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割舍的祈愿》西门侑君

9、第九话 无法放手的思恋

　　夜不成眠。
　　在被V.G.抄袭之后，尚已经不是第一次失眠。可是偏偏，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他的思考重心都不在那群抄袭者的身上。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占据着他的思考。
　　［就算是敦贺莲，也在不遗余力地关照着京子——有时甚至让人觉得超出了对后辈的范围。］弓美下午的话就像桩子一样狠狠打进他的心里。在亲耳听到的那个瞬间，尚甚至觉得自己是一只自负过头的吸血鬼，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猎人把白木桩钉进了心脏，一瞬间锉骨扬灰、神形具灭。
　　捧着拜托祥子借来的《月笼》原作，尚下意识地思考着弓美的提案。为《DARK MOON》演唱主题曲，这不光意味着自己被久芳弓美承认了实力，更重要的，是可以自由出入《DARK MOON》剧组，可以在任何自己高兴的时间见到京子……
　　一念及此的尚猛然惊觉了自己的愚蠢。
　　事到如今，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京子她已经被自己伤得那么深那么重，不管自己再做什么来弥补，恐怕她都不会再原谅自己……回不去了，过去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子，如今也只能作为灵魂深处偶然的怀念被深深掩埋，不去想不能想。
　　［……如果你不能彻底放下，那就要努力去争取她的原谅。］
　　女子的忠告回响在耳边。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不是吗？可是，仅仅是努力还不够，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想要求得京子的原谅，就必须不遗余力！
　　少年下定了改过的决心，却不知道这正好成为了某人期待中那一场混乱的嚆失。

　　“……现在，所有的准备几乎都已经完成，可是，我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这样强硬地揭开他的伤疤，真的不会让莲就此崩溃吗……事到临头才开始瞻前顾后，真不像我啊……凛……可是，你若是看到现在的莲，相信你也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那种仿佛在心底潜藏了一篷汹涌的暗火，不知何时就会不可收拾地爆发出来的感觉，充满了堪称命悬一线的危险气氛，让人觉得仿佛只要一个细微的触动，就会令他彻底变得支离破碎……”
　　夜里，凝望着昔日好友的照片，弓美轻声地述说着自己内心的决意，“但是，从７年前到直现在，莲一直都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讳莫如深……果然是因为我那时的咒骂太过恶毒了吧，用那么过激的语言，去训斥一个只有13岁的孩子……这种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悲……可是，我还是那样做了……莲如今的不幸由我一手造就，那么至少，要由我亲手还给他所有的幸福……为了这个目的，我不惜利用一切。当然，也包括……”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模糊在唇齿之间，弓美掰碎了手中的相框。一张双人的合影随着凛的照片一同飘落在黑色的地毯上。
　　“……呵呵，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俯身捡起双人的那张照片，久芳弓美笑得凄厉而扭曲，“……‘白神由美子’……”
　　照片上，名为“凛”的女孩身旁，白发红眸的少女笑得明朗艳丽。

　　§§§§§§§§§§§§§§§§§§§§§§§§§§§§§§§§

　　世事总是难料。
　　当久芳弓美比《DARK MOON》剧组迟了一天到达轻井泽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居然是本来应当在明天归队的敦贺莲。虽然嘴硬的小子坚持说是摄影的工作比预定要来得轻松，但对这孩子知根知底的弓美还是马上就想到了真正的原因——多半，还是担心自己心爱的女孩吧？
　　虽然她笃定了莲不知道不破尚刚好也在这里，但男人俊美的脸上那一份强自掩饰的紧张和焦虑还是让她隐隐有些担心。因为以她对雷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决定对尚一抄到底，那他一定会选择同样使用这里的WOOD STICK录音室。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尚现在的状态，一旦被雷诺看到和京子在一起，那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把京子当作猎物来打击尚……这将是最坏的结局。

　　可偏偏祸不单行。
　　当弓美因为感应到那熟悉的灵气而闯入树林的时候，刚好赶上看到对峙的尚和雷诺，以及衣衫不整的京子。——毫无疑问，同行的莲一样目睹了这一场面。
　　“雷诺！”发现自己身边的男人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弓美抢在他之前喊出了和自己比较亲近的那一个人的名字，“你在干什么！”如果在这里让莲的本性因为愤怒而爆发，那不管雷诺有几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听到弓美的呼叫，雷诺转过头，露出了温柔的笑脸：“日安，久芳小姐。好久不见。您也到轻井泽来工作吗？”平和的语气、斯文的礼仪，全然没有适才面对尚时的险恶。
　　“……你这算是明知故问吗？”弓美睨起眼睛。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起来。
　　“……啧……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就是了～～～～～～～～～”沉默了一下，雷诺将双手举到头侧，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难得见一次面，居然这么凶～～～啊，对了，敦贺先生。”好像是刚刚注意到莲的存在，雷诺眨了眨眼睛，“你的命运好像很不幸啊？几乎所有你喜欢的人都会不得善终呢。”
　　恶意到头的笑颜。
　　“雷诺！”弓美的怒吼间不容发地响起，比莲的震惊来得更快。
　　“是～是～”无所谓地摊摊手，雷诺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在与京子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笑，“今天有人打搅，改天我会再来好好地疼爱你的。可爱的小红帽小姐。”

