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舍七号》凝玉

10、苏向男（4）

　　“明儿早上我要睡懒觉，就不送你们了，拜~”

　　已经半夜了，隔着两堵墙，苏向男还能听见院子里孟晓菁的娇笑声。

　　连着两天，孟晓菁和2号房的两个男生形影不离地逛玩小镇，苏向男知道，她必定又是开了杀戒且见了血，阿弥陀佛。

　　一句佛号没念完，她小屋的门被擂得山响：“苏向男，起来陪我聊天。”

　　苏向男掀被起身下床穿拖鞋开门。

　　孟晓菁黑长靴黑长裤黑长发，浑身上下颜色最暖大概就是身上正红色的那条大披肩了，张扬飞舞地迈步进门。

　　“喝了多少？”侧身让她进屋，闻着她随身飘散的酒气，苏向男问。

　　“还没醉。”孟晓菁嘻嘻笑着：“给我找点喝的来解酒。”

　　好的。苏向男去开咖啡机，美式黑咖，double，喝不死她。

　　“对了，明天2号退房以后，能把我换过去吗？”孟晓菁在外间的高脚椅上坐了坐，觉得不舒服，径自去了里间，歪在还烘暖着的小床上，隔着窗大声问。

　　“不行。”苏向男想也不想答。

　　“为什么？”

　　还用问吗？2号房早就订出去了不说，就算没订出去，那间是双床房，晓菁就一个人，她这是生意，要赚钱的。苏向男一心一意做咖啡，懒得回答无理要求。

　　“你个财迷。”孟晓菁见她不吭声，猜到她的想法，随口吐槽。

　　苏向男端两个杯子进房间，递一杯过去：“别泼床上了。”自己捧着另一杯窝进床里。

　　孟晓菁扯她的被子盖住盘起的腿，背靠着墙喝咖啡，一口下去，又烫又苦，逼得她直吐舌头：“嘶，你狠。”

　　苏向男只说：“解酒。”

　　孟晓菁闻到她杯子里飘出的苦荞香：“我跟你换。”

　　“不换。”她没喝酒也不需要人彻夜陪聊，那一杯灌下去得清醒三天。

　　“唉，小伙儿挺帅的，可惜只待三天。”孟晓菁随意跟她拉扯了一会儿，放弃地重新靠回墙上，叹气道。

　　“你没要电话？”

　　“没。”孟晓菁答：“他们主动给了。”

　　她就知道。苏向男：“那你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是留恋。”孟晓菁怨怪地望她一眼：“让你给我换房你又不肯。”

　　她是变态吗，不留住人要留住味儿？苏向男再无视。

　　孟晓菁明白她的腹诽，评价道：“你不懂。”想起件事：“哎对了——”

　　枕边放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在暗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苏向男倾身够过来，点开看了，皱皱眉，锁掉。

　　“怎么？”孟晓菁直觉有异，吞了前面的话头，问。

　　苏向男摇头。

　　孟晓菁用目光威胁她。

　　苏向男不为所动。

　　“就你有电话吗？”孟晓菁败下阵来，但不甘心，边咕哝边掏出手机拨号：“喂，姐？”

　　苏向男抬眼瞄她，打给成辉他妈，要干嘛？

　　“姐，小辉在你们那边待得还好吧。我？是，喝了点儿酒。过年嘛，跟朋友在一起玩儿，没事，你不用操心我。我姐夫在不？不，我不找他，就问问。他可真忙。

　　“姐，小辉告诉你们没？嘿嘿，看样子他没说。不，是好事，你们盼着的好事——他和那女孩儿，年前分手了。”

　　真行，当着她的面说这个。苏向男不动，要看看孟晓菁能做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分？那你得去问你儿子，我不好意思说。不过要我说你们也没必要去问，反正只要他们分了不就顺了你们的意了么。

　　“哎那你们还真以为错了，分手是人女孩儿提出来的。是我外甥又怎么了，的确是人甩他，还不让说吗？行，那你去忙我姐夫吧，挂了。”

　　收了线，孟晓菁望着苏向男奸笑。

　　苏向男也盯着她，良久道：“当初你不也一样不看好我们么？”

　　孟晓菁大方点头：“是呀。”

　　那刚才电话里？

　　孟晓菁：“那时候小辉是高三生，我毕竟是他长辈，谈恋爱扰乱军心这事儿当然得管管。但后面那小王八蛋闹花花肠子，我三观好正的。”

　　苏向男几乎笑出来，是，你妖气不侵。

　　孟晓菁瞟到她不以为意的表情，骂：“你别在这儿给我装潇洒，真要是个骨头硬的，那天对那女孩儿你怎么不给她骂回去呢？”

　　那次小辉学校那小女生去找苏向男，她也在柳舍，虽然没亲耳听到多少小女生对向男说的内容，但光是女生女生进门时的嚣张气焰和高冷眼神，就已经为她不喜。偏偏向男从头到尾都面瘫得可以，不知是迟钝还是怂。

　　“你也说了，”苏向男开口：“问题出在你外甥身上。他是渣男，你能打折他的腿，但你能动人家女孩儿一根指头吗？”

