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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最是江南好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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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本来是约好午时三刻在渡口见面,谁知白子虚半路折返,误了行程。
终于各就各位,几人刚找到船家摆渡,正欲渡河,却见一人从后面追来,口中高呼“等等我!”
冥绍闻声望去,这不正是定远将军,冯启征吗?来得正好,省得路上遇到不测,连个护驾的人都没有。
于是冥绍也没细问,直接就把冯启征拉了上来,冯起征一个大跳,好悬没把船给弄翻,“诶,诶诶!”白子虚站在船边,险些落水,身体与水平面夹角已然快小于四十五度。
“自己小心些。”柳兮一伸手将白子虚拽了回来,“诶!”有惊无险,白子虚决定降低重心,尽快坐下。
轻舟徐行,转眼便已过万重山。
“唉,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冥绍一时诗兴大发,随口便吟出一句千古绝唱。
只见他一身华服,虽然不在宫中,冥绍依旧是彰显着个人魅力,他伫立舟头,折扇轻摇,长发飘飘。
没错,冥绍带这把折扇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颜疏筱,时而拿出来在他眼前晃晃。
“皇上,此处乃江南,非扬州也。”冥绍只觉一盆冷水倾盆而下,瞬间湿透衣襟。
完全关注的不是一个重点嘛,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白子虚看不惯他俩阴阳怪气,刚想打断,却被柳兮制止,“颜相此言差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南水乡,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以扬州词赞之,着实匹配。”
冥绍一语道破天机,望着眼前人的正经表情,笑得波澜不惊。
“皇上所言极是。”颜疏筱无心与他争执,早早认输。
所谓天子皇帝与地痞无赖本质区别不过在于有无实权,冥绍此时就是个有皇权的无赖。
“我说二位,出门在外,是不是应当换个称呼?”在一旁看热闹的闲月见二人冷场,自觉转移话题。
微服私访还敢如此张扬的皇帝,纵览古今,唯冥绍一人可以。
“疏筱鲁莽了,想来他仇家本就甚多,若再暴露了什么,虽死不足惜,然并无子嗣,南诏后继无人,乃国之殇也。”
白子虚听得跟文言文似的,于是干脆背过身,面朝碧水,春暖花开……
颜疏筱说得从容不迫,忠君爱国,冥绍理应一腔热泪夺眶而出,“多谢挂心。”
闲月一头冷汗,作势便要用衣袖擦去额前的三根黑线。
“姑娘还是用这个吧。”一方锦帕递来,闲月抬眼望去,顿时一惊。
“……将军何时上来的?”方才闲月一直在沉思外加看热闹,也没注意他,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有点小惊悚……
“额,我一直都在啊……”好吧。
闲月接过手帕,简单拭了几下就将手帕塞进衣袖。
“姑娘……”冯启征欲言又止,表情古怪,看得闲月莫名其妙。
“闲月,将手帕还他罢。”冥绍与闲月相识多年,对她的“习性”可谓熟悉得透彻。
好借不还,再借好难。
冥绍如此规劝自家师父,奈何闲月执迷不悟。
借后不还,无需再借。
有道理。
“嗯?”闲月一头雾水,看向冯启征。
“没事。”
冥绍见冯启征如此娇羞矜持,便打算就此送他个顺水人情。
“你莫非还未察觉袖中多了块巾帕?”
闲月下意识将手深入袖中,果然掏出一方缟素手帕,两行娟秀小字点缀其上。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冥绍恍然大悟,对冯启征的钦佩之情一时泛滥成灾,“果然人不可貌相,如此传情达意在小儿女中倒是常见,只是一为将者赠予妃嫔……”而且前提是皇帝还在旁边……
实在大胆。
“皇上莫要误会,这手怕是……”冯启征见冥绍脸色微变,“扑通”一声便跪了,随即船身又是一阵销魂的摇摆……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快快起来!”白子虚此刻感觉到的不是冥绍的天子威严和宽宏大量,而是带了绿帽子还倍儿高兴的傻缺精神。
“停!”一直沉默的某人努力。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手怕是我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添什么油,加什么醋!”
