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晨星·深爱》萧木兆

4、事故

　　晨星估摸着时间给寥若安打电话确认是否平安到达，可是已经是第三次按下呼叫了，电话依旧无人接听。晨星的担心指数陡然上升。她阻止自己胡乱猜测，在第五次的尝试中电话终于被接通。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寥若安的声音。

　　电话里中年男子的声音让晨星忐忑不安：“你好，请问你是寥若安的朋友吗？”
　　“是的。请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
　　“车祸？！”晨星整个人一惊，“他人怎么样？在哪家医院？”
　　“在市中心的医院，医生还在处理伤势。你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的家人。” 晨星忽然想起寥若安的名片，上面有他单位的联系方式，她匆忙掏出名片道：“不过我有他单位的联系方式，我这就发给你。我马上过去。”

　　晨星心急如焚地拽起钱包就冲出门了。不是交通的高峰期，路况还好，晨星还是忍不住一再催促司机快点开。
　　时间可以过得很慢，煎熬可以很久。一个小时的路程让晨星焦急难耐。
　　在医院门口，晨星见到了和自己保持通话的对象，一名四十多岁的大叔，名叫陈国靖。

　　陈国靖和妻子从郊区开车回家，在过十字路口时看灯变绿了就开车过马路，这时寥若安马路才过一半，他车速没控制住就把人给撞了。幸好当时紧急刹车，人伤的不是很严重。

　　晨星在病房里见到了寥若安。寥若安躺在病床上，只见他额头缠着纱布，左手打着石膏。晨星担忧的问到：“医生怎么说？”
　　陈国靖回道：“医生已经急救过了，主要的伤就是左手骨折。可能还有些轻微脑震荡。我在他随身带点包里面找到了他的证件和手机，本来想和他家人联系，可他的手机我们不会用。”就看陈国靖手里握着的手机，说是手机其实更像遥控器，白色的，没有屏幕，键盘上有很多凸起的点点。这应该是盲人专用手机吧，晨星想。
　　“我们已经跟他的单位联系过了，他的单位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并且已经联系过他的家属了，他们正往医院赶来。”陈国靖的妻子补充道。

　　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晨星来到寥若安的病床旁，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守着他，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踏实。看他睡着，脸上再没有墨镜，他的睫毛不长但是很密，闭着的眼睛看不出异样，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受到了晨星的感应，寥若安在沉睡了半个多小时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神情有些迷茫。他的眼睛白翳较多，而且因为看不见不知道眼球的朝向，以至于眼球歪的很厉害，就好像向上斜视。
　　见他醒了，晨星关切的上前询问，耳旁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寥若安一激灵，随即闭上眼睛。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寥若安茫然道：“晨星？这是哪里？”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寥若安迟疑了一会儿：“想不起来了。”
　　晨星解释说道：“你出车祸了，现在咱们在医院。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你的家人了，他们这会这在来的路上呢。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很难受？”
　　“头有点晕，有点恶心。”
　　“你躺着别动，我已经摁了呼叫按钮医生一会就会过来，我去给你接点热水。”晨星刚要离开，就见寥若安没受伤的手往前探，晨星上前抓住了它。
　　“晨星，你怎么会在这？”寥若安略显激动和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本来是给你打电话问你到了没，是别人接的电话，说你在医院，我就过来了。”
　　“你一直陪着我？”
　　“是呀。”
　　“我醒了你不会就走吧”晨星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一份。
　　“你放心吧，我暂时不会不走的，我去接水顺便跟送你来医院的大叔打个招呼。”

　　晨星出来告诉坐在医院走廊的陈国靖夫妇寥若安已经醒了。医生检查一番，确认暂时没有大碍，但为了更好的观察病情进展，建议住院一个礼拜。晨星向医生反映寥若安头晕恶心的症状，医生说轻微脑震荡的症状。大部分患者醒后对受伤当时的事不能回忆，并且健忘程度与脑震荡的轻重成正比，还有会觉得头痛、头昏和恶心、呕吐，多数病人呕吐数次后停止，少数几天后才恢复。这些都是普通常见的病症，不用担心。医生离开后，寥若安一直拽着晨星的手，他的手很凉，手心湿湿的。
　　晨星看着寥若安，他有些心悸，气促，而且面色苍白，眼睛在初醒时一瞬间睁开，之后一直是闭着的，。他似乎很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寥若安让晨星很心疼。

　　从昨晚接到晨星的电话开始，寥若安的情绪一直不能平静。和晨星见面两次，但两次见面都只有一些简单的交流。他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但每次当她绵言细语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感到开心，也很有安全感。
　　他能感觉到她其实并没有和盲人相处的经验，跟她在一起时会有小小的不便，但他仍很愿意在她身边。当她的柔软的手拿起自己手放在她的手臂上的时候，寥若安觉得幸福的温度尽在指尖的碰触。

　　无论出门多少次，过马路对寥若安依旧是件艰难的事情。下车后寥若安仔细辨别车辆的动向和来往人群的脚步声，一个甜美女孩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嗤笑自己，是她送自己上的车又怎么会在这儿，等自己回过神来却没有了方向感，接着耳边传来一声紧急刺耳的刹车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脑袋昏沉沉的，还有点犯恶心，耳边突然响起那令人心旷神怡又对自己倍加关心的声音，而且告诉自己她一直在守着他，他有点不敢置信，直到他微凉的手触碰到她温暖的柔荑，他才相信此时此刻的真实，她的温度一直从他的手指传达到他的内心。因为看不见，他时常会处于一种唯恐有失的紧张状态中，就像此刻，他很怕自己一松手晨星就会立刻在自己面前消失。