　　你这么明理，你爸爸的女朋友知道么。孟晓菁翻她一个白眼：“包子！”

　　明天她还得跟老苏去后山墓地，耗不起。苏向男不再继续话题，拿脚尖推推孟晓菁：“你赶紧喝了回去睡。”

　　咖啡这时候温度可以了，孟晓菁咕咚两口灌下去，蹭着往床边挪：“你以为我稀罕管你个大肉包子呢？扔了我家小鲜肉，以后悔了可别来找我哭。”

　　“帮我关门。”

　　=========================================

　　一个月前。

　　筌市连着阴了几天，难得这天出了点好太阳。

　　天儿一好，人就愿意往外跑，柳舍庭院里五六个露天座全都坐满，包间开了窗透进阳光，也招得客人们恨不得蜷在沙发里立时打个盹。

　　孟晓菁拎着从旅游地带回来的特色点心晃进来，一看这个架势就有些犹豫：“今天人挺多啊，那我不坐了，这给你。”

　　“有地方。”苏向男留人，不过估计后面还有客人来，没把她往中庭领，指指自己所在的吧台：“你上里头来。”

　　孟晓菁依言而行。

　　苏向男起身做茶饮，听见她问：“就你一个人当班？”

　　不是，老板在，在休息室，那男人隔了有小半年，终于又来她们柳舍了，只是刚才陈之萱领他进来的时候，两人脸色凝重，一点儿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秦素和方朗正热恋，一见陈之萱并没盯着，乐得钻进厨房后的小巷里腻歪。

　　苏向男取笑孟晓菁：“你还需要多少人伺候？”

　　孟晓菁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闲聊罢了，问她真正关心的：“你跟小辉吵架了？”

　　“嗯，有点问题。”熟茶有豆香，是她最近比较喜欢的口味。

　　“哪方面的？”

　　情侣闹意见，无非就那几方面，晓菁的经验比她只多不少，还问。苏向男抽空回头瞟她一眼，不答。

　　“行行行，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我是看成辉这一段过来得少了，以前可没有过，小打小闹的至于吗你们？苏向男，”孟晓菁提醒：“我家成辉放男生堆里那也算出挑的，你别太不往心上放。是，你比他大，但偶尔服个软撒个娇让他哄哄你，不丢人。”

　　她撒娇让成辉哄，画面太美不敢看。点心还没吃苏向男已经觉得腻，刚好过道里传来问询，她忙招呼：“请问几位？”

　　却是一愣：两个女生，立在后面的那个，她认识。

　　显然那女生对她也不陌生，擦过同伴站到前面：“苏向男，有时间说几句话吗？”

　　话音里的恶意明晃晃，引得孟晓菁也半站起来探看，看看女生又看看她，一脸的好奇。

　　“跟我来。”苏向男没空理这八卦王，伸手向中庭比个方向。

　　两个女生率先走过去。

　　苏向男掀吧台翻板，头也不回地警告蠢蠢欲动想跟的孟晓菁：“老实待着。”

　　孟晓菁抬起的屁股落回去，无所谓，吧台通向中庭只有一个门洞，无遮无挡的，不耽误她听壁角。

　　再说，光她眼里的画面就已经够有意思了。

　　柳舍的中庭并不大，搁了套藤艺双人座并一个小几。孟晓菁看着苏向男让那两个女生坐了藤椅，自己从一盆绿植旁单拖了张壶凳坐下。

　　两个坐着圈椅的小女生后背根本不碰椅靠，姿势紧绷；向男大大方方地坐在壶凳上，骨瘦的身型不塌不板，看起来反而一副心知肚明你们请说的放松模样。

　　苏向男的确不紧张，因为两个女生虚张声势得太明显。

　　一个问她：“不要让我们点单吗？”

　　见她不动，另一个表示：“我们不耽误你做生意。”

　　这里的生意是陈之萱的不是她的，她俩来砸场也不需要这么有礼貌。苏向男开口：“说正事儿吧。”

　　陈与妃愣了，然后似乎很气愤，气得说话都失了条理：“那天在学校，师兄的态度很奇怪很不自然。”

　　苏向男听懂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陈与妃：“我想，应该是因为你，他才那样的。”

　　对，是因为她。准确的说，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苏向男看着另一个女生伸手碰一碰陈与妃的胳膊，似有劝阻之意。没事，接着说。

　　陈与妃眼神移开，语气软下去：“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意思是？

　　陈与妃重新抬眼看她：“总不能因为跟你做了男女朋友，其他人就全都得跟师兄划清界限吧？”

　　其他人她不知道，但你陈与妃对严成辉的心思，是在正常界限内吗？

　　好了，大老远地特意跑来说这么一堆话，她也让她跑有所值吧。苏向男开口：

　　“我会去你们学校、成辉那天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他自己想要的。
　　“他要不要跟你们谁划清界限，是他的事。
　　“你喜欢他，去对他说。”

　　苏向男承认自己俗，明明被陈与妃激起了怒气，但她虚长她几岁，就是不愿意让小女生得了逞得了意——就像晓菁说的，这个潇洒，她必须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