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珠》茉依夭喵

113、撑腰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二位公主一模一样的长相，性格却南辕北辙的特点早已深入人心。

　　身为姐姐的怀瑾向来文静、稳重，哪怕遇上再大的事情，面上也都始终挂着浅笑，很是从容淡定，何曾像今日这般失控过。

　　珠儿见怀珍似是被姐姐的举动给吓着了，而怀瑾公主在喝止住怀珍后，瞧着妹妹那张发白的小脸儿，眼底也渐渐流露出一抹后悔，大着胆子做起了和事佬：“顾大家是何等身份的人，想来以前接触的学生多为皇亲、贵女，用越话教学早已成了习惯，一时忘记了也是难免的。”

　　“也怪我们姐妹俩太过内向了，看课堂上学习氛围正浓，竟直接哑了声。最后……自己没听好课不说，还连累了顾大家。”

　　既然昨日太后娘娘已言明——“用越话讲学是顾大家习惯使然，昨日之事不过是一时疏忽”。事实如何便不再重要了，何必把贵人们特意掩住、了结的事，再重新挑开来，弄得大家都难做。

　　至于怀珍公主两次被怀瑾喝止住的话，珠儿也不像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全然不在意。

　　毕竟瞧着当时二位公主的神色，怀珍那些说了一半的话，定然藏着什么对她和瑶儿影响颇大的事。只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朱太后一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又何必过分探究，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呢？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私下里再多多留意吧。

　　“给二位公主问安，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便准备上课吧。”珠儿话音刚落，顾大家便已抬脚迈进屋来，柔和的声音中透着份清冷，面容平静、恬淡，一身素雅的青衫白裙，上面不见半点皱褶。

　　四个姑娘遂急忙理了理衣冠，恭敬地向先生问好。

　　俯下身去的那一瞬，珠儿看见怀珍公主正调皮地吐着舌头。也不知刚刚她们几人的对话，这位顾大家在门外听进去了多少。

　　四人的座位与昨日一样，二位公主并排坐在前列，珠儿、瑶儿则在她们身后。挽芳等人早已将墨汁研好，书本、纸张也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

　　互相行礼之后，几人便各归各位，将书页翻开，静静地等着先生发话。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便不一样了，珠儿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在仰头的那一瞬，竟无意中直接对上了顾大家的眼眸。

　　短暂的目光交错，珠儿只觉得后脖颈的寒毛都立了起来，瞬时便止了呼吸。

　　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看似不带任何情绪，可珠儿却敏锐地从中觉出了一丝探究。不知是与人对视后莫名的心虚，还是昨日之事衍生出的畏惧，珠儿下意识地便低下了头，微缩着脖子，不敢再与顾大家有任何眼神的接触。

　　将珠儿的一连串举动尽收眼底，顾大家眸色暗了暗，随后神情冷淡地朝下扫视一番，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因着珠儿、瑶儿与公主们的基础不同，顾大家因材施教，将课程拆分开来。相对简单的部分是四人共同学习，还有一部分更为精深的内容，则是单独讲与公主们听。

　　怀瑾和怀珍与顾大家讨论着史籍，珠儿、瑶儿则默默做着布置下来的功课。

　　突然，一只纤细玉白的手掌伸来，将二人桌上的纸张抽走，珠儿心里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边写字，边偷听公主们上课，一心二用让顾大家给发现了，忙抬头去看。却见朱太后正立在她和瑶儿的书桌前，手里拿的——正是她二人的功课。

　　朱太后一边翻看着，一边不住地点头：“嗯——不错，笔力虽还差些，字体却已初见风骨。这经了名师指点，就是不一样！”

　　众人一看是太后娘娘凤驾亲临，忙起身行礼。

　　还未等顾大家完全俯下身子，便已被朱太后扶了起来，“先生是本宫请来的贵客，又是怀瑾、怀珍的西席，不必行此大礼。这四个丫头——以后还要请先生多多费心呢。”

　　“太后娘娘抬爱了，二位公主及珠儿、瑶儿姑娘都是聪明灵秀之人，一点就透，能得她们四人做弟子，也是我修来的福分呢。”

　　“我看这两个丫头的书法，又精进了不少，可见是先生尽心尽责的结果。本宫——果然未看错人！”朱太后欣慰地拿着珠儿、瑶儿的功课夸赞起来，脸上的笑容打进屋起，就没有褪下去过。

　　顾大家见此，眼底闪过一抹幽暗，面上却仍挂着清浅的笑意，时不时在旁边点评几句。

　　算上昨日，这才是顾大家正式授课的第二日。哪怕珠儿、瑶儿天赋异禀，顾大家能力超群，短短两日便能让她二人书法突飞猛进，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恐怕屋内的几人心里都清楚，太后娘娘之所以反复拿珠儿二人的功课说事，无非是因着昨日之事，她老人家对这位地位不俗的顾大家还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为自己疼爱的义女撑腰、作势。

　　“娘娘过奖了，这些……都是这两个孩子自己的功劳。她二人本身就聪慧可人、反应机敏，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才稍加点拨便能取得如此进步。也许……这便是我们师徒的缘分吧。”顾大家笑了笑，一面不急不缓地说着，一面往下首的珠儿、瑶儿面上扫了一眼。

