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晨星·深爱》萧木兆

3、再见

　　快到元旦了，晨星有一个音乐表演系的好朋友叫李乐，晨星通过他得知音乐表演系在为全校师生排练元旦晚会。
　　晚会有钢琴曲。学校有两架钢琴，但是用的时间过长有点走音。李乐是晚会负责人之一，有项工作就是找人修钢琴。

　　晨星回到宿舍，拿出悉心存放在皮夹里的名片。手指拂过上面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最后视线落在一串数字上。犹豫数秒，她拿起手机按照上面的数字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传来好听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喂，寥若安...我是沈晨星… 你还有印象吗？”毕竟已经快两周了呢。
　　“晨星？！”电话里传来惊喜的声音，“真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
　　晨星嘴角无意识地弯了个好看的弧度。“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学校有两架钢琴音不准了，想找专人调音。”
　　“我明天就有时间。你把学校的地址和乘车信息告诉我，我明天上午过去。”
　　“好。你出门注意安全，到站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明天见！”
　　挂了电话，她突然觉得有种云淡风轻的美妙感，对明天也萌生出一丝期待。

　　第二天，晨星一接到电话就往车站跑去。
　　在离站牌还有大概50米的距离，晨星看到了那个别致的那个身影。和前两次见面的形象没什么变化，还戴着同样的墨镜，手里握的还是那根银白色的手杖，还是同一个工具箱。
　　为了避开赶车的人群，寥若安站的离站牌有一定的距离，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拄着手杖，微微侧着头，用耳倾听，细心的辨认身边的动静。晨星慢慢走近他，寥若安听着渐渐靠近的声源，显得有些小小的心慌。看着他侧头倾听的动作、略带慌张的神情，晨星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揪着，闷闷的难受。
　　离寥若安还有三步的距离晨星停了下来，出声打招呼。
　　委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寥若安紧张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了，还要你过来接我。”
　　晨星回道：“没什么啦，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当散步。”
　　晨星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箱，挽着他的左手腕，温柔道：“咱们走吧。”
　　被晨星拉着走的时候寥若安并没有用盲杖探路。
　　晨星没有和盲人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这种被架着走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寥若安。盲人的方向感和平衡力都很差，虽然晨星领寥若安走的慢，但在陌生的环境里而且又不知道脚下的路况，寥若安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茫然无措，又怕人觉得自己麻烦就始终自己努力克服着不方便。在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有个很低的门槛，寥若安因为抬脚不及时险些栽个跟头。
　　晨星为自己的提醒不及时非常自责，“没事吧？！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及时提醒！”
　　“没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
　　晨星重新上前拉住寥若安的手腕，暗暗告诫自己要更细心。
　　这次寥若安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马上跟着晨星走，迟疑着询问道：“我能握着你的手臂走吗？这样走我不太方便..”
　　晨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带路方式不对。她轻轻拿起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右上臂上。在触及自己的手臂后，寥若安慢慢将手移至晨星右手的肘关节处，四指在手臂的内侧，拇指在外侧，轻轻抓握着晨星的肘关节。
　　动作完成之后，寥若安开口道：“可以走了。”
　　寥若安在晨星身后半步走着，只见他抓握的手臂的上臂与身体靠拢，与前臂成直角。当晨星迈步时，根据抓握手的感觉跟随行进。
　　晨星领着寥若安来到琴房，带他到钢琴面前，把他的手放在钢琴上，扶他坐下。寥若安叠好盲杖，把它放在琴架的右上方，打开琴盖，手指在琴键上敲一遍，听哪些键的音准有偏差，哪些按键不灵活。
　　“钢琴就是在铁板和木头上绷着200多根琴弦，气温、湿度的变化，长期使用或放置，都会导致里面的琴弦松动、金属零件生锈、毛毡被蛀或发霉，木质零件劈裂等，会造成琴键不灵敏或音准有偏差，一年半载就要调一次音。”寥若安试完音说道。
　　晨星道：“我们学校的钢琴用的年头长而且很久没有修过了。这次是因为学校元旦晚会有钢琴节目，这才想着要找人修。”然后问：“你会弹钢琴吗？”
　　寥若安：“嗯，是的。因为看不见，我很小就开始学钢琴，后来又进盲校学钢琴调音。”
　　其实一看他的那双手就知道他学修钢琴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眼睛好的调律师一手弹琴键，一手根据需要移动和旋转调音扳手就可以调音。而盲人则需双手配合使扳手在200多根弦轴上找到准确位置，虽然多几个步骤但寥若安动作麻利流畅，丝毫看不出他是个盲人。
　　“别人用看，而我靠摸，可能比别人慢一点，但调出的声音一点都不差。一台钢琴88个琴键，200多根琴弦，8000多个零件，全部清晰地印在我脑子里。”寥若安自豪的说道。
　　盲人和外界的交流主要靠听力和触摸，工作中的寥若安这两样都被占据着。寥若安修琴时专注的神情很打动晨星，其实他的盲态很明显，可晨星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相反，或许这正是他吸引她的地方。寥若安修琴，晨星拿凳子坐在他旁边安静的看着不去打扰他，琴房里唯一的动静就是修理钢琴发出的响声。晨星忽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祥和安宁。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寥若安调试好了一架钢琴。

