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孽》玄火玫瑰

2、第二章

　　一个月后，温子汐身上的伤疤完全脱落之后，李阿姨把她领到南裕昕隔壁的教室，同学们都不愿意和她同桌，老师把她安排在靠窗的位置。

　　一天之后，同班女孩们都嫉妒她能轻松解答三位数乘法，能用老师不曾讲过的方法简便方法快速解题。当看到她和隔壁班漂亮的小王子南裕昕一起上学放学后，更多的女孩子讨厌她。她站在与他们不同的高度俯视着他们，眼神永远是不会融化的淡漠无情。

　　当一年级四班的一个小女孩指着温子汐的鼻子说她是某某街上要饭的人时，又有多少的女孩子落井下石大声宣扬呢？

　　温子汐用她不能说话的沉默保持着沉默，她只冷冷看着对自己肆加嘲弄的人，脸色苍白，那天她没有和南裕昕一起坐车回孤儿院，天黑时带着满身伤躲进南裕昕的房间，让他打水把泥污和血水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隐藏好伤口到餐厅吃饭，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只吃饭时拿筷子有点困难，南裕昕连忙递馒头给她掩饰过去。

　　晚上做作业，温子汐手上缠满软纸还是没办法进行，手心伤口不断渗出血，南裕昕看不下去放下自己的练习册把她的拿过去，翻开认真做起来。

　　孤儿院每两个人一间小书房，南裕昕原本一个人一间，温子汐来后，李阿姨把他们两个人安排在同一个屋子。

　　温子汐看着认真写字的南裕昕趴在桌上睡着，梦中牵扯嘴角笑得很好看。

　　第二天三个班的班主任找温子汐的班主任，说是温子汐在学生放学路上拦截打人，要找院长理论，可惜没证据，而且其间温子汐躲在班主任身后瑟瑟发抖，柔弱的样子无论谁都无法相信她会有推倒一个体重五十公斤左右的大胖子同学的力气，而且将那位哭得唏里哗啦的同学踢得遍体鳞伤。

　　“事情倒过来可能还比较合理。”院长温和结束与班主任的谈话后把温子汐送回教室的路上，一句话没说。

　　走到楼道转弯处没人时，院长低下头看温子汐半分钟，温子汐睁大眼与他对视，无所畏惧，也没有愧疚害怕，淡淡的，冷漠戒备。“是你打的，对吗？”院长用不能否定甚至是肯定的语气和神色问温子汐。

　　温子汐眨眨大眼，没表示。

　　院长笑笑，捏她的小脸，伤疤脱落后，她的皮肤惊人的光滑漂亮，粉嫩粉嫩，泛着水亮的光彩。“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你的过去我不追究，知道吗？”

　　温子汐低下头，嘴唇倔强扭动。

　　院长又说：“这个世界并不能一味用强力对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温子汐看牵着自己布满褐色老年斑，起褶皱的大手，抬头望头发花白的老院长，眼神迷惑。

　　那件事后同年级的孩子们都疏远温子汐，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在学校里，除了中午和南裕昕一起吃午餐，她整天坐在教室看书学习，但是晚上的作业自从上次南裕昕为她做过一次之后，每天晚上他的作业量就从一份变为两份，温子汐要么坐在对面看童话故事，要么坐在窗台上，双腿放在外面晃荡，南裕昕每半个小时就要回头看她一次，害怕她就那么从三楼窗口跳下去，他相信一时兴起的她一定会那么做。

　　“温子汐，你卖易拉罐的钱呢，拿出来。”星期天中午胖子和两个高个子小男孩在楼道中拦住温子汐和南裕昕两个人伸手要钱，。

　　温子汐捡易拉罐已经一个月。

　　温子汐看他们，拉了南裕昕转身走，被胖子两步追上，三个人在窄窄的楼道中把温子汐和南裕昕包围住，南裕昕护住温子汐，“张得胜，你干什么，我会告诉李阿姨的。”

　　“那个老婆娘今天不在，你去告啊，去告啊，别以为院长和院长奶奶喜欢你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边说边戳南裕昕胸口，南裕昕脸色发白，呼吸渐渐急促，知道他有病，胖子也不敢惹事，把他扔给旁边一个男孩，吩咐把他抓牢。

　　温子汐也被人抓住不停挣扎，胖子在她身上胡乱掐，孤儿院的孩子们都用这种方法欺负人，不会被发现。

　　温子汐咬着嘴唇不吭声，眼睛在昏暗的楼道中绽放华丽刺眼的光芒，冷漠高傲。她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她还记得院长说下不为例时的严肃表情，他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把以前的恶习带进现在的生活，温子汐牢记着那样的眼神。

　　“拿出来，听到没有，放在哪里的，拿出来！”胖子咬牙狠命掐温子汐，听他的话，应该是已经搜过她的房间了，温子汐在心里冷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只不过是蝼蚁之辈，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为了一个馒头杀死同伴的残酷，永远无法想象日日夜夜在恐惧与死亡线上挣扎的痛苦，他们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温子汐感到懊恼，就算身体再怎么适应痛苦还是在胖子一次比一次狠的抓掐下颤抖，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于是更加用力的咬自己，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就在乏力得要放弃挣扎时，南裕昕大叫着挣开拉自己的人扑到胖子身上，拳打脚踢，但是单薄的身体被胖子一把抓开甩到墙上撞晕过去，其他几个人吓破胆，喊“裕昕晕倒了，裕昕晕倒了。”

