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系古茶灵冢》厥兀

5、一鬼一茶一浮生

　　“怎么，还没有恢复精神吗？”柳兮的声音回荡在墓室之中，将白子虚从无限联想中拉回。

　　“啊？”

　　出了古墓，白子虚一直没有作声，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关于情，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貌似很多。

　　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圣人尚且不懂，何况他这个连初恋都没有的凡人。

　　所以他不懂，有人可以不投胎转世，永远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可以为一个人建一座衣冠冢，用铁链将自己栓住，甚至可以忍受可望不可即的痛苦，以此赎罪。

　　自己，做不做得到？

　　没试过，又敢不敢尝试。

　　的确应该找一个人来爱，才不枉此生。

　　白子虚就此下定决心，虽然想法怪异了些，不过结论很有说服力，嗯，等毕业回家，就去找个人。

　　“老师，我们何时开始着手完成学业任务？”白子虚在就第学院四年之久，虽说怪事遇见不少，但今年特别多，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回家才是上策，何况如今还有要事在身。

　　“不急，你知道……你的学业任务是什么吗？”柳兮柳眉一挑，赤裸裸的鄙夷随着一缕清风飘过，恰好落在某人头上，白子虚果断怒了，但经过缜密的思考，事实强有力地告诉他，柳兮说的没错，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白子虚不明白，自家导师为什么总是这么呛人，他是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可以问吗。

　　白子虚盯着柳兮一阵眼神攻击，和柳兮相处有段时间了，虽然一天不到，虽然柳兮是冷淡了些，没有冥绍的那种风趣幽默，没有纳兰的那种和蔼可亲，亦没有慕容云思的那般调侃随性，但至少，比起钟笛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冷淡，柳兮已经好上太多了，想必让白子虚对着生活三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想来，白子虚不禁重新振作。

　　“我想，她应该还没想好一个深刻而适合你的学业任务。”白子虚顶着两团热泪，再次看向柳兮，“不要用这种欲求不满的目光……”不过后者很淡定地顶了回去。

　　“老师，每个学生的毕业终极任务难道不一样吗？”白子虚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毕业终极任务了，就是和终极老师一起完成的任务，尽管模样好看，但几千年的代沟还是不能忽略的，不过貌似是，自己比较落伍呢？

　　“一般不一样，校长会专门为每一位学生布置适合他的任务。”柳兮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白子虚，“比如说……”

　　“让你不穿衣服到女生宿舍转悠一圈，不到天黑不准回来。”柳兮云淡风轻，白子虚万里乌云，头上打了个雷后，片刻就开始下雨了。

　　怎么会有这种校长？

　　“老师……谁，谁选出的校长……”白子虚气若游丝，一番雷雨交加之后，他终于看清自己前途之渺茫，未来之坎坷。

　　“自荐的。”

　　为什么没有人拦着她？

　　“难道没有人竞争过她吗？”白子虚不由对校长肃然起敬，能在万千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必然有些手段。

　　“不知道，当年自荐的就她一人，至于……”

　　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还社会一个和谐安宁！还万千学子一个太平盛世！

　　人类道德滑坡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说好的反腐倡廉呢？

　　无视白子虚心中悲慨，“子虚，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再去系古看看？”柳兮已无心再纠结校长到底是怎么来的问题，直接拉着白子虚一个瞬移，便到了系古门口。

　　“不是说休业一学期吗？怎么还来？”白子虚不太适应这种虽然快但比坐电梯还恶心的交通方式，强忍住腹中不适，随柳兮进了系古。

　　“其实，它的门现在还是锁着的……”白子虚吐了吐舌头，回头看了眼门口，的确没有打开过的迹象，不由暗暗称奇，但转念一想，鬼嘛，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不足为奇，便跟着柳兮缓缓向里移动。

　　四周木制墙壁依旧如昔，斑驳的老树皮镌刻着岁月的痕迹，白子虚曾想，这系古会不会是棵树，而他，现在正在其中。

　　“系古，原本就是树魂，亦是我的朋友，自然要来看看。”柳兮背对着白子虚，指了指窗边的位子，“坐吧。”

　　白子虚应言坐下，枝条制成的藤椅坐起来很舒服，“姑苏有许多种鬼茶。”

