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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赵元和 ...

  •   确定了是柳娘子,没用。
      赵安和细胳膊细腿,拳头握起来没碗大,走路挺稳,一跑起来歪七扭八,至今还在喝奶,羊奶。
      赵进做的是南北货的生意,经常在外边跑,走过不少地方,给小娃子喝羊奶就是他学来的法子,还有一种北边的奶沫子,水泡开后大人娃儿都能喝,这个味道比羊奶好,新鲜羊奶膻腥,一般人喝不惯。
      赵袁两人聊得火热,厮见过后,让赵安和和沈润泽回后宅:“去瞧瞧你兄弟!”
      赵元和这几天挺苦逼,他们两兄弟日常吃食里都有一碗羊奶,先前他瞅见赵安和背着人偷摸往墙角的一个脏碗里倒羊奶,不多,三两口,每天这么干。三岁的男娃子,皮起来猫嫌狗厌,他顶好奇,所以晚上装着睡熟后起来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眯着眼守动静。
      那小风,吹得哗哗的。
      隔天他就有两声咳嗽。
      赵家娘子方氏按照俗法给他蒸大蒜水。要两三瓣蒜,拍碎后放入碗中,加水再拿去锅里蒸,等半碗水烧开后改小火,这么蒸上一刻钟,起出碗来,拿瓢根儿抵着碗底的蒜沫,只将上头的水倒出来给犯咳嗽的娃儿喝。
      味道不太好,蒜头有辣味。
      现如今,赵元和只盼着咳嗽赶紧好,可再也不敢夜里开窗了哩!郎中说了,好悬没发热,药不用吃,顶好有北边来的霜糖,再寻一个梨来,洗干净后照中间横断切开,挖掉梨核,内里放入霜糖,一起放入碗中上锅蒸,这个味道甜滋滋,比大蒜水好得多,娃儿都爱喝。
      梨子是夏季鲜果,现在将入冬的时节,委实不好找。
      赵元和只好苦着脸灌大蒜水。
      好在养了几日,咳嗽有所减轻,方氏才放下心来。
      赵安和可不知道赵元和的咳嗽还与他有关,他带着沈润泽大咧咧进房门:“元哥儿,我来瞧瞧你。”
      赵元和瞪他:“叫哥哥。”
      “元哥儿,你看我们都瞧你来了,跟你说,今儿吃鱼头豆腐汤,你最爱的那家临波桥东的豆腐,小火炖着,慢慢收汁,豆腐里浸入浓汤,喷香喷香。”
      赵元和不肯了,在床上将身体扭成麻花,咿咿呀呀抗议。
      他喝了几日的粥,按他兄弟的话说,是嘴里淡出个鸟来。
      他不似赵安和是个穿越的老男人,刚学会说话舌头就溜得很,词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赵元和是地道的小娃,目前只坚持两件事,一是吃,二是他乃长兄。
      赵元和反驳不出话来,一激动,又开始咳嗽,咳得两眼冒泪花,盯着自家兄弟,自觉无比委屈。
      沈润泽连忙端过桌上的温水一口口喂他,责怪的话在嘴里转了几转,对上赵安和的眼,到底不忍说出口,只道:“几天没见,你日日里念叨他,见了面,又来招他。”
      赵元和见沈润泽只轻飘飘一句话,心里的委屈瞬间上了天,觉得这会儿全天下的道理都在他这边,旁人皆是无理取闹,他一手推开水杯,小身子钮咕噜转,双脚踢被子,小肉手拍着大腿,哭的荡气回肠。
      沈润泽在赵家两兄弟面前,平日里都是一副自持冷静的小大人模样,但到底才七八岁,一愣之下手足无措地端着水立在床边,不知如何安慰也不敢走开。
      方氏急匆匆进来,眼风一扫,直接拎过赵安和,往他身上拍。
      赵安和笑嘻嘻,嚷嚷:“娘,疼哩!疼!”
      方氏没好气:“走,走,离了这里。”手下力道轻得跟掸灰似的,又与沈润泽道:“好孩子,知道你疼他们两兄弟的心。”
      沈润泽红着脸,与方氏行了一礼,弯腰抱起赵安和落荒而逃,直奔出数米,站在天井里,抬头看切割成四方方的豆腐块天空,相当感慨:“耳朵都叫哭聋了。”
      赵安和摸摸他的头,可怜的,等你娘肚子里怀的这个生下来,你才知道什么是小魔星。

      这天晚上歇觉前,方氏将这事与赵进说,赵进笑:“男娃子,哪有不皮的,太安静了,你怕会愁他将来是个蠢笨的。袁大郎(袁雨客)也说,我们家的安哥儿聪慧,像他这般大,说话能赶得上的,也没多少。”
      方氏道:“我只求他们都平平安安长大,旁的,都是命。命里该种田,偏偏去经商,这是没找准自家的饭碗哩,受穷挨饿也是该。”
      赵进不爱听这话:“哪能这么说。我这当爹的,拼死拼活,总也得给他们留一份家业。我一年中两三月的不着家,图的啥,不就图你们娘俩儿吃饱穿暖,能使唤上几个人。”
      方氏一双杏眼里透出笑来,站起来端端正正福个礼:“郎君辛苦,方有我们娘俩的安稳日子。”
      赵进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我还记得你嫁给我的那年,冬天里在井旁洗衣裳,手冻得又红又肿,指头上生了冻疮,天冷的时候疼,暖起来又痒。你捻针给我做棉衣,手肿得捏不牢针。”
      方氏道:“要不说,正月寒死龟,二月寒死牛,三月寒死播田夫呢?我现如今也过的好日子,厨房聘了郝大娘做吃食,你又买了个小丫头成日里跟前跟后,我除了伺候你们父子三人,竟然连喝口水都有人抢着倒上送来。我哪,知足哩!”
      接着又道:“许是我妇人家,多心些,安哥儿开口就比旁人早,元哥儿尚在咿咿呀呀,他就能清清楚楚喊爹娘,再大点,说起话来也比一般的娃子顺溜,你说,这是不是……”
      “胡扯!难道你当他是精怪不成?”
      方氏吃他一吓,转手推他:“你咋呼什么,我也是担心旁人说三道四。”
      赵进叹口气,他虽然不是做官人,但小时候上过私塾念过书,能识字懂算术,加上经常在外面跑,见识自然比方氏多,知道自家儿子不算什么,他仔细地与方氏说,哪哪儿的娃子五岁上能作诗,哪哪儿的娃子一岁能言,两岁会跑,哪哪儿的娃子生来过目不忘,末了拿留县的真人真事作见证:“就说柳娘子,小小一个人,当年不也能举起县衙前的石狮子,她那会儿可才不到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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