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未尽》瞳颜无计

36、第三十五章

　　出了戏院苏梦园方才感受到荣轩口中的威慑有多强大，戏院从前门到后门卫兵没间隔的肩上扛着步＊枪一字排开，阵仗几乎要赶上寿宴那日。不过林立的商铺还是开着的，来来往往的人群路过戏院都绕到老远的地方停下来指指点点，揣测着看不见的里面。苏梦园和荣轩坐上一辆车，她拉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说道：“下次可不许你这样了，戏院本就是敞开门迎人的地方，若是让大家畏惧了不敢去听，卖不出戏票以后要怎么办！”荣轩也跟着看了一眼外面说道：“没关系啊，大不了我日日包场。”苏梦园拉起帘子转身对着他说道：“你可是个闲人？放着三军训练场不去，天天往戏园子里跑。你这不是荒了正事，就算我不在乎外头的风评，也总要顾及北方六省的安定。”荣轩见她一本正经句句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却是笑得开心，他便是不能自已的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心里始终是有我的，对不对？”苏梦园被他问的红了脸，像是五月里的樱桃，泛着点点光晕。她任由自己的手卧在荣轩的掌心里，她大抵也是第一次那么坦然的享受着那份温暖，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他的掌心那么柔软。

　　南苑离跑马场本就没多远，冯雍、孙瀚和端木蕙的车子早早的就到了，在跑马场外面等了许久才看见荣轩的车子缓缓的开了过来。他们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荣轩还想牵着苏梦园的手，她却是抬起手自然的打着招呼，还一个人先跑到了他们身边。冯雍调侃似的说道：“苏小姐，你们坐的车该不会是让他的护军一路推过来的吧！”苏梦园笑而不语，荣轩走过来说道：“哪来那么多的话。不先去换衣服等在这里做什么？”说完他拉着苏梦园的胳膊转身朝换衣室走去。冯雍着实被他的话噎到了，一个“你”字在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只等孙瀚在旁边拉着他的胳膊笑着说：“走吧。”方才算是缓了口气。

　　苏梦园挽起头发带上马帽从里面出来，荣轩绅士的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说道：“唐少，荣某可有幸与你一道去马厩里挑选一匹良驹？”苏梦园也是想起了他们的初见，挑着眉毛说道：“当然。荣公子！”他们挽着胳膊从冯雍和孙瀚身旁路过，冯雍一脸狐疑的跟孙瀚说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孙瀚耸着肩膀，摇着头。冯雍的脑袋一直跟着二人扭到了后面，孙瀚却是看见随后从里面出来的端木蕙。什么是落寞？不过是看着眼前人用力的疼惜着的那个人，不是你。

　　孙瀚站在原地喊了一声：“端木小姐，可愿与我们一同去马厩。”端木蕙走了过来，便是失落也要挺着高傲的头颅，不屑的用鼻孔说道：“我们西北人挑马从不用旁人参谋。”待她走的稍远了些，冯雍用胳膊拐了拐孙瀚说道：“你何必自找没趣呢。我估摸着能驯服这匹野马的就只有荣轩了。”

　　苏梦园和荣轩正在马厩里选着，端木蕙将背在后面的马鞭抽到前面，两只手握着走了过来，特意站到苏梦园的旁边问道：“苏小姐对马可有什么了解？”苏梦园摸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头说：“不过略知一二，会骑而已。定不如端木小姐那般通晓马性。”端木蕙笑笑道：“苏小姐真是客气了，一个长在江南的女子，能会骑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若是不嫌弃，我给小姐选匹马如何？”荣轩方才被冯雍二人拉了出去，苏梦园看着端木蕙的架势便知自己的马她是选定了，也就点点头。

　　五个人等在马场里，荣轩身子歪向苏梦园悄悄问道：“可是选了我说那匹？”苏梦园笑笑道：“那匹马性格温顺固然好，但……我又看中了别的。”她特意没告诉荣轩是端木蕙给自己选的马，免得他知道了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养马的小厮牵着他们各自选中的马来到场内，分到苏梦园手里的是一匹体高约莫有一米五左右，通体灰色银光闪亮，头细颈高，体型饱满优美的马。她刚要从小厮的手里接过缰绳，却是被荣轩拦了下来，他对着小厮说道：“去给苏小姐换一匹。”冯雍也跟着说道：“换一匹。”苏梦园虽未见过此种类的马，却也是一眼就能识出它的与众不同。端木蕙牵着她的马走过来说道：“怎么？我们端木家送给荣府的阿哈尔捷金马就这么见不得人？还是荣少帅觉得苏小姐不配骑这么上等的马？”端木蕙和荣轩大概上辈子是世仇，以至于每次见面都是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赶在荣轩发火之前，苏梦园扯过缰绳说道：“谢谢荣少帅的马。”

