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画师受与画中古琴琴师攻》大叔腰疼怪正太

8、茶树图

　　（八）
　　画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他走出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偏暗了。小区里也涌起一股饭菜的香气，萧然叹口气，揣上钱包，冲着空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方九兄，去吃饭吗？”
　　不一会儿，那本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竟慢慢出现一个浅淡的影子。方九宽袍广袖，黑发如墨，神色端庄温和：“同去。”

　　春日的夜晚，空气里荡漾着一丝温和的生气。
　　一些小孩子在街边的小吃摊叽叽喳喳的叫唤，也有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回家的步履匆匆。

　　萧然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毫不起眼的馄饨店，他叫了一碗三鲜馄饨，就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方九身影极其疏淡的坐在他的对面，若不是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无论何世，人世间都如此的美丽。”方九看看周围，忍不住感叹。
　　萧然刷着微博，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方九见状不由的好笑：“手鸡有这么好玩？”萧然回答：“跟你这种古人自然是说不清楚的。”
　　“愿闻其详。”方九说着，当真肃然，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萧然无语，只得放下手机，解释道：“你瞧，此物不仅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联系到想要联系的人，还可以随时查看对方的动态，便于人们交流感情。”
　　方九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余观察后发现，现今人人都玩耍此物，反倒失了交流感情的契机。”
　　萧然看一看周围，确实是这样。几乎年轻人都是对面坐着看手机，整个馄饨店出了吃东西的声音，很是安静。
　　被古代人嘲笑现代科技的弊端，实在有些丢脸。萧然再也没有把手机拿出来玩的意思。他坐在那里，一边等自己的馄饨上桌一边四处无聊的看。这么一看，还真的看到了熟人。
　　上次在装裱店遇见的老夫妻也坐在店里吃馄饨。
　　萧然见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打招呼，可正巧那老婆婆看见他。还记得他的样子，冲他挥挥手。萧然见状也就只得坐过去打招呼。
　　“我还跟我老伴念叨你呢，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年轻人了。可惜就见了一次，你看，正说着就又见面了。”老婆婆笑眯眯的说，萧然又几分害羞。
　　老头子见状也寒暄了几句，正巧萧然的馄饨上桌，他也就告辞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吾见那妇人怕是油灯枯竭之象。”方九忽然说道，萧然听了立即大骇，转头往那老婆婆那儿看去。正好看见那老婆婆那块帕子正捂着嘴巴咳嗽，而她对面的老头面上也露出几分无奈和悲伤。
　　萧然心中顿时一涩，“唉。”
　　方九安慰道：“生死轮回本是天道，萧兄不必伤怀。”
　　萧然苦笑着，望着眼前的半碗馄饨突然没了食欲。他站起身，朝着老婆婆那边走去：“婆婆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老婆婆笑着摇摇头，还没缓过来。老爷子却面色哀戚：“她前段时间被查出肺部出了问题。”老婆婆见他们的气氛有些沉重，便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微笑着开口：“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老爷爷听了这话，似乎更难过了。
　　“小伙子，你除了国画还会画素描吗？”老婆婆忽然问萧然：“我和老伴这么多年，也没照什么照片，也不感兴趣。但是我现在忽然想留个纪念，要是你能用画笔给我们画个人像就好了。”
　　萧然画的最好的是国画，素描和油画只是涉猎了一点。他忐忑的说：“可是我画西洋画很不好，怕浪费了你们的心意。”
　　老爷爷笑起来：“没关系，我们都很喜欢你的绘画方式。就算你给我们画的是抽象画都没问题。”
　　萧然便不再推辞，三人约好第二日上午给老人家画画。

　　*
　　第二天，萧然提着绘画工具就去了老人的家。
　　两个老人住在一座小院里，门口种了一棵很漂亮的山茶树，此时红艳艳的茶花正挂满了枝头。萧然有些艳羡的打量了小院一番，然后再敲门。
　　不一会儿，穿着中山装的老爷爷就开了门。萧然一眼就看见穿着蓝布披着素色大围巾的老婆婆。两个老人明显是刻意打扮过得，两人都把满头的银发打整的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日还要精神。此时春寒还有些冻人，夫妻二人将萧然迎进了房间。果然房间里因为开着空调很是暖和。
　　老夫妻的房子看起来很整洁，也充满了夫妻生活几十年的痕迹。摆在立柜上的黑白照片、孙子辈的彩色照片，隔开后面的空间的老旧珠帘，还有铺着白色钩花方巾的电视机……仿佛让萧然回到了童年。

　　老爷爷还端出一壶茶，热情的说：“今天中午就在爷爷这儿吃饭，我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老婆婆也笑眯眯，拍拍萧然的手：“别客气。”
　　萧然笑的有些涩然，在老人身后的方九叹口气。

　　提起笔，萧然望一眼相互握手端坐的老夫妻，然后慢慢在画纸上描绘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也会画画，不过画的没有你好。”老爷爷忽然说，他的目光似乎看见了过去，嘴角挂起一丝笑容：“那时候我觉得什么都比不上艺术，直到遇见了玉芬。”想必那老妇人就是玉芬，老婆婆笑起来，继续说：“我虽然不懂画画，但是看你每天画个不停还那么高兴，我也就高兴啦。那时候年轻，什么苦都不怕。白天干活，晚上看你画画，时间就这么快呀。”
　　萧然诧异：“婆婆您不会画画吗？”
　　老爷爷笑着说：“婆婆不仅不会画画，连书都没怎么读过。”
　　萧然想起那天初次见面，老婆婆分明还点评了他的画的。老婆婆似乎也看出来萧然的疑惑，便主动说：“虽然我不会画画，但是我能看懂他的画。”老爷爷也感慨的说：“嗯。你是我一辈子的知音。”

　　萧然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他激动的大声说：“对呀，知音不一定要琴瑟相和。只要可以相互共通心意就是了。”
　　老爷爷和老婆婆被这个孩子逗笑了：“是呀，知音不拘泥于形式。我不懂他的画，他也不懂我的针线，但是我们却可以知道彼此想在画中和绣花里表达的情谊。”
　　萧然哭丧脸：“我之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他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老人们显然是误会了，连忙安慰萧然：“没关系，知错能改就成。一会儿你就给那个人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再找回来啊。”
　　萧然苦笑不得的感谢两个老人，然后便平复了心情继续画画。

　　萧然直到下午才将画画好，虽然尽力了，但是仍然比不上专业画素描人像的。老夫妻却仍然满意的道谢，客客气气的把萧然送走了。

　　*
　　萧然一回家，就钻进了书房。
　　他笔走龙蛇，几下就勾勒出一株繁茂的茶树。然后他又沾了红色，在那树上，仔细的画起了一朵朵娇艳的茶花。
　　这是他最有灵感的一次，他笔不辍耕。竟然不过两三个小时就完成了这幅茶花图。

　　方九等他完笔后，忽然现身空中。揽袖而观，赞叹道：“灵气四溢。”
　　萧然骄傲的咧了咧嘴，然后将画卷起来。

　　他望着方九：“方兄，我今日去拜访两位老人。那番话你必定听入耳了吧。”
　　方九点点头。
　　萧然道：“我觉得我们之前或许太狭隘了，只找与器乐相关之人。却忘了所谓知音不仅是音乐上的共鸣，更是灵魂上的交融。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是理解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