　　今日在课堂上，顾大家待她二人虽依旧表现的清冷、平淡，却再未做出什么让她们难堪之事。

　　在授课上也很是尽心尽职，内容显然都是精心安排过的。短短一个时辰便已令珠儿、瑶儿获益匪浅。

　　可纵使是这般，珠儿心里也明白，今日顾大家在课堂上表现出的“和善”，不过是因她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摆正态度，只将她和瑶儿当成平常的学生对待罢了。至于私下里，对她二人那份莫名又隐晦的不喜，却实实在在，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突然听顾大家出言“夸奖”自己，珠儿诧异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位西席的目光中，透着一抹难以言明的深意。

　　察觉到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中，那份若有似无的冷意，珠儿心里纳闷，不明白不过是初次的相处，顾大家对她二人的不喜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若说是因她二人出身低微，以顾大家的身份为她与瑶儿授课是纡尊降贵了。可先前在渝州、嘉州等地，不也有一些伎人、名伶与她论过诗文吗？

　　“母后，珠儿、瑶儿这两个丫头向来脸皮薄，您瞧您，夸的她们都不敢说话了呢。”

　　见珠儿她们始终规规矩矩立在后头，微低着头，一直不曾开口，怀珍皱了皱眉，随后状似玩笑地插话道。

　　朱太后往几个丫头身上略扫了一眼，心下了然，假意在怀珍额上点了一下：“你呀——都是当姐姐的人了，怎么还和妹妹们吃醋呢？嫌为娘光夸旁人，不夸你了？那本宫便也来瞧瞧你们的功课吧。”说着，便走到二位公主的书桌前，拿起她们的功课顺手翻了几页，“嗯……”

　　看着朱太后抿唇不语的样子，怀珍歪着脑袋，想从母亲面上看出点什么，却见朱太后突然侧过头，视线径直对上了怀珍那双灵动的眸子。

　　“母……母后，怎……怎么了？我们写得好不好，您倒是给个准话呀。”

　　朱太后的举动，让原本大大咧咧的怀珍都有些唬着了，瘪了瘪嘴，嘟嘟囔囔起来：“突然一声不吭，就这么板着脸，怪吓人的呢。”

　　“你也有知道怕的时候呀。我还当咱们的怀珍公主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朱太后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纸笺放回桌上，原本不见情绪的面上添了抹笑意，“这才两天功夫，能看到什么长进呀。你呀——还是好好地跟在顾大家身边，多学学、看看吧。”

　　朱太后与怀珍公主的这一番互动，委实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二位公主跟着顾大家只学了两天，暂时看不出有什么进步，这事儿——倒也能说得过去。可珠儿、瑶儿正式的学习时间，还没公主们长呢，怎么太后娘娘却对这两个婢女出身的丫头如此赞不绝口？！偏宠的令人咂舌！

　　想到这里，顾大家心思微动，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怀瑾、怀珍。

　　只见这两位天之娇女一面与母亲撒娇凑趣儿，一面还不忘哄逗珠儿、瑶儿。对于朱太后明晃晃的偏心，并未生出半点不悦，反而与那两个丫头的关系极为亲密。

　　再次见识到了几位贵人对珠儿、瑶儿的看重，顾大家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有些太扎眼了，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怕不等太后娘娘出手，二位公主也会跳出来维护自己的好姐妹的。

　　有了这么一出，立在后头的几名侍女，望向珠儿二人的目光也大不一样了。羡慕与嫉妒中，还夹杂着几分敬畏。

　　至于最近在公主面前颇受重用的挽芳，则早就歇了等自己在主子跟前站稳脚跟后，要寻珠儿麻烦的心思。只想着如何才能像那两个丫头一般，出身卑微却交了大运，得到了几位贵人的青眼，从此抖擞起来。

　　……

　　秋去冬来，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

　　因着风寒雪急，山路难行，净云山早已封山，慈恩寺中的众人已有数日未曾和外界联系过。

　　好在寺中的僧人和太后、太上皇的随从们早有准备，一早便储备了米面盐油、棉衣木炭。除了接不到京城的信件外，山中生活与先前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嗯……不错，看来这几个月的学习颇见成效，等再过些时候，你们两个丫头进了宫，本宫也能放心些。”看着珠儿、瑶儿像模像样地给自己行礼，朱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也比往日浓了不少。

　　两个小姑娘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挪到太后娘娘身边，一面拽着朱太后的袖子撒着娇，一面望向立在一旁的高、平二位嬷嬷，“都是师傅教得好。若是没有太后娘娘为我们指来高嬷嬷、平嬷嬷，以及顾大家倾囊相授，我们姐妹怕还是榆木一棵呢。”

　　见这两个丫头如此自谦，朱太后笑得更开怀了，“之前还担心你们两个年纪小，怕是不能适应梁宫过于严肃的氛围，还预备着让你们跟我一道去听一听禅音，静静心，磨磨性子呢。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你二人有着怀珍的活泼灵动，却也如怀瑾一般稳重自持，这般的脾气秉性——想来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