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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病 ...

  •   天早已寻不着淡淡地边际白了,自朴薪天和顾江芒两人进了包厢后,整个饭桌的气氛略有些拘谨,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俩都是快要而立的年纪,跟小波那群热血少年必定是聊不到一块儿去的。
      原本想着跟小波坐在一起聊聊这些年的事,可他跟朋友们聊得热乎,我也不方便去打扰,只好随意挑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了过去。
      原本坐在我旁边的少年不知为何换了位置,一股熟悉的味道靠了过来,那是股淡淡地檀木香,跟朴薪天身上的古龙水味道不同,不仔细闻很难在芳香四溢的饭菜桌上辨认出来。
      “我很意外。”
      我辨识的出来,那是顾江芒低沉如提琴的声音。
      “我也很意外。”
      他侧目看向我,眼底的波澜微晃,“所以,你不姓徐?”
      我沉默了大概有两秒,在这短短的两秒里,我思考了很多事情,比如我要不要坦率的承认我姓宋,比如我该怎么解释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他坦白我其实并不姓徐,比如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能让他听起来不觉得尴尬,等等。
      结果,脱出口的居然是,“所以,你跟小波很熟?”
      他顿了也有两秒,随即嗤笑了起来,“我是要夸你机智吗?”
      我耸耸肩,“我一直都很机智。”
      “的确,你有时候机智得让人措手不及。”他浅浅地笑着,“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
      我摆弄着手里的汤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不那么艰涩,“是,我不姓徐,我姓宋,我不是徐院长的女儿,我是朴薪天的——”我顿了顿,试图从我有限的词汇里找寻一个合适的词,“继妹。”
      “扑哧——”一声,我听到了身边的人喷水的声音,我以为是顾江芒,当我将纸巾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喷水的人竟是坐在顾江芒另一侧的朴薪天。
      他越过顾江芒的脑袋,对我哭笑不得,“是我离开中国太久了吗?现在还有继妹这种说法?”
      我很镇定,“别人那儿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这儿是有。”
      他接过我的纸巾,玩味深长地眯起了眼,“有意思。”
      我很客气地对他笑笑,转而问向顾江芒,“轮到你回答我了,你跟小波很熟吗?”
      “对你来说,怎么样算熟?”
      “无话不谈。”
      “那倒不至于,不过他学业上和生活上的事基本都会跟我说,因为薪天实在太忙,没时间做他的好哥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朴薪天。
      朴薪天倒也不辩驳,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确很忙。
      “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小波都是跟我越洋电话,这样应该算熟了吧?”
      我没来由的低下了头,“谢谢。”
      “谢我?”
      “嗯。”
      “为什么?”
      “因为你代替我作为一名兄长。”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懊悔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我没日没夜的在白色的纸张上涂涂又画画,始终没法轻易地画下心里的石头,我知道作为一个姐姐,我实在是太失败,不是一个好榜样,甚至连生活上的经验都无法亲身教授,远在大洋的彼岸,连一通电话都不肯心平气和的打过去,这些年不论怎么斗转星移,唯有这一点懊悔是我终身难以忏悔的。
      所以我很感激,不论是对朴薪天,抑或是顾江芒。
      至少小波的少年路,并不孤单。
      顾江芒还是那副宠辱不惊地模样,风淡云轻地接受着我的感谢,“好,你的感谢我接受。”
      之后他便没有再同我讲过话,而是与朴薪天聊起了商业上的事,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优秀的主治医生,却不知道他对经济市场的调动也是如此的敏感。
      沉默间,我的视线匆匆扫过斜对方的周琳身上,她端坐在吴月萱的身边,但视线却紧紧地缠绕在顾江芒的身上。
      只吃了几口素菜我便没了胃口,招来服务生要了杯清茶,顺了顺肠胃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酒廉膳的走廊设计的很有艺术印象,满墙的异域风情点缀着幽黄的灯光,煞是特别,我不自觉地站在了墙的面前忘记了移动脚步。
      “很特别吧?”
      我回过身,看见周琳站在走廊的那端,双手环胸微扬着下颚,“这是特邀瑞士设计师凯文蒂斯来设计的,是不是很别致?”
