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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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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室里三个师长、九个旅长分列在吴天佐和吴炑的左右手旁,十四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前,对着中间摊开的地图各抒己见。吴炑第一次参与军事部署类的会议自然不用急着发言,他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屋内的每一张面孔,耳朵却只能听见窗外传来的发动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远。
荣轩开着车出了吴府就往梦园的方向去了,那车开起来的速度和他此刻的心跳一样,一路飙升。本以为这股劲儿会一直持续到他见到苏梦园为止,可谁知,眼看着就到梦园了,他一脚刹车稳稳的停在了转弯处心里想着:“我在做什么?为了来见她,我竟然顾不得吃早饭,竟然把思菡一个人扔在吴府。她是谁?”,“苏梦园。”荣轩轻轻的念出了心中所想,往日冰冷如霜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一抹温暖如旭的微笑,他这块千年寒冰似乎遇到了万年暖阳,正融化的滴滴答答。荣轩拿起副驾驶位置上放着的锦盒说道:“罢了,送你比较重要。”
“小姐,昨儿个送你回来的那人来找你了。”殷瑛推开了房门气还没喘匀,对着正在弹琴的苏梦园说。“可和吴妈妈说过了?”苏梦园问道。“吴妈妈叫你去前厅见他。”苏梦园正在弹的曲子可是她最拿手的《蓝色多瑙河》,平日里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如行云流水一般。刚刚的那个走音,不知是因为和殷瑛说话分了神,还是她惊讶于吴妈妈的态度,亦或是有什么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原因。总之,吴妈妈这个管家既然同意他进得府来,她便去见就是了。
苏梦园合上了琴盖,细致的把缀着蕾丝边的白色钢琴盖布对着黑色琴身的每个边角盖了上,殷瑛扶着她踱着步子往前厅去。荣轩坐在红色榉木打造的座椅上,远远的就看见了苏梦园,一身碧色的绸缎长裙,每迈一步,摆动的裙角就像水面上翻腾起的小浪花,慢慢的靠近他,湿了他的鞋边,他浑然不知的甘之如饴。
荣轩不得不承认,见到苏梦园自己是快乐的,那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兴奋,也让他有些忘乎所以。苏梦园还没进到大厅,他便无暇顾及身旁的管家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做客礼数和自己的身份统统见之于九霄云外,此刻他眼睛里,脑子里只苏梦园一人。
见他起身出来,苏梦园便停下了步子在院子里做了个礼道:“荣少帅。”,“你脚还伤着,况且咱们年岁相差无几,不用每次都这番招呼。”苏梦园没有直接迎着荣轩的目光,而是探了下头,食指藏在碧色的衣袖里指了指他身后的管家,荣轩方才领悟到她这礼是做给谁看的。吴妈妈站在门口朝殷瑛摆了摆手,两个人便离开了。
“好奇怪。”苏梦园说道,“奇怪什么?”荣轩问道。“你除了是北方的少帅,荣家的公子,还有什么特别的吗?”苏梦园这一问让荣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这一问刚好堵住了他的嘴。他也曾在某个记不清的午后对着自家大帅府的宅邸问过这样的问题,当时的答案只有心里的一片静默,而此刻只要能和眼前的人说上话,他可以回答她任何的问题,不留余地的和盘托出。
“特别……?特别英俊,这个算吗?”苏梦园大抵也是头一遭听着别人如此夸耀自己的长相。虽然荣轩的确长得名实相副,但与她周遭人一贯的谦虚态度大相径庭,也称得上特别了。周遭人,苏梦园看着荣轩忽然想到早上刚来过的吴炑,她周围能与荣轩相比的大概也就只有他,只可惜……“怎么了,看你的神情似乎不大同意我的说法啊。”荣轩始终注视着苏梦园的眼睛,他几乎无法把视线从她那双深如潭水的月牙眼上移开,以至于他捕捉到了那种不经意间的失落。
“怎么会,少帅英姿。”苏梦园意识到自己流露出的眼光,忙着解释道。只不过她心里琢磨的依旧是她嘴上的奇怪事,平日里吴妈妈可不轻易让哪个外人进来,就连吴炑都只能是偷偷的从后院爬墙,而且自打前年吴大帅找过她以后,她连吴炑都是躲着的。所以,这个荣轩究竟为何可以进出梦园?
