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天灾人祸

2、第二章

　　景和三年五月，齐鲁地域大旱，以青州府附近尤甚。同年七月，御史中丞熊奉同广山郡王奉命前往青州赈灾。赈灾物资于同年九月抵达青州地区，由于赈灾物资比预定时间晚到了将近两个月，是以饿殍无数，哀鸿遍野。
　　余方徒步走到客房门前，就听到赈灾的御史中丞熊奉和广山郡王蒙季好的吵闹声。他心里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这广山郡王为当今太后的母家蒙氏的接班人，性格跋扈无常。时年他在京为官之时也听过关于这位郡王的风言风语，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吵了起来，自己实在是进退两难，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劝劝。
　　蒙季好不耐烦的对熊奉摆摆手：“不用你说那许多，灾粮也好银子也好，都是圣上和太后交予我的，现在我能拿出来的就是这么多！你就别张罗了，本来就因为你一路吵吵晚到了，你还跟本王吵。到底有完没完！”气的熊奉脸和脖子通红，留了多年的美髯一耸一耸。他怎能不气，这一路上的灾银和粮食，都被这广山郡王堵了其他的岔子。自己又半分碰不得，现下又听说他要收集一些娈童亵玩，这里面大把大把的银子可都不一定是这败家玩意儿的！你在京城怎么折腾我都不管，反正你有太后给你扛着，可是出了这京城，你怎么能昧着良心挪用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啊！
　　“诶~！”熊奉气的直接推门而走，他可忘不了这青州的刺史是用什么眼神看待自己和这败家子把这粮食和银子交付的。他可是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可是谁知道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张望的余方，两人眼神交汇，都沮丧的垂下头来。
　　而此时的唐婉一家，却是由巡逻的差爷劝到了贫民聚集的地区，毕竟这一家人破破烂烂的蹲在大街上怎么看也不怎么美观，而且贫民区里自是有人管理记录户籍，以便赈灾粮款发放的。
　　晓晓的大嫂拿着籍册去领申领粮食的凭证，而她则搀着明易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晓晓，你和大嫂可千万不能干傻事，你还记得大嫂是怎么被她继母虐待的？那也算是咱们庄子上的大户了吧，这高门大院里一定是吃人的，你又没有亲眷相护，肯定会吃亏。”明易巴拉着晓晓的脑袋，到底是生活多年的亲人，即使晓晓不说，明易也知道她想要为自己做什么。大哥和父亲不在，母亲又疯癫，大嫂每日照顾母亲还来不及，晓晓一直是自己照顾的，一直看在眼里，她想些什么他自是知道。
　　可是，如果哥哥的腿就此瘸了，那以后一辈子可能就站不起来了。自己要是去了陆府，也许就能治好自己的哥哥，还能挣到钱，只要自己机灵一点就好。哪怕不机灵，勤快一点肯定也不会错的不是么？
　　正想着，远处来了几个身着华丽的人。什么身份晓晓不知道，但是料子都是好料子，是晓晓从来没见过的料子。不是粗布的，也不是麻布的，更不像自己看到过的棉布。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多人聚了上去，似乎在听他们说些什么。晓晓不敢离开哥哥，但见到大嫂从远处急匆匆的回来，指了指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去看看是怎么了？”唐婉说着就去人堆里挤去。
　　原来来人是陆府和牙行的人，说是要买几个10岁以下的小姑娘小小子，如果收了的话每个人会给十两银子。唐婉带回消息的时候哀怨的看了看晓晓，如果收的是成年人就好了，自己还能自卖自身帮小叔度过这难关。
　　明易紧紧的抓着妹妹的手，他不是不相信大嫂，而是怕自己妹妹做什么傻事。自己妹妹虽然平时不哭不闹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心里的小主意可有的是。他怕小妹说动大嫂，把她卖了给自己治病。她还太小了，即使她再聪明，也不可能比在自己家里更好吧。虽然，家也已经没有了。
　　远处饥饿的人群散去，时年五月开始干旱，一开始大家都还是能撑一撑，毕竟往年还是有些存粮，可是即使是有存粮，也都是并着蔬菜野菜等物一起充饥。可是旱灾的到来让百木枯，万物死，谁也不能在没有水的情况下靠着干粮充饥。于是纷纷离家开始寻找水源，可是离家寻水又谈何容易。这赈灾的物资到了九月才将将到了青州，甚至过了这富饶之地秋收的时节，能耗的都已经耗光了，活下来的饥民虽然瘦弱却也绝大多数都是青壮了，有孩子的人家却是不多。可是如果孩子能活下去，有口水，有饭吃，又何惧卖掉呢？适以过了不一会就有几户饥民领着孩子到了人牙手里，画了押，交付了身契。
　　晓晓看着只能干着急，自己这个傻哥哥，这一路上都是哥哥护着嫂嫂和自己，如果他真的不能站起来或者将来成了个跛子，怎么过活！
　　当夜，晓晓借着起夜的功夫，和大嫂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其实唐婉心里的想法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要家里还有个能立起来的男子，自己也不愧于明家的列祖列宗，据说这陆家签的也并不是死契，如果有了足够的钱也是可以赎出来的。其实这诱惑的条件又有谁能不心动呢？他们是流民，是因为大旱从山村里来的苦主。
