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黄]少年尚年少》纪时stayre

12、十二

　　十二

　　七月末。
　　夏天最热的时候，连蝉都躲在绿荫里，鸣叫个不停。延绵不绝的绿色和蓝色。帝光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实在太衬夏季的风景了。
　　黄濑和青峰最后顺利通过了考试。当金发少年揉着睡眼惺忪的脸大呼“解放”走出考场的时候，看到青峰呵欠连天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黄濑迫不及待：“小青峰，你考得怎么样？”
　　青峰大辉搔搔脑袋，摊开掌心，一支铅笔赫然眼前：“我也说不清，反正全靠它做的，听天由命咯。”
　　“哈哈哈哈哈哈小青峰你也会用这种老土的办法啊？真希望幸运女神站在你那边啊！”才怪。
　　黄濑搭上青峰的肩，已经等着看他到时候闹笑话的模样了。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啦。”青峰皱眉，给他恶补了整整两个礼拜的绿间最后缴械投降，直接丢给了他这支铅笔，说考试用它及格肯定不是问题，他也就将信将疑地收下了。
　　结果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青峰大辉的成绩高到令人目瞪口呆，全年级四十三。黄濑各科成绩刚刚到班级平均分，年级排名一百五十六。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比小青峰还蠢？！
　　黄濑一副世界毁灭的表情，在揉了三次眼睛看了五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不可思议地惊呼：“天呐小青峰，你你你是不是作弊了？”
　　青峰翻个白眼，敲他脑袋：“滚啊。”
　　黄濑泪眼汪汪：“幸运女神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真的站在你那边吧？”
　　“黄濑你找死！”黑皮少年大手一挥，金发少年默默抱着脑袋蹲下来去墙角边种蘑菇了。
　　事后他将这件事告诉赤司，小孩很明显地憋着笑听他不满地抱怨完，才问：“凉太，你想知道真相吗？”
　　黄濑幡然醒悟：“真相？我就知道！小青峰果然作弊了是不是？”
　　赤司摇头：“青峰拿的那支铅笔是绿间自制的滚滚铅笔，滚中正确答案的几率很高。所以真相就是那支铅笔。”
　　少年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转变为愤怒，“赤司征十郎！有这种好东西你为什么不给我用？！”
　　噗嗤一声，这下小孩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黄濑在心里泪流满面：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征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赤司：“你已经这么笨了，就没有想过多念书来填补脑子的空白？难道你的头长在脖子上只是用来增加高度？”
　　“小征，我就算没有头也比你高。”
　　黄濑凉太心里还是有一丝安慰的，虽然各方面都被赤司征十郎完美碾压，但好歹在身高上他还占有优势。十八岁之前，他每年生日愿望里都会有一个“希望小征永远都不要比我高”，就是为了巩固自己这个唯一的优势。
　　赤发小孩脸色一阴，抬起手抓住黄濑的肩膀顺势跳起来，搂住少年的脖颈，暖融融的鼻息喷洒在脸上，黄濑措手不及，僵在原地。
　　柔软温润，嘴唇颤抖着，黄濑的身体更僵硬了，赤司吻上的地方正是之前和人打架而擦破的嘴角。
　　他脸红得几乎要冒烟，终于手忙脚乱把小孩甩了下来。
　　“谁、谁准你跳上来亲我的？！”
　　呜呜，为什么脚会发软手会冒汗啊，丢死人了。
　　赤司猫嘴笑：“我自己啊。”
　　一阵风吹过，过耳的金色发梢遮住了少年精致的半张脸，也掩饰了他满脸的粉红色。
　　后来当我们都长大，再也回不到无哀无愁的十几岁光阴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我们的小时候。打闹的，争吵的，快乐的，和你在一起的。
　　更早一些，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抱着我眨着眼说的那句：“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小征。

