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我卿上》弥夜纱

3、相见不相识（2）

　　淡淡烟雨，五月的山中总是落着层层雨雾。朱红色阁楼隐在山林花丛深处，巍峨神秘直插如云霄。阁楼前的石阶上立着一把撑起的绿油纸伞，风轻拂而过，零落一地花香，小小的白色花瓣点缀了冰冷的伞面。
　　参天老树下，少女坐在秋千上慢慢地荡着，淡色的长裙沿着秋千垂落开出一朵无限生机的花来。再向上是齐眉的刘海，可爱的大眼，却不合时宜的夹杂着烦闷，左右的头发用丝带扎成一朵苞，像是正月里从年画上走出的娃娃。不远处迂回长廊下，绵绵细雨顺着瓦砾飞舞纠缠在一起，红衣女子靠着暗红的栏杆，目光落在远处。覆面的银色面具被雨丝染过，映出复杂的纹路图案，泛着寂寞的冷光。
　　这是鸢楼后一处单独的院落，因为实在无法向人解释莫楚鸢容颜不改这么高深的问题，所以莫楚鸢的手下从来只在外面汇报事情。不得不说莫大美人的教育拿捏得很好，至少这几日就没有看到有人敢闯进来，看来从小就要贯彻教育的重要性。
　　双脚随意地晃悠，终是受不了这整日的无聊了，我郁闷地转头，“姐姐，我都来了第四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公孙家偷紫霄玉啊？”
　　莫楚鸢没有理我，伸出手去，让指尖承接天上的雨珠，再看着它从手中滑落到泥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得不到答案，我不死心地跳下秋千，用轻功来到她面前坐下，“姐姐？”
　　莫楚鸢收回手搭在栏杆上不经意地轻扣，良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同我说话，莫楚鸢却突然开口，“颜熏，去看看门口的伞撑开了没有。”
　　“哦。”这几日她总叫我去看门口的伞，没有一天落下。
　　我用了轻功，很快就回来，声音里有着兴奋，“撑开了，撑开了。”可是转念又想，每天要我看一把伞做什么？而且我这么高兴干嘛！
　　像是为我解惑，莫楚鸢目光移像我，一双丹凤眼攒出笑意，“我在等一个人的消息，这伞撑开了，也就代表如今他就在城中。”
　　我好奇那人，刚想问那个人是谁，莫楚鸢却突然淡淡问到，“你对那块玉了解多少呢？”
　　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正色回头看她，“紫霄玉由百年前的某个皇帝秘密派人送入公孙家，由公孙家族的传人世代守护，所以世人根本不知公孙家最厉害的其实根本不是铸剑术，而是紫霄玉。三爷说，活人戴了只不过是延年益寿而已，若是往生的人佩戴则可保持肉身长久无恙。”
　　抬手抚上额角，莫楚鸢突然笑出声来，“小颜熏真是渊博啊。”
　　我坐得靠她近一些，眉毛一挑，“瞎说什么实话。”微微停顿，“可是我们时候出发去公孙家？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眼角微微上扬，红唇勾起，“明日就去如何？”
　　我一愣，旋即，“啊！明日！飞檐走壁、蒙面侠女、密室探险……？”
　　从额角放下手，莫楚鸢长叹一声，“午膳时间了，看来你今日不饿。”
　　我说，“……”
　　几个时辰后，我和莫楚鸢出现在城内最大的酒楼。
　　我们坐在窗边，她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湖面，湖面波光粼粼。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面具下美轮美奂的侧脸轮廓，右耳处一点朱砂痣。随着晶莹细长的手指缓缓抬起，宽大的纱袖沿着桌面垂直下滑，漆黑的发丝覆在背后精致的兰花刺绣上，不时轻微飘起。
　　这个女子虽戴着面具，可光看气质就令人心动不已，本该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却叫对面狼吞虎咽的我破坏了。这样一个怪异的组合，引得旁人不由纷纷侧目。
　　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佩服莫楚鸢的淡定了，偷偷地觑她一眼，“换做一般人，早该尴尬了吧。”
　　莫楚鸢动也不动，目光没有离开过湖面，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是一般人吗？再者，你怎么还不尴尬？”
　　我说，“……”
　　咬下左手抓着的一颗糖葫芦，嘴里嚼出嘎嘣嘎嘣的声音，这东西简直太好吃了，甜蜜蜜得就像幸福的味道。右手夹一块桌上的五花肉，简直要泪崩，我终于吃到肉了，呜呜呜！
　　额前的刘海整齐地排列在眉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足地弯成了月牙，双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莫楚鸢目光扫向我，眼神悠悠的，“看来山中生活还真是清苦，颜熏给我生动地展现了一番。”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刚想反驳却忘了喉咙里正要咽下的五彩丸子，一时间悲剧就那样发生了，丸子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小脸涨得通红。时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知道丸子好吃，可它就卡在喉咙那，与肚子的距离才是生与死啊！
　　莫楚鸢轻叹一声，眼中笑意未散，伸出纤纤玉手在我胸前一拂，我看到她袖口的花纹简单却十分漂亮，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所以要关心山区儿童。”
　　只是看见吐在桌上的丸子“尸骸”，我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到嘴的丸子没了。为了悼念人生中失去的第一个丸子，我操气刚才吃完糖葫芦剩下的竹签，一顿风卷残云地猛戳。看着竹签上满满的丸子，我冲莫楚鸢得意地笑了。
　　正想着再点一盘水晶虾饺，听说是店里的招牌菜，就突然听见窗外的湖面上一阵琴声。三爷致力于我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自然也包括弹琴。只是在教了一年都毫无长进的情况下，三爷气极反笑，指着我抽搐着嘴角，“真是一头好牛。”我是一个懂得尊师重教的好孩子，觉得有必要给点回应，于是天真道，“对牛弹琴。”结果三爷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过都说名师出高徒，我虽弹得十分不好，但若是说点评还是可以说上几句的。就像一个美食家，你不能要求他既会评菜又会做菜一样。
　　不过片刻，我就烦躁极了，额上的刘海被我舒气吹起了几次。莫楚鸢含笑，“颜熏这是怎么了？对别人的琴声不满？”
　　我趴在桌上，用筷子蘸了些汤水在桌上画画，反正也吃不下了，“也不是，这人的技法很高超，但仅仅是琴技啊。乐器是表达情感之物，他的琴声里没有感情，空洞得就像是死物，堪称噪音。”
　　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莫楚鸢的眸子明显深了，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不过我趴着没有看见。
　　脸直对着窗户，风吹过，舟上的帘子被吹起一角。嗯？我要看看是不是帅哥或是美女，让眼睛得到净化，毕竟人人都喜欢美的事物嘛。
　　窗外临着一湾的湖水，一叶的扁舟，落叶随着湖水飘飘荡荡，好不逍遥。舟中是男人的背影，他正在抚琴，这姿势是一派大家公子的优雅规矩，手指像白玉一样在琴上行云流水地拨弄。也许这么形容过于女气，但低头看看自己肉肉的小手，再看看对面莫楚鸢可以媲美手膜的五指。只能在心里小小地安慰自己，造物主在造人的时候一定是非常随性的。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颜熏呢？她很可爱*^o^*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