　　钢琴修完正好也到饭点了。等寥若安摸索着收拾完工具，晨星提出带他去食堂吃饭。
　　寥若安摸到盲杖，脸色微微发红，晨星看着甚是可爱。就听见他舌头打结似的吐出几个字：“请问哪有卫生间？”
　　晨星轻触他的左手，和之前一样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等寥若安调整好位置把他往教学楼带去。到卫生间门口，晨星不好送他又不放心让他自己摸索着进去，只好在外面等了一小会，见有男生过来就拜托人家领进去了。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人很多很挤，晨星感到肘关节处力道大了不少。晨星决定向寥若安推荐最受学生欢迎之一的桂林米粉。她直接引寥若安到窗口点餐，自己一边等一边留心空座。吃饭的学生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见有人离开，晨星引寥若安过去坐好，自己回窗口把两人的米线端回座位。
　　晨星把米线放在他面前，拿过他的左手轻触碗的外侧，并把勺子移到碗左侧的边缘让他的手碰到勺子，同时提醒着有些烫，再把筷子递到他右手。
　　寥若安道谢。
　　因为看不见的缘故，晨星注意到寥若安吃米粉并不像常人用筷子挑起米粉往嘴里送，而是直接拿筷子在碗里用打捞的方式把米线送到碗口，然后才能吃上，米粉里的配菜有些因为筷子没有捞着没有吃到。晨星忍住了想上前帮忙的情绪。

　　两人开吃没多久，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星星！”
　　抬头，来人正是李乐。因为李乐既要上课，又要排练，还要为晚会的各项事宜筹措，所以晨星主动要求替他分忧，帮他找人修钢琴。
　　“李乐，你上午不是没课嘛，怎么也这个时候吃饭呢？”
　　“刚排练完呢。”说完自然而然的在晨星旁边的空位坐下，“这位是..？”
　　“我来介绍，这就是我请来的钢琴调律师，寥若安。若安，这是我的好朋友李乐。”
　　寥若安：“你好！”
　　李乐就看这寥若安自始至终戴着墨镜，打招呼的时候头也没移动方向，左手边放着的好像被折叠的棍子，再一琢磨，忽然明白了什么事。
　　李乐感到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晨星会找来个盲人修琴，想着她还是个思想很单纯的女孩，有可能被骗。
　　出于礼貌，李乐在愣了2秒之后回道：“你好。”
　　窗口那边传来喊声，李乐点的饭已经好了，他端了过来和晨星他们一起吃着。晨星忽然觉得有种被打扰的感觉。
　　吃完米粉，晨星将餐巾纸递到寥若安手里，动作娴熟又自然。
　　待三个人都用完餐，晨星对李乐说道：“下午还有一架钢琴要修理，我们吃完饭这就过去。你去忙你的吧。”
　　李乐道：“我今天上午除了排练还联系到了一个化妆师，明天过来试妆，下午没事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琴房吧。”
　　晨星道：“修琴挺无聊的，你排练了一上午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李乐坚持道：“不累。反正都挺无聊的，我陪你。”

　　三人起身去琴房。寥若安拿了盲杖，晨星走到他身边跟前两次一样为他引路，李乐忽然觉得他们俩的这种亲密的姿势很刺眼，有种想把晨星手臂上的那只手拍下去的冲动。
　　到达琴房，晨星把寥若安引到另一架钢琴前坐下，把他的手放在琴上，之后又把工具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李乐看着这一切，心里丝毫没有因为寥若安是盲人而感到不在乎。寥若安开工后，李乐把晨星拉出了琴房。
　　李乐置疑道：“星星，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人？盲人？！”
　　晨星诚实答道：“他是盲人。不过你放心啦，他很会修钢琴的。”
　　李乐皱眉：“钢琴那么复杂，他看不见怎么修？修不好倒在次要，要是再弄出点新问题可就麻烦了。”
　　晨星解释着：“我之前见过他给我家教的学生修过钢琴，手艺好像还不错，这次是我专门找他来修的。”
　　“你跟他很熟…”
　　晨星疑惑的问道：“见过两次，怎么啦？”
　　李乐假装不经意却醋意十足的说道：“看你们走路牵着手，好像关系很密切的样子…”
　　晨星气结又觉得好笑：“他看不见呀，我给他带路，你想什么呢！？”
　　李乐忙转移话题：“星星，谢谢你的帮忙，晚上请你吃饭。”

　　一个半小时后，钢琴修理完毕。
　　寥若安摸索着收拾好工具起身，有了上午的经验，晨星体贴的问道要不要方便。在异性面前，而且还有第三人在场，寥若安显得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片红晕。晨星看着心里有些痒。李乐见晨星对这个问题这么自然，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李乐挑刺的问道：“钢琴修完之后不会再有新问题吧？”
　　晨星白了李乐一眼。
　　寥若安耐心解释着：“这两架钢琴主要是用的时间太久而且没有很好的保养所以音质不准，现在我修好了。你们可以放心不会再有其他问题的。”接着又说道：“晨星同学有我的联系方式，要是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再过来免费给你们修理。”
　　晨星回应道：“行，要是再有问题我就给你打电话。”
　　寥若安赧然道：“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两位同学送我到学校门口，我不太记得校园内的路出不去。”
　　晨星正要过去牵引却被李乐抢先一步，李乐架起寥若安的胳膊开口道：“我带你走吧。”
　　听到耳边声音换了一个人，寥若安愣了愣，稍后才回过神。
　　寥若安被李乐拉的有些踉跄，晨星看着有些揪心，对李乐萌生出一丝愤懑。
　　到达校门口寥若安示意可以独自返回了，晨星见过他过马路和乘车时的无助坚持着要送寥若安到车站，直到等来寥若安乘坐的公交车并且送他上车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