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割舍的祈愿》西门侑君

8、第八话 无法阻止的开端

　　变化的诱因来自一件乍看之下和《DARK MOON》的拍摄无甚关系的插曲。
　　在京子参加“日本纲视野”录像的隔天早上，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DARK MOON》的片场。
　　“我不会打搅大家的拍摄的，所以请允许我在这里等待。”俊秀的少年摆出了难得的低姿态。明明服饰表情都是那么的桀骜张扬，说出口的却偏偏是极有礼貌的请求。
　　“既然不破君这样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小气。请自便吧。”在绪方监督犹豫的时候，弓美全然无视一旁社的扭曲表情，大方地应承下来。

　　“弓美小姐！你哪里不对了？这小子是不破尚啊，等一下莲来了，一定会引发惨烈的暴风雨啊！”看着尚大大方方坐到一边，社慌慌张张把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弓美拉到一旁。
　　“没关系啦～反正莲那家伙为人敦厚，而且也过了冲动爱打架的年纪了嘛～～”弓美翻翻眼睛，满脸的不以为意。［虽然我不喜欢这小子，但不能不说他来得正是时候——要刺激莲的话，始终不破尚是最好的选择。］
　　敦贺莲的经纪人立刻降下满头黑线。［这个说法……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仔细思考了，因为当事人已然大驾光临——好死不死还带着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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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艺能界唯一能和LME一较高下的大公司“赤时”的VIP室里，不破尚正百无聊赖地仰在皮质的沙发里，似乎很不耐烦地等待着什么人。
　　就在半小时前，完成了今日全部通告的尚正要回家的时候，居然奇迹般地接到了来自自己社长的电话——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命令他在半小时内赶回公司，在VIP室等待他的访客。
　　“赤时”的VIP室，一年中使用的次数只用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而且就算使用，那也不是尚这样级数的小辈能够的着边的，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个访客，绝对是艺能界中了不起的大人物。只不过，那样的大人物会有什么事找他？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明亮节奏捣碎大楼走廊内的静寂。好事的人们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到的是白衣黑裤的长发女子高挑挺拔充满气势的身影——她前进的方向，正是赤时公司VIP室的所在。
　　久芳弓美，在艺能界也算是声名显赫的角色。但区区一介脚本家的她，又怎么会有使用赤时VIP室的资格？
　　尽管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堪称失礼的议论还是流进了弓美的耳中。停下脚步，年仅25岁的出版社社长转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嫣然一笑。
　　从正面接受了这个笑容，正在半开的门后和同事低声议论的男人觉得自己的脊椎上有一道电流像蛇一样爬过。明明是一张高雅得近乎艳丽的优美笑颜，却不知为何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看到访客走进房间，尚不禁一楞，“早晨的……”他还记得，今天早晨就是这个女人做主同意了他在片场等候京子。
　　“久芳弓美，脚本作者。”弓美的唇间挂起无懈可击的营业笑容，“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不破尚君。”

　　“启文，对于《DARK MOON》主题曲的演唱者，你还没有头绪吗？”午餐时间，弓美来到监督绪方的身边，商讨自开拍之前就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虽然并不是当务之急，不过还是先有个腹案比较好吧？”
　　“哎哎，弓美小姐你总是这么事无巨细地考虑周到呢。”绪方笑得有些难为情。从决定和弓美合作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了这位年轻脚本家的细致。所以如今提出这个问题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我对歌手实在不是很了解……”
　　“要说不了解，那我也一样啊～只不过今天看到不破君才忽然想到由他来演唱应该不错。”弓美眨眨眼，回答得意外顺畅。让尚演唱主题曲这个想法其实在《DARK MOON》还在筹备阶段就已经产生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京子，也不了解“不破尚”。
　　“不破君？”绪方有些意外，“他的歌不都是很激烈的吗？和《DARK MOON》的感觉似乎不太相符啊。”
　　“风格是可以改变的嘛～而且，我很看好不破君哦……”弓美浅浅扬起唇角，温柔的表像下，一派别有用心的意味深长。
　　这是发生在久芳弓美到访“赤时”前５小时的一段对话。

　　“……为什么要找我演唱《DARK MOON》的主题曲？敦贺莲不也有发唱片吗？”尚疑惑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弓美倚在沙发里，虽然一只手臂搭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在一般理论上会让人觉得很没品，但那张精致的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漠视群伦的神情和那睥睨天下的凛然姿态却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她心生轻慢。
　　“这个啊，怎么说呢……事实上，因为京子的关系我相当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你。”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不出所料的令尚皱起了眉头，但这种程度却远远不足以动摇弓美的意志，“但和这些比起来，我更看不顺眼VIE GHOUL那群靠抄袭别人扬名的小混混。——我虽然对你不抱好感，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因此无视你的实力。
　　“尚君，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我工作的邀请并在新专辑中与我合作？”

