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珠》茉依夭喵

114、失言

　　高嬷嬷见两个丫头表现的可圈可点，比初来时不知进步了多少，可见是这段时日勤学苦练的结果。

　　一向板正、严肃的面庞难得柔和了几分，双眼亮晶晶的，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这两个丫头能有今日成果，除了我们几个长辈的悉心教导外，恐怕……二位公主也是功不可没吧。”

　　她一面为朱太后奉上新沏的热茶，一面侧头朝坐在下首的怀瑾、怀珍公主挑了挑眉。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怀珍愣了一下，随即避开朱太后等人的目光，低着头，有些心虚道：“啊？！这事儿啊……是珠儿她们本身人聪明，又勤奋。我们姐妹……其实也没做什么。”

　　坐在一旁的怀瑾轻拍了拍妹妹的手，从容地解释了起来：“母后不是说让我和怀珍闲时，给珠儿、瑶儿讲讲宫里的事儿吗？刚好瞧见她们最近在学习宫规，便留意了一下，顺便指出她们的一些不足。”

　　“到底她二人再有几个月便要进宫了，规矩、礼仪——还是尽善尽美的好。免得日后一个不经心，帮忙不成，反倒给皇兄添乱呢。”

　　也不怪怀瑾、怀珍这样小心，实在是之前受过的教训让她们不得不如此。

　　她二人虽乃诚显太后之亲女，当朝天子的同母妹妹，身份尊贵不凡，头上却还有着太上皇嫡妻——诚元太后沈氏压着，更有长安、长宁这两个嫡出的长姐在一旁虎视眈眈，时时刻刻都等着寻她们的错处，言行稍有差池便可惹来苛责和非议。

　　珠儿和瑶儿虽说已被朱太后及梁帝许下了县主之位，可到底未得正式晋封，两人的身份严格说来——不过是无品无阶的属臣之女。

　　朱氏尊为太后，平时对她二人指点一二，还能说是找两个丫头解闷儿。到了怀瑾和怀珍公主这里，能收她们做伴读便已是天大的恩赏了，再要让公主们纡尊降贵，亲自来教她们宫规，那便是尊卑不分，太不成体统了。

　　若是传出去了，不说珠儿和瑶儿，就是二位公主那里，也少不得惹来沈太后的训诫。

　　高嬷嬷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额角一紧，知道自己想凑个趣儿，却险些给公主们惹下麻烦，古井般的眸子透出些许慌乱和自责。

　　站在一旁的平嬷嬷见状，眼睛转了转，随后笑着与怀瑾、怀珍福了福身子，状若寻常道：“二位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又有太后娘娘言传身教，规矩自然是顶好的。能直言不讳地点出这两个孩子的缺点，可见也是公主们眼里见不得失礼、失仪之事。”

　　“明确的点出错误，又通过平时的言行举止潜移默化引导她们，出来的效果——反而比我和丹娘那么平铺直叙要好得多。二位公主此举虽说是无心插柳，却绝对当得起一句‘功不可没’！”几句话就把事情圆了回去。

　　一直未说话的朱太后听她这样说，朝着平澜赞赏地点了点头。

　　随后，把饮了一半的茶杯顺手放回到高嬷嬷手中的托盘上,“慈恩寺的日子，是比宫里要松泛许多。可处在咱们这样的位子上，脑子里的那根筋——是万不能随环境改变，便轻易松懈下来的。”朱太后说着，将腕子上的佛珠褪到手里，一颗一颗地拈着珠子。

　　“丹娘，你这几日……是不是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太累，太辛苦了呀？”

　　高嬷嬷与朱太后在梁宫风风雨雨几十年，明为主仆，可私下里二人的关系，却更像是知己和好友。别说以前褀安宫的一众旧仆了，就是怀珍、怀瑾这两位皇家公主，待她也一向是尊敬有加。

　　今日虽说是高嬷嬷一时口快，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可到底她也只是为了烘托气氛，不是成心要与公主们为难的。以她如今的地位，还有和朱太后等人的情分，至多私下提点几句罢了，绝不会像刚才这般——当着一众小辈的面说这样的重话，直接将她的面子抹下来。

　　太累？太辛苦？

　　不就是暗示高嬷嬷能力有限，不足以承担主子赋予的重任吗？

　　朱太后今日的这番话，究竟是因着此事涉及到二位公主，容不得任何差池，这才让身为母亲的太后娘娘不顾多年情分，如此严厉地警告、敲打她；还是说……是高嬷嬷私下里做了什么，惹恼了朱太后，几件事堆到一起，终于让主子忍不住发作了出来。

　　珠儿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儿，一面想着，一面却大着胆子悄悄望高嬷嬷处瞅。

　　只见以往在太后、公主面前从来都只需福身，不必下跪行礼的高嬷嬷，竟跪在了朱太后脚边，一向笔挺的脊背佝偻着，背影看上去很是狼狈。

　　而看太后娘娘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要叫她起身的意思。

　　片刻的鸦雀无声后，还是怀瑾公主出面，打破了房中掺着冷意的寂静，“母后，高嬷嬷她……虽言语不慎，险些酿成大错，可到底她在您身边忙里忙外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呀。”

