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未尽》瞳颜无计

30、第二十九章

　　苏梦园看了荣轩好一会儿，起身说道：“明日我便搬出小洋楼，若叫我安心待在封州，那你我便是最普通的朋友如何？”荣轩拄着膝盖也跟着起身，他用力看着苏梦园的眼睛，嘴角泛起苦笑道：“普通朋友，你是要我对你从温仪静退回到苏梦园，还是苏小姐？”

　　化妆间的门重重的关了上，声音响的让苏梦园的心跟着一震。她无力的用手撑在身边的桌子上，任洒在桌面上的水冰凉凉的沾湿自己的手指。合上的门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吱扭”的打开了，苏梦园一汪水似的眼睛模糊的看着进来的人，她掩面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吴少帅，可有什么事？”吴炑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之间这样称呼会不会太陌生。”苏梦园低着头，手指划着那片水说道：“哪里是陌生，我不过是吴大帅的一枚棋子，这样尊称不过希望你们能善待梦园的人罢了。”吴炑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苏梦园走到门口，平静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选择。”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来南苑的路上外面还是日头正大的午后，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微风阵阵的夜了。路两旁的士兵少了，还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等着护送的。苏梦园从后门出来，凭着记忆往小洋楼走。她想起在淮苏和荣轩一起散步的那个晚上，他把她举过头顶，她像一只小鸟在飞，那样的快乐。她停下脚步，张开手臂，身边却再没有人环着膝盖举起自己。记忆里短暂的快乐总会成为日后痛楚的来源，就好像吃过糖果之后，其他的味道都变成了苦涩。

　　“前面不是苏小姐吗？”冯雍开着车回头问荣轩，“苏小姐是谁？”荣轩身旁的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翩翩公子问道。冯雍在前面一脸贼笑道：“孙瀚，你不知道，这个苏小姐可是……”，“开过去。”荣轩只管闭着眼睛一脸冷静的打断了冯雍的话，这让一旁的孙瀚更加好奇，便是在路过苏梦园身旁的时候故意摇下车窗看了看。车子一阵风似的开了过去，吹起苏梦园的裙角，她低头弯着身子压了压，也就没注意到车里的人。

　　升起车窗孙瀚道：“模样是荣轩会喜欢的。”他瞥了一眼荣轩，见他不动声色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三个人开着车正往满是爬山虎的巷子里开，荣轩忽然说道：“停车。”冯雍和孙瀚两个人虽是感觉莫名奇妙，但谁都没有问。只有荣轩一人下了车，孙瀚道：“他最近都是这样吗？”冯雍转过身说道：“自打那个苏梦园来封州以后，荣轩就这样。你说他要是喜欢直接娶回来不就完了，堂堂北方第一少帅，要个女人竟然这么费劲儿！”孙瀚拍了拍冯雍的肩膀说：“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所以，你不懂。”

　　荣轩从旁边的院子里出来，三个人又继续往前走，直到八大碗馆子才停下来。

　　“老板，我们三个又来看你了。”三人中属冯雍最是活泼的招呼着。老板从里面出来，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却是问了一句道：“怎么不见少帅前日带来的苏小姐呢？”荣轩咳了一声说道：“太晚了，她休息了。”一旁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出了声。

　　在八大碗饭菜用海碗，喝酒自然也是海碗。菜还没上桌，荣轩一个人便喝起酒来。冯雍在旁边看不下去的拦下说道：“你要是喜欢苏梦园，我这就绑了丢到你床上。”荣轩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敢动她！”又是一口酒进了肚子。倒是孙瀚不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只管看着。冯雍推了推他说道：“你是咱们三个中最大的，别闷着了，倒是出出主意啊。”孙瀚笑笑道：“酒壮英雄胆，你让他喝多了，没准就有他带兵的决断了。说不准不用你绑，他自己就可以。”荣轩“哐”的一声撂下了碗，吓得两个人顿时没了言语。他捻着碗边说道：“对苏梦园，我不会胡来，你们更不许擅自作主。”冯雍犹豫了一下说道：“荣轩我们不胡来，但是有一句我还是要说。你虽俊朗非凡，但有一样我觉得你要继承大帅的英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娶回来再说，你看看大帅府里的这几个姨娘，现在哪一个不是对大帅服服帖帖。”荣轩看着酒碗说道：“我只要苏梦园一人，只要她的心。”

