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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相聚(1) ...


  •   慈宁宫的内堂里一直不间断地传出敲打木鱼的声音,文媛安静地跪在孝庄身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口中一直在念着佛经。忽然从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祖宗。”文媛的声音中尽显慌乱,孝庄未理会她,继续敲着木鱼。
      “皇玛嬷——”
      ‘噔!’孝庄重重地落下了木槌,睁眼看了看供奉在木架上的佛像,“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文媛扶着她起身,一走出内堂就看到了玄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皇帝……”话到嘴边,孝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孙儿做到了。
      “孙儿成了!”
      “好!好!”孝庄说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玄烨吃痛地皱了皱眉。
      文媛道:“皇上受伤了,臣妾让太医来。”
      “不忙。”玄烨叫住她,“今日辛苦你了,一直陪在皇玛嬷身边。”
      文媛听着他话语中的关心,满足地笑了,“这是臣妾分内之事。”他终于肯看看自己了,可是下一句话让文媛的笑凝在了脸上。
      “回去歇着吧。”
      为什么现在毓萱也不在宫里,你为什么还是不愿让我陪在身边
      玄烨坐下见她还愣在原地,复又道:“快去把。”
      看着文媛出去,孝庄说道:“遏必隆此番有功,你又何必冷着她呢。”
      “孙儿一见到她就想到她做的那些事。”
      “知道你心里记挂着萱儿,但也别忘了自己该给的恩赏,否则一旦打破了平衡,吃苦受罪的还是皇后。”
      玄烨何尝不明白孝庄所说的道理,只是……罢了,“孙儿有时间会去看看她的。”
      听着他话里的敷衍,孝庄摇摇头,唤了苏麻来给他处理伤口,继续道:“你如今擒了鳌拜,也可以把萱儿接回来了,把她放在宫外,哀家不放心。”
      “皇玛嬷,现下虽擒了鳌拜,但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孙儿想等一切成了定局再将她接回来。”
      擒了鳌拜接下来便是议罪,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如今虽然他们已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但这最后一步若不仔细,也会落个满盘皆输。
      “你思虑周全,只是你别忘了写封信去,好叫她安心。”
      一旁的梁九功搭话,“老祖宗,这您就别担心了,刚把鳌拜下狱,万岁爷就将信寄出去了。”
      玄烨扫了他一眼,吐了两个字,“多话。”
      梁九功立马低头,不再多言。
      孝庄看着他,从他擒鳌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小皇帝了,从明日开始他将真正的君临天下,而能做到这一步,毓萱是有功的,没有她,皇帝或许早就放弃了,在那一个个忍无可忍的夜晚,是她陪着,皇帝失意惆怅时是她在一旁细心开导,为了皇帝,她甘愿一次次受委屈。索尼啊,哀家终是欠你的。
      …….
      玄烨的书信到达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毓萱拿着信坐在床榻上,右手覆上小腹,他终是做到了。
      “这是封报喜的信,夫人怎么哭成这样。”云溪轻轻地将信纸从她手里抽出。
      “云溪。”毓萱抬眼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已经做好了他失败的准备了。”
      “奴婢知道。”云溪答得坦然,随即从她枕头下拿出了那把匕首。
      毓萱苦笑,“你们都知道了。”
      “如果少爷真的败了,夫人当真要带着孩子去吗?”
      “云溪,我之所以会乖乖答应出来就是想让他安心,我心里早就知道他没把当棋子了,当时问他不过是想留下罢了。还好,一切没向最坏的方向去,他赢了。”
      看着恢复平静的毓萱,云溪也放下了这段日子悬着的心,“那从今天开始夫人可以安心养胎了吧,那些忧思烦恼尽可抛去了。”
      毓萱努了努嘴,“这些日子让你们费心了。”
      云溪将匕首收起来,道:“咱们从小一同长大,有句话奴婢憋在心里很久了,对于少爷来说,夫人你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你和孩子的命也许比他的万里江山还重要。”
      云溪说完便出去准备她的晚膳了,留下毓萱独自一人在屋里,信纸静静地躺在一旁——一切安好,妻勿念。
      鳌拜被擒,曾和他有着过密来往的朝臣无不提心吊胆,为表忠心,检举鳌拜罪状的折子铺天盖地向着朝房涌来,正应了墙倒众人推那句话。玄烨看着一封封奏折,无不在心中冷笑,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当初反对自己亲政的,有多少是在鳌拜专权时附和的,倘若此刻被擒住的是自己,他们恐怕会立即向鳌拜跪下山呼万岁吧。
      “皇上,夜深了,歇了吧。”梁九功拨了拨烛火,试探性地说道。
      玄烨随意的‘嗯’了一声,但手中的毛笔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批了四五封奏折后,复又开口道:“朕想去天牢看看。”
      梁九功刚把灯罩放上,一抬眼自家主子已经走出了暖阁,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天牢里烛光微弱,现在正值深夜,牢中的湿气特别重,玄烨停在了一间牢房前,梁九功会意,扬了扬拂尘,“都退下吧。”说罢,和曹寅一起退到了不远处候着。
      鳌拜背对着他,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囚服有几处殷红,那日在武英殿鳌拜受的伤可不轻。玄烨看着他,整个天牢很静,鳌拜回身时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很是清楚,借着微弱的光,鳌拜看着眼前的少年,镇定自若,气吞山河的气势已初现,这样的感觉很熟悉,不愧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皇上屈尊来这天牢,是来看老夫笑话的吗?”