眼看着苏梦园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荣轩轻声问道:“苏小姐有心事?”苏梦园连连摇头道:“少帅挂怀。”两人站在院子里已有些时候,苏梦园忽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奇怪去了,却不知眼前的这个荣少帅找自己所谓何事。她抬起头刚好迎上了他眼里那股温热的光,光的原点正是自己碧色的样子附在他的眼珠上,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和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若有余震,慌慌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那份意外的心跳,弹走了自己的目光。
苏梦园低头问道:“少帅来梦园找我可有事?”荣轩此刻方才想起自己手上的锦盒,微红的脸上浮着笑说道:“昨天因为我的缘故让苏小姐的脚受了伤,心有歉意,所以特地连夜从封州调来了药油,送给你。”他递给她一个红色三寸见方的刺绣锦盒,拉起缀着的粉色流苏,暗红色的内胆里躺着一个通体通明,流光溢彩的琉璃瓶,瓶身里装着多半下的红色药水。
她小心的接过盒子,和荣轩指尖相触的瞬间那股清冷钻进了她的心,不由得浑身一紧,险些把锦盒摔在地上。还好他身手敏捷,一双大手紧紧的包裹住了那个红盒子和一双柔软若无骨的素手。“盒子的边角没划伤你吧?”他摊开她的手,检查了个仔细,不过手心里几个微红的印子也让他紧张到不行。
“没……没伤着。”苏梦园谢着收起锦盒,刚好殷瑛从庭前路过。苏梦园叫住了她:“帮我把这东西好生收到房里,然后带着荣少帅在园子里看看。”转而又对荣轩说:“少帅莫要嫌弃这府小,我的脚还有些不便,所以让贴身丫头带你转一转,算是对这药油的答谢了。”
荣轩自知芳阁不便久留随即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苏小姐不用惦念。荣轩已在这里叨扰多时这便就离开了。”殷瑛扶着苏梦园一同将荣轩送至门口,刚要跨过门槛,他笑着回身阻止道:“苏小姐,留步。送君千里以致谢,不若他日苏小姐脚疾痊愈后陪舍妹在这淮苏好好游玩一番如何?”本是铿锵有力的音质,偏偏在和苏梦园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荡成柔波。那不紧不慢,有理有节的语调偏偏让苏梦园无法拒绝,她回道:“荣小姐不弃,当是自然。”
她站在门口目光微远的送荣轩离开,他坐在车里和苏梦园挥手作别。直到他的车转弯不见,苏梦园才准备转身。只是从小习得昆曲的人,都是有一些见微知著的真把式,她能感觉到墙角处涌过来一丝窃窃的光,若有似无的盯着自己。她拍了两下殷瑛的手,让她先进去府里。待殷瑛走的稍远些她才迈出了门槛,探出半个身子朝墙角地方望去,只是那里除了几枝摇晃的嫩绿色的树桠再无其他。
按理说自己的感觉应该不会出错,可只是个转身的功夫人怎么就不见了呢?苏梦园低着头边想边走,不小心撞到了吴妈妈,她捂着额头津了一下鼻子说道:“吴妈妈,昨儿个才夸您眼力好,今儿就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了。”苏梦园本想着是和吴妈妈撒娇的一句话,却不想吴妈妈的脸冷如寒冰,丝毫没有笑意,看都不看她一眼说道:“明明是自己心里惦念着别的事情,反倒怪我这个老婆子。”苏梦园拿下手跳了一步到吴妈妈面前说:“我有什么事好惦念的,倒是你平时那么关心我,昨天我脚扭到了你可曾看过我。你不看我也就算了,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冷冰冰的。这园子里我就只有你和殷瑛两个贴心的人,眼见着你冷落我还不如痛死。”
吴妈妈抵不过苏梦园一番控诉,眼神里终于流露出心疼的模样,只是那种情凄意切的目光对于扭伤又似乎过了。她伸出手捋了捋苏梦园落在肩上的头发说道:“往后自己在外面要小心,伤着身伤着心都不好。”,苏梦园把头一歪靠在吴妈妈身上说:“怎么会伤心呢,伤心了我可以回来找您说。”十三年的朝夕相处,吴妈妈对于苏梦园来说早已经超出了管家的范畴,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就像那个在弱年的时候撇下自己和父亲的妈妈一样。
“吴妈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苏梦园小声的说,吴妈妈没作声的点点头。“为什么今天会让荣少帅进到府里?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园子……”还没等苏梦园说完全,吴妈妈就打断了她的话道:“因为他是北方荣绍封大帅的儿子。”苏梦园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可是这些年从西北方的大帅到再南边的驻守官员,身份较荣轩也都算是显赫,就没有一个人能迈进这园子过,这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虽然苏梦园还是心生疑问,但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刚刚你在想什么?”吴妈妈问道,苏梦园抬起头指了指外面说道:“刚刚在送荣少帅的时候,我感觉墙角有人一直盯着我似的,可我转身去看的时候只有几根晃动的树枝,好生奇怪。”吴妈妈眼光中闪过些许警惕与防备,而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可能是墙角的那只大花猫,成日里东躲西藏,蹦蹦跳跳。”苏梦园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一道人的眼光,窃窃的偷窥着。只是吴妈妈这样说她也不好坚持。吴妈妈拉着她的手继而说道:“快去房里休息吧,那个少帅不是送你一瓶药酒,去摸一摸,兴许能好的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