　　“敦贺莲！你这两天跑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京子有多危ｘｉǎｎ……”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出口，尚便在莲的瞪视下瞬间噤声。
　　仿佛连空气密度也改变的威压感。
　　浓烈而黑暗。
　　压得人呼吸不过。
　　“……你想说什么……不破尚君？”莲开口，愉悦而低沉的暧昧嗓音。配合他妖冶而不祥的笑容，令尚的身体瞬间冻结在当场。
　　“你管他要说什么！”弓美冷哼一声，把京子推到他身边，“有这个时间不如把小京送回片场。”虽然现在弓美已经帮京子重新系好了背后的拉链，但她的样子看起来依然很狼狈。
　　看着面前惴惴不安的女孩，莲深深地呼了口气，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儿有些挣扎，莲沉沉的一眼看下去，墨色的眸子里全是露骨的胁迫：再挣扎小心我欺负你一辈子。
　　准确把握了视线中的含义，京子立刻老实下来，小心翼翼地窝在莲的怀里观察着他的脸色。
　　而莲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抱着京子向树林外走去。路过远远站着的绪方监督身边时，内向柔弱的监督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这姿势，简直像抱新娘。

　　“尚君，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谢谢你救了小京。”看着莲和绪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弓美向尚躬身道谢。
　　“……久芳小姐……我一直都想问，其实敦贺莲是喜欢京子的吧？”尚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把话题带向了平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问题上。
　　“如果我说是呢？”弓美笑。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毫无疑问尚马上就会答应她日前的提议。因为重新喜欢上京子的他，是决不会坐视自己最讨厌的人就这样抢在自己前面的。
　　“……对于您前日的工作邀请，虽然当时很失礼地回绝了您，但我还是决定接受。今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

　　“莲，京子……还好吗？”晚一步回到片场，弓美找到了正在化妆的莲。
　　“在休息室。”艺能界第一的演员答非所问。
　　提早归队，又带回了似乎是遇到了危险的京子，没有遭到好奇的盘问反而会比较奇怪。更何况还有好事的工作人员好心地把京子怎么躲避雷诺的纠缠，尚又是怎么脸色大变地追出去寻找的情形原原本本地给他复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看不破那紧张的样子，果然他们在交往的传言还是很可信的吧。”不过幸好马上他就想起了莲把京子带回来时的样子——公主抱，暧昧到头的一个姿势，如果不破尚真的是京子的男友，他又怎么会容忍？——于是忙不迭地补上一句“不过传言始终是传言啦……”不过也只有天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同时拜见了恶魔王才改的口。
　　“……那等一下你去找她来吧，我先和启文商量一下剧本的更改。”弓美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的莲心是乱的。否则聪慧如他是不可能不问自己与雷诺的关系的——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任谁都可以看出自己与雷诺相识，而且相当熟稔。

　　游走在肌肤上的指尖冰冷粘腻的触感渐渐地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
　　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
　　刚刚是因为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才能够和雷诺正面对抗，在安下心来的现在，所有的恐怖和后怕才开始一点一点地从心底漫上来，紧紧地攫住她的精神，缓缓施压，仿佛要将她的神经都挤碎般，慢条斯理的绞杀。
　　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女孩的唇间泄露出几乎细不可闻的呻吟，支离破碎：
　　“……不要……好可怕………………谁来……救救我…………………………”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弓美计算的结果，当莲推开休息室的房门时，刚巧看到的是少女拼命压抑自己颤抖的身体的样子。看见平日里坚韧的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瑟缩着，莲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重重地顿了一下，撞击般的疼痛在左胸三四肋间，骤生。
　　先于对雷诺的愤怒，先于对自己保护不利的自责，先于一切——敦贺莲感受到了深重的疼痛，心在疼，近乎窒息的那种。
　　“……最上……”犹豫着呼叫那孩子，结果连自己都被那声音中的不确定吓了一跳。真够好笑的，这还是敦贺莲么？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反射性地转过身来，凝固在眼睛里的惊恐根本来不及掩饰。
　　莲到底还是笑不出来了。
　　“……敦……”敦贺先生……京子是想这样招呼来人的。但只是开口的瞬间，就已经哽咽了嗓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沿着小巧的面颊大颗大颗地滑落。
　　也许是水气模糊了视线，京子忽然觉得在莲那张一贯从容不迫的脸上看到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听到这个最尊敬的前辈用困惑的声音叫自己“最上……”

　　莲根本没有想到京子会突然哭出来。一瞬间忘记了所有该有的反应，只能像个小鬼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最上……”京子……
　　“……对、对不起……敦贺先生，我……”
　　女孩子夹杂着呜咽的道歉声唤回了他几乎被吹飞的思考。莲快步走向哭泣的少女，没有半点犹疑地，伸手把心爱的女孩揽进自己的怀中。
　　明显地，莲感觉到怀中孩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已经……没关系了。最上，一切都结束了……我回来了……弓美也在，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我会……我们会保护你……所以，不要再害怕了………………”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女孩的短发，莲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缓慢，而坚定地吹拂在京子的耳边，“……京子……”
　　呼唤着那个太过熟悉又太过怀念的名字，男人将羽毛般轻柔的吻浅浅落在少女柔软的黑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