　　而明易其实早就听见了晓晓说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也许他是该死的自私，可是如果他的腿伤不好的话，晓晓和大嫂就要不辞辛苦的照顾自己，那样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保护他们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是被烙上锅的炊饼，往哪面翻都是煎熬。
　　第二天晓晓他们早早的醒了，领了朝廷派发的食物。当了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根簪子，想着能不能先给明易正一下骨。却在路边看到一个小乞丐跑的飞快，后面还有几个大汉追着他。等追到唐婉身边的时候，那乞丐手快把晓晓一推，一下子晓晓就栽倒在地，也正因为栽倒没有办法扶着明易而把明易也带摔了。
　　那几个大汉停了下来，把明易扶起来问：“没事吧？那小贼皮偷了我的钱袋，没抓到他又把你们给带摔了。小丫头，没事吧？起来起来。”说着就把明易一把拽了起来，又扶起晓晓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结果明易起来以后又摔了下去，这时那领头的汉子才发现，这小子左腿已经似乎有些问题，膝下又留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怕是受了伤。看着几个饥民又着实可怜，于是对他们说：“我看你腿上有伤，可愿意我帮你看看？”
　　晓晓和唐婉面面相觑，看着明易勉强盘坐着撕牙咧嘴。他想喊疼的，可是又不想让唐婉他们担心，这两下可把他这两天疼的轻一些的腿又摔回去了，新伤加旧伤更疼了。
　　正在明易撕牙咧嘴的时候那汉子直接把明易背了起来，别看明易14岁了，可是他瘦的不行。当然，那也比唐婉和晓晓好的多。这个时候晓晓才能看看这汉子长什么模样。这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直接掩盖了他的方脸盘子，反倒显得有些圆圆的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犹如铜铃一般。活像一头棕熊，那小贼敢偷这样一个人物的也是有够胆量的。更何况周围的人也俱都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
　　唐婉没想到这大汉近前来这么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他把小叔背了起来，看来是遇到好心人了？要给我家小叔看看这伤腿？可是这模样长的实在是不像啊？
　　那大汉没有让愣神的唐婉多想，直接背着明易向客栈走去，晓晓赶紧牵着唐婉追了上去。那大汉虽然没有等他们，但是周围的几个兄弟却还没有走那么快，还是带着晓晓他们到了客栈，等他们气喘吁吁的追上的时候明易的伤腿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腿本来伤了之后没有治疗，之后骨头长上了一点，但是也没有长好，还好刚刚又给摔折了，倒是好接。”大汉倒是自顾自的说着，说的明易心里一抽一抽的，得亏不是您的腿，又摔折了您还说还好。结果那大汉趁明易一个不留神，直接按住了伤骨正了位置，又用木板给夹好固定了上。明易看到晓晓他们来了也没敢叫，但是眼泪还是突突的往下冒，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了。
　　那大汉看明易没大呼小叫，到觉得他是个汉子，看他虽瘦却有几分精肉，看着倒像是个庄家人了。看来也是青州大旱导致的流民吧。
　　唐婉一到，就给那汉子行了个礼：“不知恩人如何称呼？”那汉子没想到唐婉如此知礼，反倒有些局促的在裤子上抹了抹手。“啊，我姓唐，你就叫我唐老大就好。”其实他哪敢说自己真名啊，他原本是登州附近的流匪，虽然没想过当一个好人，但是听说青州干旱，过了好几个月朝廷都没有给粮。就辞了自己家老大，带了些银子并几个人来青州地界，想着能不能帮上些什么。谁知道刚到这青州就发现朝廷的灾粮到了，本想着这里无事需要自己帮忙想要买些粮食发放出去就走，结果钱袋又被偷了。这下好了，不需要自己接济别人，反倒要靠着几个兄弟接济自己了。
　　“那就谢过唐老大，不知之后这伤腿该如何治疗？”其实唐婉是想知道这个恩情该如何还，却还是抵不住问了句。
　　“只要莫乱动，小孩子年轻，吃些好的十天半月也就可以挪动了，但是也不能来回走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嘛。”那大汉挠挠头，大伙绝大多数的银子都在那钱袋里了，要是没了那钱袋这客栈是指定住不了了。去哪里好呢？
　　“我知道那小，小乞丐在哪。”被一屋子人晾在角落里的晓晓出了声。其实她挺害怕的，这些人都人高马大的，无形中就是一种气势。直压的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出。晓晓见过这个小乞丐，那小乞丐怕是不认识她的，昨天二哥看完病以后回到贫民区的时候那个小乞丐也在。
　　“他，他好像也是贫民区的。”
　　晓晓只是弱弱的说了一句，唐老大的眼睛就亮了起来“那太好了，现在去贫民区，你可能认出那小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可以，可以的吧。”

　　第一个故事终于倒腾出来一个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