      我仔细凝望着墙上突起的月牙弯似的牛角,牵了牵唇,“嗯,很特别。”
      她忽然强调,“能请得动这么大牌的设计师的人,也只有朴薪天了。”
      我沉默了两秒,“朴氏集团向来很厉害。”
      她缓缓地走近我,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朴薪天会请凯文蒂斯来设计这家酒店?”
      “很奇怪吗?”
      她微微斜身靠在墙壁上,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在我的印象中,朴薪天是个叱咤商业界的精英,平时繁重的工作缠身,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精力去建设这家酒店?”
      隐隐地,我有一丝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她瞥向我,“据我所知,五年前,你们好像发生过一段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呢?”
      她低笑着,“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够影响到这么多人的人生?包括当初远在欧洲生活的朴薪天。”
      我魔怔了很久,久到周琳脸上的笑容渐渐模糊,我才缓缓地开口,“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跟朴薪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说的那些事我不清楚,”忽然我低笑一声,“我以为你只是在为顾江芒的事烦恼,没想到朴薪天的事你也要管,真是辛苦。”
      她忽然收敛了笑容,站直了身体,“宋也,呵,或许你更愿意我叫你徐也,我跟朴薪天和阿芒都是一起长大的,算得上青梅竹马,所以那些事即使薪天不说,我必然是知道一点的,我原本并不打算跟你有什么牵扯,只是最近我发觉你出现在市医院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所以想提醒你一声,星球还是应该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转比较安全。”
      我幽幽地望着她,她的表情隐在幽黄的灯光下有些诡异,我深吸口气,“我本就要回去的,你不用紧张我会破坏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好端端地冒出这么不着边际地挑衅,我惹到她了吗?
      忽然我停下了脚,转身问她,“你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么顾江芒也知道那些事吗?”
      她不动声色地耸了耸肩,并没有回答我。
      匆匆洗了把脸我返回了包厢,绕到小波身后低语几番,“小波,工作室里还有点后续,我得过去帮忙,得先走了。”
      小波有些不情愿,“啊?这么快啊,你才吃了多少东西?”
      我笑了笑,“没事,我平时吃的也不多,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你刚说了你要回瑞士去的,没有下次了,对不对?”
      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握了握小波的手,“乖,下次我一定会来看你。”
      我强扯出一丝笑容,对众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扫你们的兴了,我手头还有点要紧的事要做,得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玩的愉快啊。”
      朴薪天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那我送你吧。”
      “没事的,这里离我的工作室很近,我——”
      我还没来得及把推辞说完,就看到顾江芒抄起司机送来的大衣,拍了拍朴薪天的肩膀,“我送吧,我顺路。”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我的面前,“你在路边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
      “顾医生,我——”
      “阿芒!你别忘了要去我家!”周琳倏地站起身,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顾江芒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拉着我的手腕往包厢外走,“薪天,周琳麻烦你送了。”
      “嗯,没事,你开车注意安全。”朴薪□□我颔首。
      我被这眼前错综复杂的情况弄得有些迷惑,等出了酒店呼吸到微凉的空气后才反应过来,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顾医生,你真的不用送我。”
      顾江芒蓦地停下了脚步,“宋也,认识以来,光是这句话你就对我说了不下五次。”
      明明是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听来竟莫名地陌生,我无奈叹息一声,哪有什么要紧事要做,不过是想尽快远离那纷扰地场合罢了,如果他送我去工作室,那我还得绕远路回公寓,“我怕你麻烦”。
      他将我按到了副驾驶座上,然后绕到另一侧,车子发动的时候,他风淡云轻地看我一眼,“只要你别这么客气,我就不觉得麻烦。”
      我悄然地叹息一声,将脸扭向了车窗外,街边快速倒退的街景像是梦里曾出现过的幻影,我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顾医生,你怎么会跟朴薪天认识的?”
      他直直的望着前方的路,语气波澜不惊,“五岁的时候,由于俩家的父母都忙于事业,我们一起被送到了美国,异乡街头的日子里我们只能结伴长大。”
      “那,我的事,他应该也跟你说了吧?”
