期待。

      无人打扰的时刻,余文礼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城市,人潮如织,车水马龙。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在他眼中,所谓的热闹与喧嚣,不过是虚幻的表象,唯有他手中的权力和绝对的掌控,才是真实的。

      余文礼抬手看了看时间,眼里带着一丝轻蔑,他打算晚点再去医院。

      这让午休醒来的余白,成了翘首期盼的‘望夫石’,漫长的等待成了他做惯了的事。

      可以说话交流,对余白来说,实在方便了很多,至少自己的需求都能清晰的表达了。

      小睡醒来,夏晓云替他打理好了一切,甚至在余白的要求下还换了身衣裳,尿袋也按照他的意思被藏起来绑在了小腿上。只要穿上宽松的长裤,就看不出来自己连排泄都无法控制了。

      接着,他被小心地转移到那架专门为他定制的轮椅上,推到镜前,仔细打量自己。

      瘦了许多,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精致,轮廓分明却又不失一点柔和。唯有一双眼睛没怎么变,咖色的瞳仁透着浅浅的温柔,轻轻眨了眨,眼眸里闪烁着自然流动的光彩。

      勉强扯起一个还算得体的笑,那微微上扬的眼角,又添了几分娇憨之意。

      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得骇人,和记忆中面容姣好的自己大相径庭。

      余白默默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等待君王临幸的妃子,——但是哪有君王的宠妃,又瘫又弱只能困在轮椅里。

      “晓云姐姐,能推我在走廊里转转吗?”余白不愿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焦躁,只能找点别的事情做。

      夏晓云放下手里的器材,拒绝了他,“还是不要吧,外面走廊的冷气很足,受凉了腿又要痉挛了。”

      于是,他也只能听话的接受别人的建议,垂头道“那好吧。”

      他的手臂功能十分有限,肩头耸动勉强能带动前臂挪动几分,整个手掌都垂软无力,还不能独自操控轮椅。

      定制的操作杆其实可以用嘴巴或者下巴控制,但余白总觉得丑的厉害,不愿意尝试。

      就目前来说,难得被允许坐进轮椅里换换姿势,他已经很知足了。

      只不过,余文礼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或许是因为余白经历过孤立无援的时刻,对于一份别人并不重视的承诺,他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讲不清自己对余文礼的感情,只是想不断地靠近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微薄的温暖,用来让如影随形的惴惴不安慢慢平息。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在被余文礼故意遗忘的日子里,他度日如年。

      可他还要强迫自己再乖一点,不去打扰余文礼的生活,他只有听话再听话,才不会被哥哥嫌弃。

      近乎偏执的讨好,像是蛛丝缠绕一般,将他套上了枷锁。他在这无形的枷锁中越陷越深,却又找不到挣脱的方法,只能任由自己在这苦涩的泥沼中越沉越深。

      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异常缓慢,余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心底又似乎跃跃欲试。

      望着镜中的自己,费力地拖动手臂,倔强地想要整理好腰腹堆叠的衣角。

      垂软的手臂被肩头耸动的微薄力量慢慢拉下了扶手,砸在小腹上,可整个手掌都失去了抓握能力,无力的蜷缩在一起。

      嘘嘘握拳的手掌只能用掌跟一遍一遍蹭着身上的衣服,企图让褶皱的布料看起来平整一些,却根本没什么用,除了蹭歪了呼吸机的软管,别的毫无变化。

      腰腹间纸尿裤的轮廓若隐若现,他有点后悔为了好看而穿这条裤子了,尽管颜色款式搭配的合适,可它实在太过柔软,以至于在自己看来,身下嘟嘟囔囔那么明显。

      余白本想叫夏晓云帮自己换条裤子,可一想到从轮椅上转移,一来一回何等折腾,就算了。

      只能祈祷余文礼注意不到这些,少年的心思,在等待中变得患得患失,他只不过想在余文礼面前维持小小的体面。

      余文礼来的悄无声息,下午时分,窗外热烈的阳光与树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幅移动的光影。

      余文礼不疾不徐,轻轻推开病房门,那细微的声响在原本静谧的病房里却仿佛被无限的放大。

      余白惊讶的转头去看,两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余文礼赤/裸/裸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那眼神像是能看穿余白所有的窘迫.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和的笑,“果果。等很久了么?”