　　“再者说了，原先在宫里，我和怀珍的事儿都是奶娘、嬷嬷们操持。现在到了慈恩寺，担子倒有大半都压在了高嬷嬷一个人身上呢，能不辛苦吗？”怀瑾公主说着，将高嬷嬷扶了起来。

　　高嬷嬷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扑到朱太后脚边，拽着她的裙摆解释道：“近日忙着过年的事，老奴想着，这该是这么多年来，咱们主仆几个过得最自在的一个新年了，脑子里的那根筋一时松了下来。这才失言，险些给公主惹了麻烦。”

　　“老奴……”高嬷嬷还想再说几句，却让朱太后摆手止住了。

　　“你与本宫相偕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本宫最清楚不过。今日……也是事关怀瑾、怀珍这两个丫头，才让本宫一时着急，话说的重了些。”朱太后一面笑着说道，一面俯身亲手扶高嬷嬷起来，“不过……”

　　“怀瑾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宫。她们没过来之前，整个慈恩寺客院儿大大小小的事，由你来总管，倒能忙得过来。可这两个小麻烦精一来，身边又没个资历深、压得住阵仗的嬷嬷掌事，什么都得你来调配，等于你一个人要兼顾三个主子，确实是有些分身乏术、应接不暇了。”

　　“更何况，你还要分心给珠儿她们上课、教规矩呢。”朱太后说着，朝珠儿、瑶儿慈和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应着与朱太后笑了笑。虽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珠儿却笃定的认为，她方才笑容中的那份勉强，太后娘娘发现后，似是对她很快地眨了下眼睛。

　　“虽然有句老话叫‘能者多劳’，可凡事呀——总得有个度。你和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不比过去了，万万不可逞强。本宫还打算二十年后，继续和你推牌、聊天呢。”

　　说完，朱太后在高嬷嬷手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目光却越过怀瑾和怀珍，移到了正静静候在二位公主身后的平嬷嬷身上，“平澜来了这么些日子，各项工作也都慢慢上手了，交代的差事都办得不错。刚好你俩既是旧识，又一同协作给两个丫头教习宫规，彼此都很是熟悉。不若……”

　　“客院的一些庶务，便让平澜——帮你分担一二吧。”

　　“是……是。”高嬷嬷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平澜人本分、稳重，办事又一向妥帖，想来有她相助，老奴……能省事不少呢。”

　　朱太后已经把话说说得这么透彻了，对其十分了解的高嬷嬷便明白——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纵使分权出去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可除了爽快应下，别再惹主子不悦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好在平澜先前离宫二十多年，除了外院的路太医和她沾着些亲，在一众宫人中，她可以说是一清二白，一丝背景也无，又怎能及得上她的势力。

　　况且，以她对平澜的了解，除了路太医和珠儿、瑶儿，真没什么是她在乎的。说是分权出去，其实不过是多一人帮她干活罢了，万事……最后还不是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果然，高嬷嬷这么想着，平澜便已经躬身上前，想将事情推掉：“娘娘对老奴如此信任，老奴自是感激不尽。可是……娘娘身份何等尊贵，这么多年来，又一直是丹娘在身边伺候着，冒然换上老奴，只怕……”

　　说着，平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怕老奴笨手笨脚的，会耽误了娘娘的正事呢。还是让老奴继续管理外事、杂活就好，这些细巧活计——老奴人粗笨，实在是无法胜任呢。”

　　然后还未等朱太后开口，即将要被分权出去的高嬷嬷，却反而对着平嬷嬷劝了起来。

　　看着几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有话，最初气氛轻松的房间内暗潮涌动，珠儿、瑶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上半身一动不动、规规矩矩，裙下的一双小脚却一寸一寸悄悄挪着步子，往后移。

　　突然，身侧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本就将心提着的两人立刻吓得脸色煞白，僵在了原地。

　　珠儿微微侧过头，却见怀瑾和怀珍公主也如她们两个一般，悄默着往后退。一面蹭着步子，一面还朝着她俩调皮地挤眉弄眼。

　　见到公主们露出这样顽皮的一面，原本战战兢兢的两人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回应着笑了笑。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仪态了，以最快的速度悄声随公主们退到了屋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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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咱们这样不打招呼就走，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呀？”朱太后刚夸完珠儿、瑶儿规矩学得好，她俩便这么一走了之，半逃半避出去，实在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而且这样做，对太后娘娘也很是不敬呀。

　　看着珠儿一脸担忧的蹙着眉，怀珍公主不以为然道：“没事儿，咱们这是会看眼色，把空间让给母后她们呢。没咱们几个小的在场，有些话——母后才方便给高嬷嬷和平嬷嬷说。”

　　“别担心，母后是不会因为这个怪罪咱们的。”怕珠儿她们不信，怀珍进一步解释道：“以前在宫里，其他姨母们找母后聊天，要是遇上气氛不对了，我和姐姐也是这样悄悄退出来的。你当咱们几个刚刚往外跑时，母后一点儿都没瞧见？”不过是默许了几个孩子的小动作罢了。

　　珠儿闻言，抿着嘴点了点头，可眼中的忧虑却半点也没褪下去。

　　见她这幅模样，怀珍公主有些纳闷，出言问道：“怎么？还在忧心呀？大不了……万一日后母后怪罪下来了，我和姐姐替你们俩求情！”说着，怀珍义气地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