      他偏头看我,“你是指你母亲改嫁朴叔叔这件事,还是别的?”
      我一怔,有些惊慌地握紧腹前的安全带,“你,你还知道别的什么事?”
      他的眼底好像流转着一道奇异的光辉,却转瞬即逝,“薪天的嘴巴很紧,很少说起别人的家事,至于朴叔叔再婚的事,我还是从我父亲那里听说的,直到今晚之前,我都不知道林阿姨是你的母亲。”
      我有些慌乱地咬着唇,指关节不自觉地发紧,“顾医生,听说你是五年前回的国?”
      “是。”
      “哪一天?”
      他不解地看向我,“怎么了?”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去市医院工作是哪一天?”
      他沉默了两秒,“六月。”
      紧绷的弦像是被突然扯松,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沉默地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
      原来是六月。
      幸好是六月。
      “你没事吧?”他将车停靠在了路边,按亮了车顶灯,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解开安全带,“没事,顾医生,我的工作室就在这幢楼后面,我就在这儿下车吧,你回去吧,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
      他低笑一声,“没什么扫不扫兴的,本来就只是为了给小波送个祝福而已。”
      我踌躇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便生硬着语气说道,“我怕我会扫了周琳的兴,你送我出来恐怕她已经急坏了脾气。”
      “周琳?”说到这个名字,顾江芒的声音显然冷静了许多。
      “嗯,”我嗤笑了一声,“恐怕她是把我当成了情敌,刚才也没给我好脸色看,我想她是记起了上次我跟岳晓珊一同上你车的事了。”
      顾江芒敛了敛神色,“她是我父亲战友的孩子,从小跟在我和薪天后面长大,没想到她竟把我当成了择偶的对象。”
      我低笑一声,“你的确是个不错的择偶对象啊。”
      “是吗?”他忽然沉下嗓音,“对你来说也是吗?”
      磐石般寂静的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扳动了车门的把手,然后慢慢地挪下了车,我想我一定没有控制好我的表情,不然顾江芒不会用这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我先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我快步走入了大楼的后廊,等到车子的发动声渐行渐远后我才重新走了出来。
      皎洁的月亮在这样寒露的夜里显得甚是清冷,连空气都变得凉薄了不少,我拢了拢大衣,点燃一支烟,深舒一口气,朝着街边的公交站走去。
      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线,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的心中隐隐不安,不会吧?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有些紧张地动了动眼睑,回身的瞬间不由得舒了口气,“是你啊,freeman。”
      他嗤笑,“你以为是谁?”
      “没什么,”我掐了烟朝着车窗里望去,“这么晚还在工作室?”
      “嗯,手头上的画都在裱框,这两天够我忙的了。”
      我轻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冰冷的双手覆在暖气口上,“好暖和啊。”
      “大半夜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疲倦地靠上了椅背,歪着脑袋闭上了眼,“说来话长,不说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公寓?”
      “好。”
      车子缓缓地驶出了街巷,我贪婪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明明同样是在开满暖气的车上,在顾江芒的身边总觉得各种拘谨不自然。
      或许正是应了那句话,越是在意,越是刻意。
      “freeman,后天我父亲要动手术。”
      “这么快?”
      “嗯,我能请个假吗?”
      “你疯了?后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放心,”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只剩我一个亲人了。”
      车子拐过街角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它停靠在咖啡馆的门口,像只安静而温祥的宠兽。
      难道顾江芒并没有回去吗?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望着后视镜里的影子越来越小,我努力不去在意。
      “手术时间呢?”
      “下午两点。”
      “手术要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
      Freeman思考了一路,直到车子在荣香公寓前停稳他终于开口,“我最多让你提早一小时过去。”
      “万分感谢!”
      等回到了公寓,我难得空闲地泡了个澡,听着轻轻浅浅地音乐渐渐睡着了,若不是门外响起了沉重的关门声,恐怕我会整夜泡在这热水里。
      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已是午夜的一点。
      我起身披上睡袍,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床上,不过几秒,再次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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