      余白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挺了挺背。但他自颈脖以下的身体都失去了活动能力,连坐直身体对他来说都有些吃力。

      仅仅是维持坐姿一会儿,都会气喘吁吁。

      此刻余文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挺了挺胸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佝偻,能稍微精神一些。却也是无用功,只有纤细的脖颈向前抻了抻。

      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改善,余白懊恼的皱了眉,拖动虚软的手臂想要抹平衣服上的皱褶,又怕显得太过刻意,只好僵在那里。

      他喘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回应“没有,刚坐一会儿。”

      余文礼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就那样静静地杵在余白旁边,无形的压迫感让余白愈发局促。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能嗫嚅着又叫了一声“哥哥……”

      心里暗叹糟糕,大脑飞速运转——自己到底要说点什么来活跃气氛!

      可是余白太在意余文礼的反应了,这让他愈发小心翼翼,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思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余文礼,从而彻底失去那一点点可怜的关注。

      他绷着一张脸,哀嚎道——死嘴,快说啊!

      这些小动作,无一例外,被余文礼尽收眼底。

      他缓缓走到余白身边,蹲下身子,帮他扶正了蹭歪的呼吸机软管,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这是他习以为常的事。

      “果果,好久没见,怎么看着像是不认识我了?”

      看着近在迟尺的脸,余白忍不住腹诽——明明昨晚才见过,干嘛要假装从未出现过!怕不是变色龙啊,这么擅长伪装!

      可这些话余白只敢在心里嘀咕,绝对不敢说出口。他张了张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乱地摇了摇头。

      余文礼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余白所有的小心思。

      余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和余文礼对视。

      余文礼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极轻的一声笑之后,他站了起来。

      抬手轻轻揉了揉余白的头发,动作看起来很亲昵,却让余白能支配的地方瞬间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装得如此亲近,做了什么,却又不让自己知道。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全权委托给旁人照顾,高高在上的哥哥像是远程操控的执棋者,而他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全力。

      他是人,也会感到委屈。

      余白很想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他不敢。

      “最近身体怎么样?”余文礼推着余白的轮椅,缓缓停到了沙发旁,又接着说,“声音听起来哑的厉害。”

      余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两人面对面,气氛在沉默中凝固,他们互相注视着,仿佛回到了时间原点。

      他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余白慢慢低下了头,不再直视余文礼的眼睛,心里的怨气如同潮水一般翻涌。

      暗自咬了咬嘴唇,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埋怨,“不好不坏,老样子,反正是死不掉,也活不好。”

      垂着头,便只能看到对方锃亮的皮鞋,那皮鞋反射出的光,晃得余白眼睛有些刺痛。

      余文礼的目光牢牢锁定面前的余白,斑驳的光影自窗外照射进来,在余白身上跳跃,高挺的鼻梁,一双多情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

      乌黑的睫毛鸦翅一般,轻轻颤动着,似是不堪重负。

      余文礼瞧着,心底竟泛起一丝久违的心疼。

      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正值青春年华的人,如今却只能委身陷在轮椅里,连与自己对视都充满了怨愤与逃避。

      余文礼微微叹了口气,抬手去触碰余白的双手,蜷缩的手掌软在腿根,遮住了略显臃肿的纸尿裤。

      温热的大手刚刚触碰到余白青白的手指,一滴滚烫的泪便砸落在余文礼的手背。

      一瞬间,肌肤像是被火燎伤了,余文礼触电般地缩回手,一丝错愕和无措陡然升起,倾身去捧住余白的脸,迫使他抬起头,只看到一双通红的眼,泪水盛满了眼眶。

      他完全没有想到,余白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怎么了?慢慢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但语气却不显得多么关切。

      直到余白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若不是有呼吸机辅助,余文礼丝毫不怀疑,他这会儿会呼吸碱性中毒。

      瓮声瓮气的话,堵在喉间,余白一不做二不休,大着胆子直接质问,“说好的不会不管我,只是这样把我一个丢在这里吗?”

      “你们都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与其这样放任不管,那为什么又要给我承诺!”

      “我不是多么期盼别人的关心,但我也会害怕。”

      “哥哥,我差一点就死了。”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还是我不够听话?”

      “哥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有余白轻微的抽噎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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