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妾身有礼了》COKE

2、少年不识愁滋味

　　待我爬出这狗洞，原以为会看见金碧辉煌的越国大殿，只可惜这里毕竟是越国宫殿的一隅，看着长长地一条走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怕自己会饿死在去御膳房的路上。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看见了一个极大的花园，花园里设有假山池沼。因为已是冬天，梅花开得煞是好看，白的、红的、黄的争奇斗艳。还有那四季长青的树木，我书读的不够多，尚还叫不出所有树的名字。

　　只是它们挺立在那儿就像守卫在清秋殿前的侍卫一般严肃，却绿得很好看。再往前走些，有一面碧沉沉的湖静静地躺在那儿，像凝固的绿宝石一般，湖心还有一座亭子，我猜想得泛舟才能到那儿去。

　　“小陈子，你且尝尝这糕点，这是太子殿下赏给我的”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吓得赶紧躲到灌木丛后面，透过树枝我看见几个太监、宫女围坐在一起吃点心，那粉嘟嘟的糕点看上去实在是很诱人，而那食盒离我并不算很远，只要稍稍伸手就能够到。

　　看他们聊得很开心，似是不会注意到这边，我便悄悄伸了手，这时我耳边忽然响起了夫子的声音：“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的手一抖，到手的一块糕点又掉落了食盒中。我正暗暗可惜那未到嘴的糕点，抬头一看，几个太监、宫女正怒目横视这我。我想这下糟糕了，要是我的行迹暴漏，乳娘也要跟着我吃苦。

　　我还没有想好对策，我的衣领就被那个小陈子提溜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道：“你是哪房的宫女？竟敢偷我们长青殿人的吃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对他扯了个笑脸装可怜道：“这位公公，我只是饿极了，求您饶命罢”谁知那个家伙并不买我的账，他阴阳怪气道，“饿极了？说，你是哪里的宫女？”

　　我心里暗自诽腹：我不是宫女，我的外祖父是当今的国师，虽然我被囚禁，但是越国国主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一个阉人竟敢拎着我的领子对我吆五喝六，我真是流年不利啊！

　　许是我一言不发的态度激怒了他，我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下一秒我就“嘭”的一声落入了那面碧沉沉的湖里。冬天的湖水自是刺骨，我又不会游泳呛了满口满鼻的水，岸上的宫女太监竟都笑了起来，他们越笑我就越不愿意呼救。

　　因为乳娘曾告诉我：有些人是很可恶的，他们喜欢践踏别人，当那个人痛苦求饶时，他们还会变本加厉。若是默默受着，兴许他们就会自觉无趣，反而会停了可恶行径。在上下沉浮中，我悲哀地想：这次，我恐怕真的要在史书上留名了。

　　就在我准备不再抗争沉入水底时，我的衣领又被人提溜了起来，只一瞬我便湿哒哒地倒在了地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着明晃晃衣服的少年站在那里，身上洒满了冬日和暖的阳光。那几个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

　　那个少年嘴角弯着不羁笑容，懒洋洋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我要怎么处罚你们才好呢？上次我便训斥过你们了，不要打着长青殿的旗号在外面欺负人，你们几个怎生就不长些脑子呢？”

　　他刚说罢，那几个太监、宫女就像约好似的开始打自己的耳光。那个小陈子下手最狠，白净净的脸上不一会儿就留下了他的五指印。

　　少年咳了咳无奈道：“罢了罢了，哪回不是我替你们收拾烂摊子，这次又所谓何事啊？”

　　小陈子委屈地哭起来：“太子殿下，是那个没长心的宫女偷我们的糕点。”

　　听到“太子殿下”四字，我吓了一跳，面前这个少年竟是夫子口中常常提起的太子？听闻越国国主至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唤作夜清越，此人天资聪颖却生性顽劣不羁，即便如此，仍深受国主宠溺。

　　我自是想不到竟能有幸见着本尊，要知道有次夫子几天也不来教我功课，后来听说是太子殿下烧了他的胡子，害他好长时间不能见人。

　　太子殿下啧啧嘴，突然转脸看着我道：“你可是偷了他们的糕点？”

　　我自知理亏，所以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道：“虽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我实在是饿极了，若是饿死了，还要这志气何用？”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道：“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个道理，想来算是个通透的”

　　见他依然一副和暖的模样，想着还未吃到嘴的糕点我讷讷道：“只是还未偷到吃食，就被扔进了冷冰冰的湖水里，看来此举还是不可为！”

　　太子殿下听罢我的话，笑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是想起了些什么说道：“看你衣着，并不像宫女，你是何人？”

　　我想我住在清秋殿，但我确实不是宫中的人，但又害怕牵扯乳娘。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那刻我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啊啾”一声，喷了堂堂太子殿下一脸。

　　我摸了摸酸涩的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子殿下和煦的脸顿时晴转阴。我想这下真的完蛋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的领子又被提溜起来，怎的今日他们都爱提我的衣领？顾不得那么许多，我谄媚地笑道：“太子殿下，莫生气，我给您擦擦？”

　　太子殿下看着我湿哒哒黑乎乎的袖子，脸色并没有好起来，似乎更黑了一些。我想不到那么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提溜着我就到了一个唤作“长青殿”的地方。