三位人中龙凤,帝相将,愣在原地。
终有一道微弱的声音,趁虚而入。
“几位……船,到……到岸了”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下了船,便到了江南。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只闻其声,便知其人,就是冥绍,错不了。
“顾左右而言他。”不应景的人说不应景的话。
自上船以来,白子虚一直觉得这两人古怪,欢喜冤家,还总是冷嘲热讽,唉,搞不懂啊,还是跟着柳兮为好。
“疏筱,其实,我会背的是只有这么两句而已,莫要怪我不应景。”他一下便猜透了他的心思。
“身为一国之君,还应当多看些书才是。”
“你信?”他应当不信的,作为南诏丞相,朝堂上处处与自已作对的颜疏筱,颜大人,怎么会这样说。
受宠若惊。
“怎么不信?我早就猜到了。”
闲月扶额。
此番对话若是传了出去,他这皇帝还怎么当……
“时候不早,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忽略旁边哑然的冥绍,闲月率先迈入客栈。
颜疏筱抬头望了一眼高悬的招牌,“盛兴客栈”,很俗气的名字,没多想便跟着进了客栈。
“几位客官可要住店?”掌柜的是一个约摸四十出头的男人,笑容可掬,应当是个老实人。
“住,上房。”
“不好意思,近来我们这里盗贼猖獗,对每一位入住的客源都要问个明白。”
四人面面相觑,盗贼猖獗!来的真是地方。
“我是丫鬟!”女士优先,闲月首当其冲,表明身份。
“我是随从。”冯启征儒雅一笑,惹得客栈中几位姑娘暗许芳心。
“我是少爷。”冥绍会意,保持队形。
客栈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白子虚柳兮自动退出。
五双眼睛齐齐盯着一言不发的颜疏筱。
只差一样,这个家庭就圆满了。
清风徐来,纵将秋水望穿,颜疏筱仍未开口。
时间凝固在此刻,众宾客纷纷侧目。
“我……”颜疏筱狡黠一笑,“夫人旅途劳顿,还是尽快休息吧,闲月,扶夫人进去。”已有不祥预感,冥绍决定先下手为强。
“少爷,咱还没选房间呢。”闲月友情提示,顺便扫了一眼石化在柜台后的掌柜。
“这还不简单,闲月,左手起,一间一间地敲,若有空房,直接扶夫人进去便是。”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原因如下:南诏例律中有云,南诏可娶男妻者皇亲贵胄也,为妻者,亦可入朝为官。
光天化日私闯民房,成何体统!
“额,几位客官可要六间上房?”掌柜回神,众人吃饭。
“出门在外,四间便可。”颜疏筱颜疏筱一副贤妻模样,冥绍不禁产生一种误会的冲动,当然,这几间房是这么分配的。
冥绍与闲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颜疏筱在弦秋苑就看出柳兮与白子虚关系匪浅,也算顺水推舟,两人一间,最后自己和冯启征各一间。
分配房间之后,六人兵分四路,各自安歇。
白子虚自从做了那一夜有噩梦性质的春梦之后,一和柳兮共处一室就莫名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柳兮早早便打理好床铺,叫白子虚站在门口,迟迟不进,不由问道,“子虚,怎么还不进来?”
如今已是傍晚,收拾过后,两人就打算睡下了。
“那个……老师,这几日我犯了不少错,请你原谅!”白子虚没动弹,就站在门边,“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我还是站着吧……老师,我这几天直呼你的名字真的不是有意的!”白子虚连声道歉,生怕柳兮不高兴。
“哈,就为了这事?无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
“老师!我还是打地铺吧,我睡觉不老实,害怕伤着您。”白子虚适时打断,如今要是让他和自家导师同床共枕,别说是睡觉了,就算是翻个身他也不敢啊。
“……随你吧,不过……”
“老师,我会克制不打呼噜的!你放心!”白子虚迅速从柜子里拿出几床被褥,作势就要铺在地上。
“江南邻水,湿潮,小心着凉。”柳兮背对着白子虚,看不出表情,只是声音落寞,让白子虚莫名心塞。
“嗯……”白子虚匆匆弄好床铺,匆匆睡下,匆忙得连句晚安都没来得及和柳兮说。
柳兮看着床下的白子虚,特意背对着自己,于是面壁而卧。
两人便这般睡去。
窗外的知了聒噪得厉害,也没人起来,只怕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