      “笑话?事到如今你鳌拜还有什么是能让朕笑话的?”眼前的这个老人曾为大清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为何他不能像索尼那样忠心不二呢。
      鳌拜长叹,“皇上如今用老夫立威,从今往后人人都将臣服天子的威严,无人再敢有异议,三阿哥,你赢得当真彻底。”
      “你战功无数,为何不肯像索尼那般好好辅佐朕?”
      鳌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哼,皇上,你当真以为索尼对你忠心不二?”鳌拜蹒跚着站起来,“要是他的孙女没有做皇后,你问问他,问问他可还愿那般殚精竭虑,一心辅佐吗?身处高位会让人迷失自我,皇上如今的你并不能明白失去权力的那种害怕,因为此时的你就像年轻的我,心怀无数的抱负,但再过几十年你对权利的依恋只会比老夫更甚,以你的心性等待你的终将会是骨肉相残,众叛亲离!”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朕敢保证几十年后朕得到的会是一个太平盛世,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鳌拜看着他一脸自信,再次笑了出来,“皇上到底年轻,不过老夫总算没负先帝所托,三阿哥果然生来就是做皇帝的人。”政治斗争,成王败寇,这一仗,鳌拜输的心服口服,“不知皇上打算处置老夫?”
      玄烨往前走了几步,在他耳边道:“朕不会杀你,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很是炎热,毓萱坐在树下的摇椅上纳凉,一身杏色的纱裙,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
      “夫人,这儿不比家里没法弄到冰,这些酸梅我都用溪水泡过了,您吃吃看可解暑?”阿碧端着一盘酸梅出来,上面还挂着晶莹透亮的水珠。
      毓萱自从怀孕后特别爱吃酸的,尤爱这种梅子酸涩的味道,王威每每从集市上买一篮回来,众人都敬而远之,只有毓萱馋的不行。
      阿碧见她一眨眼已经拿起了第三个,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得多酸啊,指着她已经显怀的肚子道:“都说酸儿辣女,这里定是个小阿哥。”
      自从接到玄烨平安的信后,毓萱整个人的精神好了许多,之前严重的孕吐在这几天渐渐缓和了不少,孙瑜说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怀孕初期的各种不适都会慢慢得到缓解。
      见她又去拿梅子,阿碧急忙抢了过来,“不能再吃了,孙瑜说了一天最多能吃五个,你已经吃了三个了,若要再吃,晚上的份儿可没了。”
      “你倒是看我看得紧。”毓萱瘪瘪嘴,拉着阿碧的衣袖道:“好阿碧,再给我一个嘛,就一个。”
      阿碧摇摇头,“不行,要好好遵从医嘱,你现在可精贵了,要是有个什么,回去之后少爷还不把我们杀了。”
      “你不说,谁会知道。”毓萱继续求她,丝毫没了平日里那份气势。
      阿碧不由觉得好笑,她现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个皇后。
      “夫人可是又在向阿碧讨酸梅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抬眼就看见凌宇走进来,“来一个?”阿碧将酸梅递给他。
      “消受不起。”凌宇摆摆手,夸张的侧了侧身,惹得毓萱止不住的笑。
      “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阿碧,你也一起去。”
      毓萱犯懒,窝在摇椅上不想动,“不了,坐这儿乘凉挺好的。”
      阿碧拉着她的手,“走吧,你这天天都不想动,孙瑜都说要多动动。”
      “又是孙瑜,现在他的话比我还管用了。”手虽被阿碧拉着,毓萱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凌宇见状上前拉住她的另一只手,“大夫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好妹妹,走吧。”
      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户人家,家家都在院中种了树木花草,经过祖祖辈辈的养护,原本的树苗都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枝早就越过墙壁伸到了外面,天气虽然炎热,但沿着树荫走去倒也生出几丝凉意。
      “还记得这个吗?”凌宇指着溪边树上的白花问。
      “鸽子花?”毓萱有些吃惊,“这里怎么会有?”
      树上的一些白花随风落入了水中,随着溪水流动很是漂亮,毓萱俯身捡了一朵,“那年我们在河里玩疯了很晚才回去,还被老汗王骂得狗血淋头,我记得科尔沁那条河边就有一大片的鸽子花。”
      凌宇见她不自觉地笑了,嘴角也跟着上扬,“怎么会忘了,我们比赛捡花,就你捡的最多。”
      “夫人从小就不服输,现在想来,王爷当年怕是故意让着我家夫人吧?”阿碧问道。
      “哥哥自是要让着妹妹的。”凌宇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树上摘了一朵盛开的鸽子花,“我记得你戴鸽子花的模样很是好看。”
      毓萱还没反应过来,鬓间就多了一朵花,“凌宇…..”毓萱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你出嫁时我未能相送,现在算是补了遗憾吧。”凌宇解释道。簪花。这是男子对女子爱意的表达。
      阿碧看着两人,眼中流露出了几丝落寞,世间优秀的男子都肯为她家小姐驻足,因为她家小姐是值得的,而自己这样的尘埃一辈子都得不到吧。
      “凌宇,你知道我已嫁人,对你的感情只能是兄妹之情,你……”
      “我知道。”
      “凌宇,人都要向前看,我相信这世间定会有个值得你为她簪花的女子,而我,不可能是那个人。”这段时间凌宇对毓萱的关照可谓无微不至,毓萱早就觉察出了他对自己别样的心思,只是,自己与他是永远不可能交汇的。
      凌宇轻轻一笑,萱儿,看样子时间真的是冲散了一切,我终究是错过了你,“不说了,咱们再去那边走走。”
      阿碧扶着她,凌宇走在她的另一侧,三个人向着另一边走去。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一个骑马男子的眼里,毓萱鬓间那朵很是刺眼,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马鞭,“曹寅。”
      “爷。”曹寅骑马上前。
      “去给朕查,科尔沁的小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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