　　天知道尚在听到这句话时究竟有多么惊讶。虽然他只是个与演戏不搭边的小字辈艺人，但对于这个出道７年的脚本家“识珠慧眼”的异能还是有所耳闻的。被久芳弓美亲选，那就意味着被她承认了实力。甚至可以说，在整个艺能界，没有哪个新人演员不希望得到她的青眼相加。
　　“……这件事……久芳小姐，请允许我拒绝。”停顿片刻，尚冷静地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弓美微微一怔。尚的这个答案，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听到，只不过，是在她的数个猜测中，被认为几率最低的一个。
　　“真是让人惊讶的答案，可以的话，能让我知道理由吗？”弓美饶有兴味地眨眨眼，完全看不出她有哪里“惊讶”，“是因为这个工作没有足够吸引你的魅力？还是单纯不想和敦贺莲共事？”
　　愠怒的黑色一瞬间聚集在尚英挺的眉间。
　　“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尚君。”弓美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的笑声滚动在喉间，“我可只是单纯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哦～”
　　年少气盛的孩子觉得自己额角上有青筋暴开。这个女人那种明知是地雷还要一脚踩上去的态度实在让他无法去平静地面对。
　　“……明白了，果然对小孩子开这种玩笑是有点过分。不过，如果不是这些原因的话，那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明白一下自己被拒绝的理由？”弓美止住笑，正色道，“不是我自大，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要一传出与我合作的消息，马上就会成为所有媒体的焦点。而且，我也有足够的自信能让你打败V.G.重回榜单首位。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也相信久芳小姐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拒绝。”平复了一下呼吸，尚一字一句地回答，“这是不破尚的事，只能由不破尚来面对和解决。对那种胡闹的模仿组合，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打败他们，那不破尚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个世界？”
　　聆听着尚的话语，弓美忽然静静地笑起来，半睨的眼角在傍晚阳光的阴影里晕染出恍如隔世的感伤，十成十的怀旧味道。
　　正面目睹这个笑容的尚不由得微微怔忡。
　　“……尚君，我真的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虽然这仅仅是指你作为歌手的部分。”弓美向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报以和煦的一笑，纤长的优雅指节于膝上根根交叠，女王般的仪态，“这样的你让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被人欺压。尤其当对手还是那种抄袭者的时候。”
　　刚刚看到榜单上不破的名字被下移时，弓美不能说自己不高兴。但在听过V.G.的歌之后，她是真正地愤怒了。从曲风到唱腔，甚至连外型都是不破尚的翻版，比起歌手更适合做“年度最佳翻唱组合”或者“年度最佳COSPLAYER”的一群，究竟有什么资格站在音乐排行的榜首？
　　“我是珍惜才华的人。明珠投暗的事是我最讨厌的。”弓美笔直地看进尚淡色的眼睛里，“到《DARK MOON》拍摄完成还有相当的时间，在这之前你可以慢慢思考。对这件事，我是充满诚意的。”是谁说的来着？男人撒谎时会移开视线不去面对对方的眼睛，而女人则刚好相反。久芳弓美，堂堂一社之长，好歹也活了25年的恶德女人，撒起谎来用“轻车熟路”“驾轻就熟”都不足以形容的生物，此时总算是难得地违背了一次常理，没带半点虚假。
　　“……您说过您因为京子的关系相当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不让我就此自生自灭？”犹豫了一下，尚还是问出了从开始就在意着的问题。他不是笨蛋，他知道在这种问题上，“惜才”这样的理由根本构不成理由。
　　“呵呵，尚君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弓美笑，眼底压着认同的赞许，“需要向你道歉的是，我今天早上听到了你和小京的谈话，所以，就算是因为这个吧，对你的印象稍稍有了些改观——但我依然不能原谅你对小京做出的背叛。——只差一点，你就毁了那个孩子。”
　　尚噤声。弓美的指摘没有错，现在的他，已经渐渐明白了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是怎样的残酷。否则，他也不会为了弄伤京子的事特意跑到《DARK MOON》的拍摄现场去道歉。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怎样看待小京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不能彻底放下，那就要努力去争取她的原谅。毕竟疼爱小京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言语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久芳弓美这个女人再清楚不过，“就算是敦贺莲，也在不遗余力地关照着京子——有时甚至让人觉得超出了对后辈的范围。”看似漫不经心的刻意提点，弓美全然无视尚俊秀的脸上渐渐聚集起来的不可置信，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名片，“我还有事，必须先离开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能早日接到来自你的联络。”

　　走出“赤时”的大门，弓美拿出手机。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一阵清冷的音乐之后，年轻的恶德脚本家听到了熟悉的慵懒嗓音。唇角上钩，久芳弓美优雅地邪笑：
　　“……恭喜你的乐团站上销售榜的首位啊，‘雷诺’。”
　　〈弓美姐你真客气。我只不过是在尽力达成你的希望而已。〉雷诺低沉的笑声回响在听筒里，隐隐带出浓厚的不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