　　苏梦园虽没见过阿哈尔捷金马，但她却是知道这马的俗称是汗血宝马。此马性子刚烈，尤其是以这样的公马更是难以驯服。不过，她倒是没在怕的。刚牵过马，马蹄子就在地上磨蹭了两下。她只管牵着它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试着轻轻拂了拂它的鬃毛。荣轩他们从后面看过去，她竟好像是在和那匹马聊天似的。苏梦园像约定了什么一样，拍了拍马的颈子，把它牵了回来。

　　“可以开始了吗？”苏梦园问道。荣轩看着马倒是温驯了些，可保不齐一会儿它又躁狂起来，便是担心的说道：“你可能行？要不然还是给你换一匹。”话音刚落，那匹马便又是蹭了两下蹄子。苏梦园踩着马镫就坐了上去，她朝荣轩挤了下眼睛说道：“没问题。”

　　五个人齐刷刷的坐在了马上，苏梦园靠的荣轩近了些，选马的时候她可是和荣轩说过：“要是我赢了比赛，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此时她便又问了一句道：“荣少帅可还记得刚刚的约定。”荣轩笑着道：“当然。”

　　起＊点的卫兵手里拿着的旗子已经举起，苏梦园双腿用力撑起身体，只等旗子落下，灰色银光的马便像是夏日里的一道闪电一般冲出起跑线。苏梦园在马背上随着它的节奏起起落落，她将马鞭收在手心里，一次都没抽到它的身上，它只管如开了躬的离弦箭一般直奔终点。紧随其后的可不是男士，端木蕙手里的鞭子几乎一直在身后抽打，眼见着苏梦园已经冲过终点，她手上使的劲儿便是更狠了些。还未过终点她的坐骑就发了性子，后踢使劲儿的往后踢，端木蕙怕是从未遇到马尥蹶子，在上面慌了神。荣轩便是在后面大喊：“抓住马缰。”他从背后将端木蕙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勒住了自己马的缰绳，让马缓着步子走过了终点。他把端木蕙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苏梦园让小厮带着自己的马去吃草料便走了过去。端木蕙脸色煞白，她发抖的几乎是蜷缩在了荣轩的身上。直到他把她放到了地上，她还是紧贴着荣轩站着。

　　孙瀚和冯雍也跟着跑了过来，孙瀚问道：“没事吧？”荣轩摇摇头说道：“没事，端木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冯雍却好像是游离在状况外的说道：“苏小姐，想不到你马术也是一流的。竟然在我们之中可以跑第一。在这封州骑马能赢得过荣轩的除了大帅就是你了。”苏梦园连忙解释道：“不过刚好遇见一匹好马。”她转身看着荣轩怀里的端木蕙说道：“端木小姐脸色不大好，今天还是到这吧。少帅且送端木小姐回去，不知道冯副官可愿意送我一程？”荣轩立马推开端木蕙，她身子一歪幸得被孙瀚扶住了。荣轩对孙瀚说道：“大哥，劳烦你送端木小姐回去。”孙瀚点点头，端木蕙依旧心有余悸，空不出嘴和他吵架，便也就是忍了。他扶着端木蕙往跑马场外走。

　　荣轩拉过苏梦园到自己面前说道：“他日理万机，事务缠身。是不是，冯副官？”冯雍在一旁笑道：“是啊，还不是因为少帅最近无心政事，导致积案如山，我也只能鞠躬尽瘁……”冯雍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是被荣轩阴冷的眼光打断，立马溜之大吉。

　　刚才还是热闹的赛马，没一会儿的光景便是都散了。偌大的跑马场里只剩下两个小小的影子，两个人绕着场内走了一圈，荣轩不安分的手左摇右晃的搭到了苏梦园的指尖，刚挪到手掌心，苏梦园便是疼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荣轩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赶紧松了手，拉起她的手腕一看才明白，刚才那匹马本该是能跑得更快的——苏梦园的手掌都是缰绳勒出的血印子。他一边吹着苏梦园的手心，一边心疼的说道：“我本也没想赢过你。只要你说的事情，我都会答应的。何必逞强去选一匹那样性子的马，让自己受苦。”他轻轻的吹着，确叫苏梦园觉得像是春天里走在淮苏的街上那般温润。他吹一口气，她便赶紧收了手，荣轩抬头看着她说道：“还红着呢！”苏梦园调皮的握着两个拳头跑开说：“我不喜欢胜之不武。”

　　就是这样的距离她看着荣轩，藏在身后的手轻轻笼着那份只属于她的无形的爱。待荣轩走的近了些，她便又继续说道：“若不是我一马当先，你哪有机会抱得美人啊？”荣轩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便是情深意切的看着她说道：“她不过是一个在封州之内不能出事的人，你却是那个在我心里绝对不能有事的人。”苏梦园渐渐溺在他黑色的眼珠里，闭上眼又溺在他甜甜的嘴唇里，摸着他的心脏感觉和自己的一样——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