　　“嗯。”白子虚点点头。

　　“那你知道有多少种吗？”柳兮坐在白子虚对面，今日的哑老板没有戴面具，没有只给他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相反，他的眼正深深地望着他。

　　白子虚莫名有些紧张。

　　摇头。

　　“姑苏有多少冥鬼，这里便有多少种茶。”

　　一个鬼魂等于一种茶。

　　那得有多少？

　　“系古并不单单供你们学生饮茶休憩，亦为冥鬼而开。”说到这儿，白子虚发现柳兮又微微将脸侧过半边，“冥鬼却不如你们凡人清闲自在，为消遣而来，你们凡人尚且有一口气，亦有大把时光挥霍，而鬼却只能寄浮生物语，重新品味百般蹉跎，空留千般嗟叹于世。”虽说谈的是冥鬼，但亦是说的他自己，人与鬼之间总有说不出的沧海桑田。

　　“每个鬼魂来这里都只喝一种茶，那种对应他的茶。”柳兮用食指轻轻滑过杯沿，杯中片片茶花于水中沉浮，片刻，茶水渐红。

　　“为什么？”是规章制度，还是性情使然？

　　柳兮笑了笑，没作答复，桌上忽然多了一杯清茶，红色的莲花浮在水面上，漾着芬芳。

　　好熟悉的花。

　　“这是我的鬼茶？”白子虚盯着桌上忽然出现的茶杯，问道。

　　柳兮点头，端起自己眼前这杯品了一小口。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鬼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他？

　　“其实，人与鬼的区别仅在于，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投胎转世，但鬼做不到，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柳兮的话听得白子虚有些心酸，辗转千年，仍是没能放下。

　　的确如此，执念已深，想断，放弃过往，重新开始，便永远别再碰触：想留，放弃将来，封存过去，就永生不要走出来。

　　每个人都说这很简单，因为他们舍得，但对于鬼而言，却难于登天。

　　“想不想去看看？”柳兮一口喝尽杯中茶，随即开口问道。

　　“什么？”都说品茶需小口细饮，连容器也是精致体小，系古中的茶杯他今日才注意到，体型颇怪也就罢了，连柳兮这饮茶方式也是别具一格，白子虚一时不知是否应该效仿导师一饮而尽。

　　“鬼茶。”话语之间，柳兮已站起身。

　　“可以吗？”白子虚仰视柳兮，不由发觉，柳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杯中的茶，目光犀利，白子虚几番快速思维，最后决定还是将鬼茶放在这里，随柳兮先进去为好。

　　“当然，只要不随便乱碰就好。”柳兮转身而去，白子虚长舒一口气，随即跟上。

　　走在长廊中，白子虚忽然想起方才未完的话题，又开口问道：“老师，为什么鬼会来喝属于自己的鬼茶？那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柳兮停下步子，给白子虚一个背影，灯光昏暗下，有些落寞的神色，或许，在柳兮的背影中，住着一只鬼，仿佛一转身，背后的脸便会化作鬼魅，狰狞可怕。

　　白子虚不得不感叹，自己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鬼待久了，自己也神叨起来了。

　　“你毕业前夜，我自然会告诉你。”

　　“哦。”早料到会这么说，白子虚也没多问，继续跟着柳兮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不久，眼前便又是一道门，门上有一张凹进去的人脸，右半部分坑坑洼洼，似乎眼熟得厉害。

　　“现在让你知道，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柳兮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那副白玉面具，右脸诡异的红色图腾在灯光下愈发阴冷。

　　“放上去。”柳兮将面具递给白子虚，示意他将面具放到凹槽处。

　　白子虚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许是柳兮想摆摆导师架子，便也没在意，只接过面具，柳兮却迟迟没有松手，白子虚疑惑地看了柳兮一眼，后者微微一笑，松了手。
　　这面具，挺沉……

　　白子虚气沉丹田一咬牙，将面具放了上去，面具很好地与凹槽嵌合之后，石门轰然中开。
　　里面很黑，但不是那种黑暗，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自然界中每天接触的墙必然有缝隙，必然会有丝缕微光透过。

　　“这里，是个全密闭空间。”完全封闭的空间，没有空气，没有水分，白子虚虽然想问，自己是怎么在这个奇特的空间活下去的，但又不想在自家导师面前丢了面子，只好忍着不问，默默跟在柳兮身后。