　　坐在小洋楼里面端木蕙就听到外面有人醉醺醺的说话，也许是她心里太在意苏梦园的存在了，连外面醉鬼含糊其辞的喊话她听着的都像是苏梦园的名字。一时心烦意乱便准备上楼，刚走上第一个台阶，就听着外面有人招呼道：“大爷，二爷，三爷到。”小洋楼里的下人鱼贯而出，在门旁分列开。她也跟着回身下了楼。

　　田嫂看着走路歪歪扭扭的荣轩问道：“二爷怎么喝的这样醉？”冯雍道：“苏小姐在吗？”田嫂惊讶道：“和您一起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啊！”荣轩被众人搀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端木蕙虽被围在了外面，但一副生人的模样，孙瀚还是看得见，他问道：“这位小姐是？”端木蕙道：“西北端木府端木蕙。”孙瀚玩笑似的拍了拍醉倒的荣轩说道：“真有你的，借这小洋楼金屋藏娇两位姑娘，下次我看咱们三个要重建一个大洋楼。”冯雍伸手打了他一下说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他回身跟田嫂说：“田嫂，你带我们把他送到苏小姐的房间。”

　　众人正要把荣轩送到楼上，端木蕙拦在他们面前道：“一个少帅随便留宿姑娘的闺房，也不怕落人口实？”冯雍从见着端木蕙起就顶厌烦她一派正宫娘娘的模样，凭着自己在封州的身份也是有恃无恐的对端木蕙说道：“你没听见他满口喊的是谁的名字吗？若你现在立刻叫他改了口，我便送到你房里。”端木蕙被他的话激的脸色泛红，怒气顺着她的嘴巴便出去了，她指着冯雍的鼻子说道：“你一个区区副官，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冯雍回身对旁人说道：“你们把二爷送上去。”

　　他们绕过端木蕙将荣轩送到楼上，冯雍站在端木蕙面前笑着道：“还请西北大帅的端木小姐记得清，这小洋楼里没有身份差别，只有主人和客人的区别，请小姐谨守做客之道，不要喧宾夺主才好。”端木蕙忿忿道：“你日后不要后悔。”她甩手而去，刚好又撞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孙瀚。孙瀚走到冯雍身边说道：“听说这个端木蕙可不是什么善类，你何必激怒她呢！”冯雍道：“我可没你们那么好的性子，若她有本事做了荣府的少奶奶再来对我指手画脚。”

　　说罢冯雍就要离开，孙瀚拉他道：“你急火火的去哪儿？”冯雍道：“我去外面看看苏小姐，把她接回来，这深更半夜的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孙瀚硬是把他拉到了沙发上，强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你觉得以荣轩的性格不会派人跟着她吗？再说这些日子封州来了个苏小姐，都传到五里坡了，你觉得谁那么大胆子还敢动她。”冯雍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还真是不胫而走。”孙瀚笑笑道：“我虽人不在封州，但知晓的事怕不比你少。你呀，还真别得罪那个端木小姐，说不准以后她真能成为荣家少奶奶呢？”冯雍不可思议的看着孙瀚，他轻声说道：“难道大帅有意让荣轩娶了端木蕙？”

　　他们之间的交谈声音是极轻的，可就是最后的那句话让站在门口的苏梦园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虽是听见了，可苏梦园还是端着笑脸走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地礼过，也是轻柔的问了一句：“冯副官好。”冯雍和孙瀚同时起身，冯雍拍了拍孙瀚的肩膀给苏梦园介绍道：“这位是孙瀚，二十八师军长孙万年之子。也是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因为年龄最大，所以这里的下人都叫他大爷。”苏梦园点点头道：“孙公子好。”孙瀚却是个明白人的说道：“苏小姐都去过八大碗，想必也是早就知道孙某人了。”苏梦园笑了笑，说道：“倒是对三位的壮举略知一二。”冯雍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他怎么连那么丢脸的事情都说。”孙瀚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苏小姐早点儿休息，我们就先走了。”他撞了一下冯雍的肩膀，两个人像脚底抹油了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苏梦园路过端木蕙的房间时听见里面有宝瓶摔碎的声音，不知是被谁惹到了，为了不引火烧身，她轻着脚步回到了自己房间。只是走进客厅隐约间听到卧室里似乎是有翻动的声响，她贴着门拿起门旁放着的铜胎掐丝珐琅，捏着步子走了进去。只见床上卧着一个人，躬着身子，好像没什么抵抗能力似的躺在那。她走近了些，看见荣轩的额头上渗出大粒的汗珠，他的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苏梦园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便想叫人过来帮忙，刚转身手便被他抓住，明明是渗着汗的手心，却冰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