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古董店》陈全庸

5、奇怪的主人

　　在绀黛见过的所有人中，主人是她觉得最好看的一个。
　　但凡美人都有怪癖，男性美人也是一样。
　　比如主人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比如主人不愿跟他们同桌用膳，比如主人只穿一尘不染白色衣裳，又比如主人脾气很坏很坏，甚至绀黛曾经亲眼目睹主人抬手便将毋机扔出好几米远。
　　绀黛自小生在青楼，六岁之后又整日乞讨为生，过惯了溜须拍马，审时度势，所以平日总是躲得远远的，尽量在主人面前当个透明人。
　　他让坐，绀黛绝对不敢站着。
　　他让躺，绀黛就绝对不会站着。
　　他让你离远一点，绀黛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这也是主人可以容绀黛一个无用之人久留的原因。
　　绀黛倒不觉得这种低三下四的生活有何不可，毕竟在她看来，只要每日吃饱喝足，每日有干净的衣服，温暖的床铺，她便万分满足。
　　六岁之前也是这种安定而又平凡的生活呢，那时她每日呆在青楼园子对着老鸨姨娘们溜须拍马，老鸨总是拧着她的耳朵叫她跟屁猴子，姨娘们总是赏她很多很多花糖水果。只不过这种安逸生活什么时候会结束呢？她忽然想起自己六岁时候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之症。
　　擦了擦眼泪，绀黛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步练师，便静悄悄的关门退了出去。
　　她百无聊赖的四处闲逛，却不经意间走到了外堂的铺子里。
　　以前总在后院蹦哒，因着害怕主人的原因，绀黛很少出现在前堂的铺子里。
　　说也奇怪，铺子昼夜都是这么开门敞着，莫说主人，就连步练师与毋机也很少守着铺子。
　　这么多奇千姿百态的古董玩物，就都这么随意的摆在店铺里，无人看管，却连小偷强盗也不前来光顾。
　　绀黛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阁楼，门窗禁闭，但绀黛知晓，自己的主人一定又是一个人呆在那里。
　　他不寂寞吗？绀黛歪了歪脑袋。
　　似乎觉察有人看他，主人本来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那种怜悯而又关切的让人作呕的人类感情。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所有看他的眼神都是恐惧，这个无知而又狂妄的小东西，竟然觉得自己可怜？
　　他伸手一摆，绀黛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扔出门外好几米远。
　　好痛啊。
　　皮肉摩擦着并不平展的青石地面，尖锐的石棱刮伤了她许多皮肤。
　　她的内脏被震的呕出鲜血。
　　要死了吗？这么痛啊？绀黛痛的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她好像看见了母亲还有如是姨娘。
　　片刻间，本来沉睡的步练师慌忙出现在主人面前，看到受伤吐血的绀黛抬首看向主人，“为什么？”
　　“她该死。”主人轻描淡写。
　　“为什么？”步练师不甘心的问道。
　　为什么，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散发了怜悯吗？主人冷笑着回答。“在我这里，没有为什么。”
　　“呵，确实没有为什么啊。”步练师抱起绀黛，小家伙轻盈而又柔软的身子安静的躺在她的手臂上。“主人何曾考虑过他人感受，或者主人又何曾怜悯过他人生死？”
　　“你在讽刺我？”
　　“你做的一切事物都是因为随心所欲，因为你的随心所欲，我与毋机刚刚修炼成行便要跟在你身后任你调遣，因为你的随心所欲，我们为妖，一身妖力，从未任游过一次这广阔天地，因为你的随心所欲，我与毋机从不敢接触过同类伙伴，千百年来我们早便认了命，心甘情愿的只做一只傀儡，这样便罢了，可是绀黛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主人挥手间便可决定她的生死，那日是我将她带来，我也自要保她平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主人的双目忽然变得更加阴冷，这是他的奴才们第一次忤逆他呢。
　　“主人，练师不是故意与您作对。”毋机慌忙求情。“看在我与练师多年来对您衷心耿耿的面子上，绕过练师这一次吧。”
　　“不必求饶了。”步练师犹如败落的花草，毫无生机。“我累了，我也倦了，好不容易有个小家伙为我枯燥无味的生命带来一丝生机。毋机，对不起，我真的很累。”
　　“那么，你们一起死吧。”主人伸出右手，慢慢覆向布练师的锁妖骨。
　　“不。”昏倒之前，步练师清楚的听到毋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