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未尽》瞳颜无计

20、第十九章

　　火车站本就是个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地方，可苏梦园坐在车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市井的嘈杂。相反的，越靠近越冷清。每个出站的人都像是被噤了声一般，畏首畏尾的行色匆匆。偶尔看见一个向里走的人，却还是没到门口就被旁人拦了下来。“大概和我一同北上的不止李副官。”苏梦园正想着，车子便靠着月台的位置停了下来。刚下车，就看见吴炑穿着军装朝这边走了过来。李副官单手邀请苏梦园向前，她便顺意往前迎了几步。越来越生分的两个人在彼此离着一米有余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苏梦园今日穿着洋装便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颔首。倒是身旁的李副官，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下都不忘了军人的礼节。他正了正身体右手行礼道：“少帅，苏小姐带到。”吴炑看着苏梦园说道：“先带苏小姐到包厢里安顿下来。”，“是。”李副官和另一名随行的卫兵一起护送苏梦园到了包厢。

　　到底是和吴府的少帅一起出行，包厢都要比平时的豪华包大出一倍。卫兵放下行礼便被李副官支了出去，苏梦园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鲜花，手指在花叶上摩挲了两下，露水新新的染湿了她的手指，冰凉凉。她一边抹掉手上的水一边说道：“李副官可是有什么话要特别交代梦园？”李副官向前探了探身，将一封信送到了苏梦园的眼前，说道：“这是大帅交代让我务必看着小姐亲启的信件。”

　　苏梦园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不过半刻，她捻着信的手就已经瑟瑟发抖。信纸被她一点一点攥在手心里，好像那上面的每一寸她都不会放过一般，狠狠地握着。直到她指甲划破掌心，那点点的红印在薄纸上，像一朵朵开在冬日里的红梅，只是不闻梅香唯见血色。李副官上前扳开她的手指，夺下密函道：“苏小姐，大帅还让我给您带句话，梦园随你，生死由他。”说罢他叫来了随行医给苏梦园处理伤口，吴炑听信儿赶来，却见苏梦园双目如死灰一般看着窗外，任酒精在伤口上涂抹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吴炑转身问同行的卫兵道：“苏小姐受伤可是怎么一回事？”卫兵被他低沉恼火的声音吓得回话的时候声音直哆嗦：“刚就……只有李副官……留在房间里，我……我……”，“让开！”吴炑不等卫兵拖拖拉拉的说完，推开他便向李副官的车厢走去。他跺开了紧闭着的车门，拦下了李副官正在烧的信件。虽模糊了半片，好在纸上字数不多，内容都还看得见。读罢，他也倒吸了一口气。转身带着信就要离开，李副官上前阻拦不想吴炑从腰间拔出手铳顶在他的头上。李副官却也面不改色的说道：“大帅叮嘱，信件在苏小姐看过之后即毁。”吴炑说道：“交于我。”

　　从李副官的房间出来，他把信放进了军装外套的口袋里。苏梦园包厢的门是半敞开的，他在门上敲了两下便进了去。苏梦园倚在窗边，眼睛直直的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景色，明知进来人了，却还是目空一切的静静的坐着。

　　吴炑走到她身边说道：“梦园，下一个补给站，你……走吧。”苏梦园道：“走？去哪儿？”吴炑轻声说道：“只要我知道的随便什么地方都好。”苏梦园不为所动的看着窗外道：“少帅说笑了，你心怀天下，而我只知晓梦园。”吴炑抓起苏梦园的手眼里虽是气愤可声音却是轻的不能再轻的说道：“你可知我吴家的恩情你报不起。”苏梦园甩开了他的手，起身对着吴炑说道：“若是报恩，只要我苏梦园一人可好？”她看着吴炑的眼睛便知道他除了无能为力也再无他法，只怪自己在他面前不争气的淌了一脸。苏梦园拂去了脸上的泪，转身侧躺在床上，嘴里念了一句道：“我累了，请吴少帅自便。”
　　一样是由淮苏到封州的专列，行路间却听不到任何加速的鸣笛，不过是悠悠进站，缓缓出。淮苏到封州究竟有多远？火车晃了两天还未到。

　　“冯雍，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荣轩坐在椅子上稍显焦急的问道。冯雍在一旁摇摇头，见荣轩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便上前说道：“你这坐立不安的到几时，吴少帅虽没传来什么消息，但最后一个补给站刚通过话，说两个小时前他们已经离开了。约莫着今晚上就能到。”，“两个小时。”荣轩自言自语了一阵，转过身便对冯雍说：“再慢不过夜里九点。备车，去火车站。”冯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荣大少爷，这才五点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荣轩又折回来拍了一下站在原地的冯雍头上戴的鸭舌帽，说道：“你走不走？”冯雍嬉笑着说道：“走，当然走。从小到大都跟着你，只恨之前没跟一起去淮苏见见美人。这次可不会错过了！”荣轩瞪了他一眼道：“一会儿见着人，你管住自己的嘴。”冯雍收起笑脸，踏了一步立正身体，说道：“是。”

　　因父亲早已安排好迎接吴炑的车队，所以荣轩只是一身简单的行头和冯雍一起。离开大帅府的时候有人见着他俩穿着便装还以为这两个人又是去寻着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了。

　　离吴炑到的时间尚早，火车站没有戒严，街头巷尾的叫卖声还是一派自由的景象。荣轩让冯雍把车停在出站口靠左一点儿的地方，刚好隐在一棵大树后。

　　冯雍有些不明白的问道：“咱是来光明正大接人的，怎么搞的好像见不得光似的。”荣轩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可是骗了老爷子说晚上有事不能来火车站接风的。”冯雍“哦”了一声，可一转念又说道：“不对啊，你既然来不了那一会儿怎么去接你的苏小姐啊！”荣轩闭着眼睛听他说完话，由衷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还有你吗！一会儿你去接人，我在车上等。”冯雍道：“可是……”，“可是什么，你接不接？”荣轩的声音听起来厉害了很多。冯雍吞了口气说道：“接接接，可是你得告诉我那个苏小姐长得什么模样啊？”荣轩睁开了眼睛，双目放光说道：“站在吴炑身边，最清秀，最美丽，最……”，“行了。”冯雍一扬手打断了荣轩的溢美之词，接着说道：“就是美若天仙。对吧？”荣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嘴上还附和着：“对。”冯雍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不过咱丑话说前头儿，万一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管你自己觉得漂亮。我要是接出来一个我觉得漂亮的，不是苏小姐。我可不负责的。”荣轩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头刚好抵在冯雍的座椅上，说道：“不可能。”便一推手坐了回去。

　　日头藏在西山后，月光照入百姓家。大抵是连月亮都知道有人要团圆，所以那满月驱散了天边的云，光洁的悬在天上。正在冯雍觉得困倦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一队人马走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老爷子的迎接队伍到了，不会发现咱们吧。”荣轩敲了一下他的座椅说道：“你只管给我盯着前面，就算发现了，还有我。”冯雍撇撇嘴说道：“得了吧，哪次不是说还有你，然后就是咱俩一起受罚。我若信你……”“下车！”冯雍一语未完便被荣轩赶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