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室友的三百天》时*雨

14、十四、

　　第二天家桓把我叫起床的时候我头疼地快炸开了一样，下午一点钟，我吃了这天的第一顿饭，鹰嘴豆泥配薄饼。
　　我带起墨镜，阳光十分刺眼。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房间的？”薇拉喝了一口她面前的奶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饮料，问我。
　　“哦？”我捧着脑袋想了一想说：“大概半夜三四点吧。”
　　“这么晚？一直在陪你朋友喝酒？”
　　“哦？哦…是啊…”我说。
　　我是一个糟糕的说谎者，幸好我的眼睛躲在黑黑的墨镜后面。
　　里昂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家桓，没有说什么。
　　游轮的广播提示我们，即将要在牙买加的港口靠岸了，我们各自回屋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岸，下船的时候，我像变戏法一样从我的草帽里拿出一只橙子，笑嘻嘻地向同伴们说道：“你们看我偷渡了一只橙子过来！”
　　游船途经古巴中部城市圣克拉拉的时候只是在岸边停靠了一下，并没有放游人下船，所以牙买加算是这次航行中第一个到达的城市，我好像有点体会公元1500年左右全世界的冒险家在海上漂泊多日后终于看见大陆时的喜悦了。
　　牙买加的异域风景让人神怡，无论是岸边停靠的帆船，滨水而建的街道，法尔茅斯的博物馆，画廊，商店，咖啡馆和餐厅对于我来说都是充满吸引力的。
　　没有什么可以迷人得过这一时刻了，家桓照旧还是拍照，画画，薇拉披上风情万种的丝巾，在家桓的镜头里留下一个美丽的倩影，而照片里，里昂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的笑，我们四个人的踪影行遍了这座港口的角角落落，最后在餐厅里点上一只牙买加烤鸡，围坐在一起，喝着鸡尾酒大快朵颐。
　　在牙买加停留只有区区六个小时的时间，薇拉始终像一个侦探一样严密地探查我和家桓的一举一动，弄得我们都不好买一样的香薰和手链了。
　　“呐，你老实跟我坦白呢，也不用我查你们查得那么紧，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跟Kevin真没关系的啊，你别误会。”薇拉一边拿手遮着太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我装傻道：“坦白什么？”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段爱情，好像那种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同别人讲一样，怕小孩子小气，容易掉这样的迷信。
　　我把我的理论说给家桓听之后，家桓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说我真会比喻。
　　船又慢慢离开陆地，向着大海驶去。
　　“嗨，”从船舱走来的童姐朝我打招呼，问我：“你们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哎哟，我和我们家老李在岛上逛了半天，实在逛不动了就坐在咖啡店里喝咖啡，哎，那家的咖啡你试过没有，里面有一种很味道奇怪的香料，哦，我竟然全部喝下去了，完全是出于礼貌……”
　　坐在我边上的薇拉脸色有些难堪，说：“我有点晕船，先回房间去了。”
　　我说：“回房间？可是你晚饭还没吃呢。”
　　薇拉摆摆手说：“没事，我饿了会自己上来吃的。”
　　薇拉走了之后，我和童姐继续坐在闲聊。
　　我问童姐：“你老公呢？”
　　“不知道在干啥，”童姐抱怨道，同时甜蜜地叹了一口气说：“从岛上回来就神不守舍的，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吧，唉，他就是忙，好不容易陪我出来度假，也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
　　“结婚是什么样的？”我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童姐好像没有听懂我的问题。
　　“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自己想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总是有一些事情的，这种小细节说不清楚，但又确实有迹可循，”童姐耸耸肩诚实地对我讲：“老李或许不是顶尖的，但他是在他这种条件下对我最好的一个男人。”
　　这种对爱情直白的诠释，让我感到有些不大舒服，就好像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为“还不错”一样，但如果用来形容婚姻，又好像恰如其分一样。
　　然后童姐又告诉我，说她家老李见她这么喜欢游轮，准备自己也入手一艘小游艇。
　　我立刻咂嘴问老李是干哪行的呀，我也要转行。
　　后来我终于知道老李是干哪一行的了，是因为行程即将结束时童姐邀请我去的船长派对上发生的事。
　　游轮快要在拿骚靠岸的时候家桓和里昂两个带着墨镜，悠闲地靠在甲板的躺椅上晒太阳，家桓穿着第一天上船时的那件花衬衫，骚气地露着肚子，我站在他面前，还嫌我占地方，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不忍心揭穿他这个土豪二缺模样看上去有多拧巴。
　　“咳咳，”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船回到迈阿密港口的时候有一个船长派对，我这里有两张入场的门票，你们两个谁陪我一起去？”
　　“船长派对有什么好玩的？”家桓问我。
　　“哦，有很多好吃的，喂我可是好不容易弄到一张票的，你们别不给面子啊。”
　　里昂眨眨眼，问：“什么叫不给面子？”
　　“别装蒜，”我不客气地说：“你听得懂。”
　　“唉，不是，这种场合真不适合我们俩屌丝，你说我出来玩连一件正式的衬衫都没有带，怎么去？”
　　里昂又问：“什么叫屌丝？”
　　“……”
　　“所以你们两个都不合作咯？”
　　家桓双臂揽胸道：“宁死不屈。”
　　“这样吧，”里昂说：“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
　　“嗯…还是里昂乖，”我递上邀请函叮嘱道：“别弄掉啦。”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和我一起出席船长派对的会是薇拉，我们俩都穿着短裙，和满场礼服的女士们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有一个头发灰白，打着领结的大叔朝我的裙摆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我立刻下意识地整了整裙子，好像能把它变长一样。
　　我问她：“怎么是你？”
　　“不知道，邀请函是我在包里发现的。”薇拉说。
　　不用想一定是家桓干的，自己不愿意来，又不愿意里昂陪我。
　　“别发呆了，好多吃的。”薇拉高兴地拿起桌上的红酒：“我去那边看看。”
　　“小曾。”
　　挽着丈夫的童姐提着长长的裙摆朝我走过来。
　　“你来了，一个人？”
　　“哦，没有，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
　　派对现场响起爵士乐，大胡子船长同一位女士一起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他开始致辞，我勉强听出来是德语，一句没听懂，估计也就是感谢在场来宾，庆祝旅程圆满结束之类的话。
　　我听到站在不远处的薇拉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我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没命地往外面跑，撞得杯子，盘子，食物满地都是。
　　追上去的，是童姐的丈夫。
　　我正在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也追了上去。
　　我追到游轮的餐厅，一直追到船舱的尽头，一只手从我身后捂上了我的嘴，把我拖到餐厅的厨房，我挣扎了一会儿，那只手终于慢慢放开了。
　　“薇拉？”我转身吼道：“你搞什么？”
　　“嘘…你小声点啦。”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跑，童姐的老公又为什么要追你？”
　　“切，”薇拉说道：“你知道你这朋友的老公是干嘛的吗？专门帮芝加哥□□收黑钱的，前段时间我出一批货，就是我去你家找你那天，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告了密，警察来了，我扔下货就逃，按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上头散货的那个人跑了，他现在就追着我要钱，我哪来这么多钱赔给他？家桓带我来避避风头，没想到冤家…”薇拉说道一半，突然住嘴不说了。
　　对于信息量这么庞大的一段话，我立刻就听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你是说家桓是为了让你避风头才出来过春假的？”
　　还没等她说什么，餐厅里响起一阵骚动，薇拉把我拖到角落里躲着。
　　我看到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直打哆嗦，握着我的冰冷的手，好像熄灭了我的盛怒一样。
　　我心软了，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