　　怪不得那些个太监、宫女要打着长青殿的旗号作威作福。这个长青殿这般大，光殿前的石阶就有两百多层，大殿的屋瓦在冬阳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就连门窗上的雕刻也十分精美。可见越国国主确实十分宠溺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呐。

　　到了殿内，我的身体立刻就暖和起来，我被他嫌弃地丢在地毯上，就听他大声喊道：“卿弦！”

　　只见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少女盈盈走出，年龄与太子殿下相仿，虽打扮与普通宫女无异，但是白净的脸上杏一般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桃花瓣似的粉嘟嘟的小嘴，我不由叹道：“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

　　太子殿下听到我这么说，不知为何得意地一笑吩咐道：“卿弦，把这个脏女娃好好梳洗一番。”我怎么也想不通，又不是夸赞他，他为何那般得意？

　　卿弦嘴角微微一笑，脸上立刻现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声音如叮咚清泉：“奴才领命”

　　我便跟随着卿弦到了一间房内沐浴更了衣，卿弦脾气很好，细声细语地问我还冷不冷，有没有伤到哪里？又微笑着收了我的脏衣服，还悄悄问我，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殿下，她可以替我求情。

　　我把事情给她一说，卿弦无奈一笑道：“那几个人却也喜欢欺负人，想来也是不怪你的。待会儿我给你准备些吃喝的东西，你且换上我的衣服，虽是前些年穿的，但我都洗干净了，你切莫嫌弃。”

　　我自是不会嫌弃，换上了卿弦的衣服微笑着道谢：“谢过姐姐了！”她摇头道，“不必，你且先去给太子殿下回话，我去帮你准备吃食”

　　听到吃的，我自然是欢喜的，高高兴兴地去见太子殿下，边走便估摸：想来太子殿下也算是好人，从水中救了我不说，还带我到他的寝殿换衣服。怪不得夫子常夸赞他：太子虽顽劣些，本性却纯良，想来日后百姓还是有福的。

　　我一出门，只见太子殿下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剑一般的眉微微锁着，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抿着，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本书看得认真。我想起乳娘教我的礼仪，刚刚慌张竟也忘了向他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我跪在地上，头一不小心磕在了地毯上“咚”的一声，我赶紧揉脑袋。

　　余光瞥见他已经扔了书，蜷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一边笑一边说：“原以为是个聪明的，却笨到行礼都会磕到头？哈哈！”

　　见他笑成那样，我自是没了心情再一本正经地跪着，所幸盘腿坐在地上看他笑。他笑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竟走到我身边也学着我的样子坐在了地上，落拓不羁的样子，完全没有书中所写的“皇家威仪”的模样。

　　“你倒也是个有趣之人，说吧，你到底是何许人也？”他打量着我道。

　　想是瞒也瞒不住的，若是扯了谎怕是晚上也回不了清秋殿，于是我便告诉他：“小女乃是当今国师之外孙女，白月落是也。”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头，随后拍了脑袋道：“你就是锁在清秋殿的‘妖孽’？”见我不回他，他也没觉无趣，继续左右上下地瞧我。

　　我气呼呼地瞪着眼睛望着他，他“扑哧”一笑，竟伸了两只手将我的脸扯了一扯道：“天下之人竟对你这样一个小女娃感到害怕？哈哈，倒也好笑！”

　　我也很是不解的摇头道：“是了，乳娘说我除了饭量比寻常八岁的女童多些，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见我这样说，太子殿下又笑了起来道：“你才八岁？为何说话这般有趣？”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八岁，但是我觉得我说话并不有趣。你才有趣呢，堂堂越国的太子殿下，竟与我坐在地上闲话？”

　　他所幸躺在了地上：“这如何使不得，我想如何便如何，我向来是不拘着的”他看了看我，摇头晃脑道，“丑是丑些，我倒是不介意你唤我一声‘越哥哥’，我很烦所有人都叫我太子殿下。”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叫了一声：“越哥哥？”躺在地上的夜清越顿时眉眼都舒展开了，我瞧着很是顺眼。只是我回味过来，“你说谁丑呢？乳娘说我除了略微胖些，模样却是极好的。”说完气呼呼嘟起了嘴。

　　夜清越又笑了起来，仿佛我的每句话都能惹得他大笑，他又伸手捏我的脸道：“这样一来，更丑了些”我自是有些生气，憋着不理会他。

　　可就在这时，卿弦端来了香喷喷的食物，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夜清越故意拿着食物逗我：“这般香的鸡腿，想来月落妹妹是不想吃的”说完将鸡腿咬了一口。

　　我肚子很不争气“叽里咕噜”的叫着。终于，我再也忍不住，哀求地看着他道：“给我吃一口吧，我就快饿死了！”

　　夜清越摇头道：“那你要叫我什么？”说着还特地晃了晃鸡腿。

　　在吃的诱惑下，我才不管什么脸面尊严呢，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越哥哥”夜清越仿佛很是受用地说，“你这个妹妹我收下了。”

　　我啃着鸡腿思量着，日后我也可以打着他的旗号作威作福，倒也不算是亏本的买卖。看了看在一旁温柔微笑的卿弦，我萌发了一丝感悟：越哥哥也许是对的，我长得肯定很丑，乳娘说我好看是在宽慰我，以后还是不照铜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