　　一个小时后，寥若安的父母和弟弟敢到医院，陈国靖夫妇带着他们来到病房。晨星站起来，迅速的推开了寥若安紧拽的手。寥若安的家人见到这一幕有瞬间诧异。
　　寥若安的母亲孙红菊心疼的扑向儿子，眼泪夺眶而出。他父亲和弟弟也是满脸心疼和担忧。听到妈妈的抽噎声，寥若安安慰道：“妈妈，我没事，你别担心。”
　　父亲寥宗胜向陈国靖询问寥若安的身体情况和事情经过，陈国靖夫妇把寥若安的情况和车祸情况的始末解释了一遍。寥父寥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和陈国靖夫妇一起找医生问了遍情况，两人的心才稍稍放安稳些。

　　他家人都到了，晨星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就告辞离开。
　　“若安，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学校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寥若安听见晨星要离开忽然激动起来，右手在空中一阵挥舞，想探到晨星的位置。在寥若安的家人面前晨星不敢造次，生怕让人觉得自己轻薄，但是又见寥若安激动的神情不忍心，有些迟疑的走上前轻握住他的手。在感到晨星的碰触之后，寥若安反握住她的手，很紧，晨星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晨星，你这么快就走？！”寥若安不舍的问道。
　　孙红菊见状虽满腹狐疑，在外人面前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出声替儿子挽留道：“晨星，你再陪会儿小安吧，一会儿我们开车送你回学校，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寥若安的举动很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舍不得她离开。寥若安被保护的很好，也被教育的很好，他有盲人一般特有的敏感，但也因为看不见，涉世不深，所以并没有盲人具有的防备性，反而是心思单纯，行为举止有时更像小孩儿。
　　“小洛，你和晨星一起在这陪你哥，我们大人出去谈点事。”孙红菊对寥若安的弟弟寥洛安说道。

　　寥父寥母和陈国靖夫妇一起出了病房，晨星猜想应该是谈事故责任和处理方式的问题吧。病房里就剩晨星和兄弟二人，寥若安一直紧拽着晨星，这让晨星在他弟弟面前很不好意思。
　　“晨星，你坐着吧。”病房里就一个凳子，寥洛安把凳子让给了晨星，自己则坐在寥若安的床边。
　　“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寥洛安关心的问道。
　　“我还好。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上课吗？”
　　“下午是有两节课，我正上着课就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你出了车祸，在电话里妈妈都快哭了，我一挂电话就打车直接过来了。以后一个人出门千万要小心！。”
　　“今天都怪我！是我打电话找你哥去我们学校修钢琴的。我应该陪他一起回去的，不然也不会发生事故了。”晨星自责道。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过马路本来就很慢，一时又迷失了方向，这才会被撞到。”寥若安解释。
　　晨星关心问到：“你外出的时候没人陪着吗？一人太危险了。”
　　“我只有给人修琴才会外出，出门前公司有看得见的同事帮我查好路线。到车站后乘车比较麻烦，因为看不到车号，根本不知道来的是几路车，向身边的人询问却没有一个搭理的，有时会很长时间都找不到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还有就是下车之后没有人接，自己对环境不熟悉没有方向感，要自己摸索很久才找准方向。所以我一般我会提前一到两个小时出门。”
　　晨星听的心都揪了起来。寥洛安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盲人出门确实困难重重。

　　“晨星，你是哪个学校的？”寥洛安问道。
　　“S大。”
　　“我是B大的。咱俩是邻居呀，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回来看我哥。”。
　　“真的吗？！太好了！”寥若安兴奋的说道。

　　四十分钟左右，寥父寥母回到病房，陈国靖夫妇已经走了，看来双方沟通的很融洽。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天有些黑。众人紧张了一天累了，也饿了。孙红菊留下来照顾寥若安，寥宗胜带着寥洛安和晨星出去吃晚饭，吃完饭再给孙红菊和寥若安打包回来。
　　晚上寥宗胜要开车送寥洛安和晨星回学校。
　　晨星要离开，寥洛安显得很失落，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晨星，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嗯，你好好养伤吧，我有空在就过来。”
　　“你不是骗人的吧！”
　　寥若安孩子般的语气让晨星觉得想笑。
　　“明天上午有课，我下午来看你。”
　　“好！你一定要来哦！”
　　晨星觉得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心里也甜甜的。
　　“哥，你好好休息吧，我没课就来看你。你这样会把女生吓着的。”最后一句是在寥若安耳边说的悄悄话。
　　“你安心养你的伤。晨星在学校除了有课要上还有学校其他的事情，挺累的，有时间让人好好休息休息，老往这跑怎么行。”寥宗胜出言教育道。
　　“没事的，叔叔，我有时间的话就来看看。”
　　“我送小洛和晨星回学校，你在这儿陪着小安吧，有事打电话。”寥宗胜交代到。
　　“嗯，你们走吧。”
　　“那我送你们出去。”寥若安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刚起身就一阵眩晕，整个人栽倒下去。更糟的是，强烈的眩晕感，引发了一阵心悸和恶心，把刚吃进去的几口晚饭都吐了出来，这又把大家吓坏了，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孙红菊是心疼难忍，待寥若安状态稳定之后出言劝慰道：“现在时间不早了，小洛和晨星明天要上课或者有别的什么安排，让他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才会有好精神。你也好好休息，不然会让晨星不放心的。”
　　“我说明天下午来看你就一定会来的，你就放下心来好好养病。你这样叔叔阿姨很心疼的。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晚了舍关门就进不去了。”晨星温柔安抚道。
　　“嗯，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休息的。”
　　晨星终究在依依不舍下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