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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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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园浅着脚步走进前厅便停在了那里。梦园里的会客前厅沿袭着南下传统雕栏玉砌般的建筑风格,四面的雕花木窗在晴朗的日子里都会和两扇大门一同敞开,一来可以散一散阴霾天气里的郁气,二来则是方便主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是大门外面隔着的窄街那头儿的鸟鸣声,在前厅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偏偏她站在那里等了半晌也未闻得门外面汽车发动的轰隆声,更莫说汽车吟吟低沉的由近向远。直到外出采买的殷瑛踮着步子跨进门槛,那一阵好似在心里响了千万遍的声音才飘飘的荡了进来。等了很久才出现的声音却只换来了苏梦园微弱的叹息,只怕此刻前厅里孤独的叹息都比门外面那长鸣的汽笛声还要大,不一会儿那油气翻滚铜墙铁壁的声音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苏梦园抬了抬脚跨出了前厅,穿过后院便是自己的房间,还没走近屋子,就看见殷瑛手里摇晃着一条细长的链子等在门口。瞧她脸上喜滋滋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在外头捡到什么宝贝了。
“殷瑛。”苏梦园唤了一声,不想那丫头却不像往日那般爽朗的应着,一只手连忙竖起食指放到嘴边,朝苏梦园做出噤声的样子,另一只手心里还攥着东西,她便把手背对着苏梦园不停的比划着让她快点儿过去。
“你这是捡到什么宝贝了,还这般小心?”苏梦园走到她身边轻声地问,殷瑛笑里藏着些许惬意,在外面也不回答只管窃窃的道:“咱们进去说。”
殷瑛的年岁和苏梦园相仿,那年苏梦园刚入府邸的时候只有六岁,而殷瑛也不过五岁。两个人虽是明义上的主仆,但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感情如亲姐妹一般要好,私下里从不以“小姐,丫鬟”相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殷瑛小心的掩上了门,还连带四下里检查了一下窗子,神秘的生怕别人听了去似的。苏梦园忍不住打趣她说道:“到底是多值钱的东西,让你弄得跟间谍接头一样。”殷瑛收紧了手里的东西,煞有介事的坐了下来,敲了两下红木桌子说:“给本姑娘倒水,故事太长,润润喉咙再告诉你。”苏梦园瞧了一眼她,转了转眼珠,脸一板说道:“算了,反正小爷我也没兴趣知道。”说罢她就起身要往床边去,殷瑛是这梦园里出了名的快嘴,让她保守个秘密不被别人知道恐怕最后被憋坏的不会是别人。苏梦园在心里数着一二三,不想殷瑛这一次倒是沉得住气,已经过五还没作声。
她定了定脚步,脚尖一转又回到了桌子旁,端起茶壶细细的斟上了一杯满茶给殷瑛,和风细语地说道:“小姐,您喝茶。”殷瑛接过茶杯忍着嘴角的抽动说:“乖,这就告诉你。”苏梦园在一旁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微微前倾了身体问道:“您允我站着听,还是坐着听?”殷瑛放下手里的茶杯,单手拉过矮木凳拍了拍说道:“还是坐着吧,我本就矮,你若站着,我怕一会儿再落了枕。”苏梦园轻跨了一步稳稳的坐到了雕着水仙花纹的木凳上,手肘拄着圆桌,一双白细的手指轻托着腮面向殷瑛弯着笑眼说道:“若不是怕把你憋坏,我定不会让你吃到这口茶。”她伸手拿起小茶杯继而说道:“快,多喝点儿。”殷瑛大义凛然的接过茶杯,牛饮尽杯里的茶水,抿了抿小嘴说道:“好喝,不过这茶可是该着你敬我的。”苏梦园差点儿被殷瑛的话给激过去,她交叉着双臂,把头深埋在臂弯里,大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您要是再不说,我这就退下了。”殷瑛赶忙摇晃着她起来,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我说,我说……”
苏梦园也非真心要憋坏了她,便起身听她讲。殷瑛还没开口,先把手里攥了许久的东西扯着一头亮到了苏梦园的面前。眼前落下的是一条颜色近似金子但远比金子还要铮亮的十字花链子,坠着链子下头的是一块儿通体油亮的标致圆坠子。苏梦园把坠子放在手里,细看来那块儿坠子。一面壳上是镂空雕刻着祥云和星星的环形圆盘,每一颗星星上都镶着一枚宝石,数下来一共是五种颜色大小相等的六块宝石。苏梦园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刻冰凉的宝石,虽然这六颗成色切工都属上乘品,但最上面和最下面那两颗透明的,折着七色光的应该是时下里有钱人最追崇的西洋物件——钻石。苏梦园看到这下意识的手紧了一下,稳稳的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说道:“殷瑛,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捡的,我们定要找到它的主人。这块儿怀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拿来佯装时髦的贵重物。”
殷瑛一脸坏笑地说:“你猜猜。”她正得意的给自己斟上茶水,苏梦园的手便搭了上去,正言厉色的说道:“得了这东西可不是你嬉笑的时候,若失主是个通事理的人还好,我们还了也就罢了。若是遇上个财大气粗,刁钻无理之人,到时候咱们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殷瑛看她这般正经严肃的模样反倒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苏梦园眼见着殷瑛不落实话,更是心急如焚,拿着怀表说道:“这样吧,我跟吴妈妈讨个出去的机会,和你一起去找这表的主人,若是那人性情随和便就是你捡到的。若是那人难缠,便说是我拾的。”殷瑛不紧不慢地说:“这本就是你的。”
“我的?”苏梦园一时间反应不过她话里的意思,满眼疑惑的看着殷瑛。殷瑛笑着点点头,提了口气说道:“是个有心之人留下的。”见苏梦园眼神中仍困顿不清,殷瑛继续说道:“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平日里听惯了殷瑛直来直往,今天忽然醉心诗文更是让苏梦园摸不到头脑,大有云山雾绕之势。殷瑛起身贴到苏梦园的耳边轻声地说:“就是那个‘一眼而深’的荣公子留给你的。”说罢她拂了拂衣袖又坐回了原处,苏梦园早已惊状于她的话里,半天回不过神儿来。殷瑛叩了两下桌子说道:“这茶斟的可对?”虽然私下里也没少给殷瑛到过茶,只是眼见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道苏梦园是不是气红的脸。总之那一团热火烧的她脸颊发烫,就连心里的血液好像也跟着沸腾起来,扑腾的她直心慌。苏梦园拿过殷瑛刚斟满的茶杯就呷了一口,只可惜杯水车薪。
“小姐,茶烫吗?”殷瑛眯起眼睛笑着问,苏梦园只当是压火气的水,哪顾得上冷热,随口回了一句道:“不烫。”,殷瑛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了,恐怕声音太过放纵,自己还不时用手捂着嘴角,断断续续地说:“不烫吗?那你脸红什么啊?……红什么?”从她挑逗的语气里苏梦园方才缓过神来,原是自己上了这妮子的当。刚要抄起手中的物件丢她,她便拦了下来说道:“好小姐,你只当我那是玩笑话,你手里这东西可扔不得。这可是贴身的物件,你就算不要,也应该替人家好生收着不是。”苏梦园摊开手,里面的怀表背面上刻着两个正楷字:“宇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