　　期末考结束成绩公布之后，国一的暑假终于来临了。
　　说到夏天你想到了什么？暑假，西瓜，空调，冰棍，欧派，海边，阳光，沙滩？对于帝光篮球部来说，夏天意味着集训的时候到了。十一月开始冬季杯的选拔，这个夏天是最长也是最佳的休整训练时间。
　　白金监督和赤司两人计划了很久，终于制定出一个满意的方案：带着篮球部的一群笨蛋去登富士山，并在山上进行为期一周的训练。
　　七八月的富士山，是登山的最好时机也是旺季。
　　到了集合出发的日子，黄濑大包小包背了一堆登山装备兴冲冲地准备出门，被赤司黑着脸拦在了家门口，三两下就把他背包里的墨镜口罩零食写真集游戏机照相机统统都丢了出来。
　　黄濑急眼地拽住写真集翻卷起的一页：“这个不行！这是我说好要带给小黑子看的！新拍的写真哇啊啊——！”
　　封面是穿着和服的金发少年，颀长白皙的双腿，灿然的笑颜，张开双臂，仿佛在做出拥抱的邀请。
　　赤司瞪他，恶狠狠踩了他一脚：除了我，谁都不能看！
　　赤司：“你当是去旅游度假的吗？带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到时候半路累死我才不会理你。”
　　黄濑吐吐舌头：“小征你才是！到时候如果高原反应了我绝对不会帮你的！”
　　“哦？”小孩笑眯眯，“帮我什么？人工呼吸？”
　　黄濑：“我靠！小流氓！”
　　少年羞愤着大步流星出了门，赤司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消失后，才又检查了一遍行囊，确认无误，打包出发。
　　才刚走出门口，小孩意外地看到金发少年垂着脑袋像个受伤的小动物靠倚在门边，缄默不语。
　　心下一阵暖，他明知故问：“咦，舅舅怎么还没走？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黄濑往前迈了一步，咳了一下：“嗯忘记了。”
　　赤司：“忘记了什么？”
　　他的下一句话，哪怕再过上一千年，赤司征十郎都不会忘记。
　　黄濑的声音清朗温和，眉眼清秀温柔，他答：“忘记了你啊。”
　　砰地一下，有什么被击中了。赤司上前两步拉过黄濑的手笑起来。那一天，他的心情都特别好。
　　一行人在帝光校门口集合，然后由篮球部专用的巴士直接送到富士山山脚下。全程接近三个小时。
　　前一天晚上忙着打游戏的黄濑凉太因为起了个大早，一上车就睡得不省人事，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一副不受外界打扰的模样。
　　骄阳似火的夏天，开着冷气的巴士里微凉，赤司将窗帘拉起，把毛毯拿出来盖在黄濑身上，动作幅度稍大了些，一个不小心，白色右耳耳机就顺势滑落了下来。
　　赤司犹豫了下，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耳朵。
　　刚听了三秒钟，他就轻轻叹了口气。熟稔轻快的曲调，听得耳朵都快起茧的一首歌。应该是那部《菊次郎的夏天》的主题曲，叫做《Summer》。
　　Summer，夏天啊。
　　追溯起来，那还是黄濑刚到赤司家的时候，金发小孩每隔一个月就把菊次郎电影的碟片塞进DVD里看一遍，每次看都会哭成个泪人。
　　那部电影赤司也看过，讲述的是父亲去世、母亲远离的正郎和一个邋里邋遢的大叔菊次郎一起冒险寻找母亲的故事。刚上一年级的那个春天，班主任放给他们看的，总体来说是个温馨有趣的故事，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不痛不痒，但黄濑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竟然鼻涕眼泪一大把哭得停不下来。
　　这感情也太丰富了吧？当年七岁的赤司征十郎看着放声大哭的黄濑凉太怔怔地想。
　　后来他才得知，黄濑父亲去世，又被母亲抛弃，和剧中小孩几乎一样的年纪，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吧？
　　刚开始两个人同住一个房间的时候，每个晚上，黄濑都会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张照片看上半天，再阖眼时，眼眶通红。
　　赤司悄悄去窥探过，那是一张三人合照。外公，外婆，还有黄濑。
　　慈祥的老父亲，精神的面孔，嘴角噙笑，一旁的妇人一头美丽的金色卷发，琥珀狭长的眼眸和黄濑如出一辙，年轻貌美。黄濑凉太那时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大眼睛白皮肤金头发，简直像个洋娃娃，被抱在怀里张开手臂咧着嘴笑。
　　多美好啊。
　　赤司征十郎抿抿唇，将合照物归原处。
　　再美好，也是迢遥的过去了。
　　黄濑凉太看着电影泪如雨下的原因，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而现在，九岁的赤司征十郎轻轻摘下耳机，静静看着窗外，虽然黄濑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想念母亲的心思，但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可能会不想妈妈呢？如果有可能的话，替凉太把他妈妈找回来吧，虽然那个抛家弃子的女人很恶心就是了。