　　“到了。”白子虚一个出神撞在柳兮身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阵梨花清香扑鼻而来，好闻得很。

　　“还不起来？你以为是完全非弹性碰撞吗？”关键时刻，柳兮的调侃一向不会缺席。

　　一时没控制住又失态了，白子虚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不过，古代就有动量这个东西吗？

　　高中物理老师有云，当两个小球碰撞后粘在一起，以一定速度继续共同向前运动时，我们称这两个小球间发生的碰撞为完全非弹性碰撞，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姑且将问题攒着。

　　“老师，你用的什么熏香？”白子虚问得脸不红心不跳，“这么好闻？”

　　“熏香？梨花的，很好闻……”柳兮有一刻的失神，白子虚看到了，那种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不是对他，而应是对一位故人，一位他不认得的故人。

　　“啊，对了，老师不是说去看茶吗？”白子虚也感觉气氛不对，急忙岔开话题，象征性地向前走了几步，结果又退了回来。

　　“怎么不进去？”柳兮收拾好心情，朗声问道，“里面太黑，看不到……”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柳兮夸奖了一句，便向内室走去，白子虚紧随其后，只见所过之处忽而灯火通燃，淡蓝色的萤火映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尽头，柳兮停下来，坐在尽头处的骨椅上。

　　“想看什么便看吧。”柳兮刚刚坐下，骨椅四角处便抽出了数条藤曼，快速缠绕而上，密室中灯光虽亮了几分，但淡蓝色的萤火光晕仍是让白子虚看不真切，想必自家导师自有分寸，便也不再多想。

　　白子虚此时此刻有种参观实验室的喜悦，他记得高三毕业前，老师让全班参观那传说中的实验室，众人以为是学校善心大发，结果老师叫他们别误会，说是学校为了向学生证明本校设备优良。

　　去了之后发现的确优良，还是没拆包装的，而且只有一套。

　　日子多么不堪回首，就会多么珍惜现在的生活。

　　白子虚瞪大双眼看着明暗不一的蓝色萤火。

　　“老师，若是碰了会有什么后果吗？”透明的玻璃瓶中悬浮着一缕丝状物，在灯光下跳动，仿佛有生命，又好像没有。

　　“每一瓶中都封着一个茶灵，如若你碰了，茶灵就会寄居在你体内，而你，将成为茶灵主人的伴侣。”白子虚这才看清，柳兮坐在阴暗处，白色的骨椅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枝红莲，不，准确的说，那不应当是莲，它有藤有蔓，从地上沿着椅脚攀爬，最后停在柳兮的颈旁。

　　“茶灵主人的伴侣？”

　　“他想一生相守的那个人，无论得到与否……你的意识会自动更换成茶灵的意识，陪他重新走过此生……音容笑貌，你都要去刻意模仿那个人，世上再没有你这个人，你的皮囊会渐渐变化，骨骼亦会改变，最后，完完全全变成这个人。”柳兮说得十分生动，仿佛这一切真的发生过，那其中痛楚似乎曾经体会过。

　　不是自己的意识，不能支配自己的躯体，这太恐怖了……

　　白子虚后退几步，与茶灵保持一定距离。

　　“姑苏是个美丽的地方，盛装着许多美丽的故事……”柳兮忽然感叹起来，白子虚闻声回头，他看见柳兮将手伸向一个瓶子，不由惊呼出声！

　　“老师……”白子虚弱弱开口，想再次确定眼前人还是不是他的导师。

　　“不用担心，我不会被茶灵侵染，因为，我本来就是茶灵……”

　　当一个人被一个茶灵当做载体之后，便不会再允许第二个进入，这是冥界的规矩。

　　当一个人被茶灵侵染，有了他的意识之后，自身的意识就会变成一个新的茶灵，等待下一个人出现。

　　柳兮为什么会成为茶灵？

　　而那朵似莲非莲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

　　所有问题，白子虚都想解决。

　　“谁知道，不过，他可是个美人啊！”

　　校长的声音忽而再度响起，如暗夜中的鬼魅，在白子虚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子虚一时意识模糊，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超负荷，只想沉沉地睡去，再不过问。
　　游
　　离之际，只听见几声沉稳的脚步声渐远，随即是轻轻的开门声，然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