　　集训进行得并不顺利，高原反应弄得几个人半死不活最后只能紧急吸氧送回山脚下。剩下的一群人中，有像紫原那样爬十步休息一分钟的，也有像黑子那样累到直翻白眼倒地不起的，更有黄濑那样精力旺盛东瞅西瞅不停拍照留念的。
　　监督对着一群问题儿童焦头烂额。
　　黄濑：“大家，我们一起来合张照吧！”
　　爬到半山腰，黄濑的兴奋还是丝毫未减，黑子伸出一只手僵硬地挥舞着表示我没力气了；青峰紫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连正眼都懒得给他；绿间今天的幸运物是活青蛙，刚刚把青蛙放出去捕食结果弄丢了，现在后悔莫及地去找，连人影都看不到；赤司倒是颇有兴致地朝他走去，可惜身高太矮和黄濑站一起连镜头都没入。
　　赤司：“凉太，把你的手机收起来，你要是再敢拿出来，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黄濑倒吸口凉气：小征竟然恼羞成怒了！
　　入夜的时候仍未到山顶，一行人直接就地扎起帐篷过起露营生活。
　　虽然是夏天，但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晚上还是极凉的，不怕冷的青峰大辉套着个短袖在火堆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各类写真，黑子被赤司拉去一旁特训，黄濑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离开时濒死的身影：上天保佑小黑子一定要活下来啊。
　　“黄濑仔，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大胃王紫原敦表示实在撑不住了，带来的一大包零食被赤司没收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已经在一路上吃完了，这样下去剩下的一个礼拜会死的。
　　“我的零食也被小征没收了！”想到这个黄濑还有点生气，“这样吧小紫原，你去问小绿间要小青蛙烤着吃，味道应该很不错。”
　　紫原敦：“……”
　　绿间真太郎放来一记眼刀：“紫原，烤黄濑肯定比烤青蛙好吃。”
　　紫原竟然眼睛一亮：“我也这么觉得，黄濑仔你过来给我烤一烤……”拖长半拍慵懒的尾音，讲出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黄濑吓哭：靠！小紫原小绿间要杀人啦！
　　少年连滚带爬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全面封锁后，躺进睡袋里，连脑袋都没露出来。过了一会，上下眼皮就开始调皮地打架，迷迷糊糊的，黄濑凉太在一片黑暗中睡着了。
　　黄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他探出半个脑袋，左看右看，发现赤司还没回来，决定爬出被窝自食其力。
　　钻出帐篷时，赤司正抬头望着一片墨黑的天。
　　璀璨星光，明亮耀眼，一弯残月挂在半空，看上去再安详平静不过。黄濑突然想起赤司对他说过的恒星与行星，连肚子饿都忘记了。
　　赤司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饿了？”
　　黄濑：小征果然有读心术！
　　小孩拍了拍身边鼓鼓囊囊的背包，示意他过来坐下。黄濑打开后，发现了一堆之前被没收的面包罐头水果，忍不住泪流满面。
　　“小征！你这叫中饱私囊！”
　　赤司懒得理他：“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少。”
　　黄濑还真翻了一遍，发现就连一个香蕉都没少之后，疑惑地看了看小孩。
　　赤司：“如果不事先收起来，你肯定要在半路上乱吃了，到时候晚上看你吃什么。”
　　黄濑吸吸鼻子，有点感动，小征实在太可靠了！
　　赤司却因着他这个举措警觉起来：“你感冒了？”
　　黄濑摸摸鼻子，摇摇头，小征的确很可靠没错，可有时候又觉得太可靠反而有距离感。不像其他九岁小孩一样，说像二十几岁的大人也不为过，真是个没有童年的可怜孩子。
　　他拆开一个金枪鱼罐头吃起来，赤司也不再管他，继续抬头仰望星空。
　　这就是所谓的夜观星象？
　　黄濑好奇：“小征，你在看什么？”
　　赤司幽幽吐了口气，好半天才答：“我在想我住的地方现在怎么样了，我的离开有没有被人发现……”应该没有吧，否则早就被人绑回去了。
　　黄濑默默低头继续啃他的罐头，后悔又开启了赤司中二言论的开关。
　　他觉得这个小鬼是活在他那神仙世界里出不来了，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