　　放了温子汐逃跑，胖子也吓得带着哭腔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扑上来，我不知道他会晕倒，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连滚带爬跑下楼。

　　温子汐爬到南裕昕身边，小心托起他的头拉他起来抱在怀中，身体不停颤抖，轻声喊他，“裕昕，裕昕，裕昕——”一遍一遍，轻轻柔柔的甜美声音，略微生涩沙哑。

　　胖子没有被送走，南裕昕为他说了情，央求院长夫妇，温子汐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暗中存钱为南裕昕买生日礼物的事逼不得已说了出来，为此温子汐三天没有理南裕昕。

　　生日那天也没有参加南裕昕的生日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还是在百合花圃，南裕昕找到蜷成一团躲在花丛中的温子汐，看到他走进来，别过头。那天要不是他坚持要留下胖子，就不会交出储钱罐，一个月的辛苦积攒也不会付之东流，虽然还是被李阿姨用来给他买了生日礼物。

　　把生日蛋糕递到温子汐眼前，“呐，留给你的。”

　　温子汐坐离南裕昕一小段距离，不理他，生着闷气，南裕昕靠近她，又把蛋糕递过来，“李阿姨说不能放到早上，子汐，快吃了好不好？”

　　温子汐仍旧坐着，扯下一大把花朵，周围的草也扯下一大把，低头编织起来。

　　南裕昕见她不理自己，就自言自语说起话来，“子汐，你几岁了，什么时候过生日呢?”

　　“等你过生日时我也存钱给你买生日礼物好不好？”

　　“我今年七岁，听院长说爸爸妈妈七年前在我生日的同一天死去，妈妈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爸爸在那天出了车祸，爸爸是院长爷爷女儿的好朋友，所以院长就收留了我。”

　　“子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庆祝生日，爸爸妈妈都在这一天死去，以前这一天我也是不高兴的，没有家人在身边，可是今年有你呀，子汐，以后你会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什么时候生日呢，子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不该害你把钱丢掉，可是胖子不能走的呀，大家是一家人，院长奶奶说过，我们任何一个不在了，她都会难过，子汐。”

　　南裕昕只顾自己唠叨，温子汐把大捧的百合花束拿到眼前时愣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扎好的。

　　温子汐没有让花束在他面前停留多久，放在脚下，张嘴示意他喂她吃蛋糕。

　　南裕昕开心的笑起来，脸蛋在阳光下变得红通通的，加上原本身子弱，皮肤雪白，越发衬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温子汐吃了两口就拿过勺子自己吃，然后喂南裕昕。吃完蛋糕后两个人躺在花丛中，温子汐头枕在南裕昕胸口，从此贪恋上他的怀抱，贪恋上他身上淡淡的西药味道。

　　期中考试时温子汐和南裕昕都拿了第一名，院长和院长奶奶奖励他们每人一盒水彩笔，十八色的漂亮盒装彩笔，同伴们尤其是女孩子们羡慕得红了眼睛，可是他们谁也拿不了第一名。

　　温子汐把彩笔送给了名叫叶子的女孩子，她对奖励似乎很是厌恶，学校发的奖品也被她扔进垃圾箱。

　　这样的平静日子没持续多久，南裕昕再次目睹温子汐可怕残暴的一面是在学校广场上，她像野兽一样趴在一个惹恼她的男孩子身上，把那个男孩咬得遍体鳞伤，耳朵也被咬掉半个。

　　最后被拉开时看到满脸血污狰狞异常的温子汐，南裕昕竟然不敢上前，竟然躲到人群之中不敢面对，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可怕印象又回来了，南裕昕怕得发抖，一步步后退，就在那个时候，温子汐看到后退的他，她美丽的眼睛绽放妖异的华彩光芒，她冲他裂开嘴笑，笑得很开心，然后昏倒在老师怀中，拳头紧捏，嘴角恨恨僵直成直线。

　　这一次学校开除温子汐，孤儿院李夫人也坚决要送温子汐到少儿教养所，院长虽然在犹豫，却没有反对，只有李阿姨不同意，因为南裕昕脸色苍白跪在院长面前一定要得到院长的保证不肯起来，温子汐躺在房间不肯跟他来求情。

　　“因为，因为他骂子汐不要脸，还还掐子汐，院长爷爷，很疼啊，裕昕也被那样欺负过，子汐不是故意的，求求你，爷爷，裕昕喜欢子汐，不要送子汐走。”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皮肤变得透明般苍白，李阿姨慌忙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院长为南裕昕检查完毕后，看着女儿忧心忡忡说：“裕昕的病情最近在恶化，心脏收缩幅度加大，不行啊，他只能过平静没有激情的生活，韵林，南奇死时，你不是发誓会照顾好他的儿子吗，这样可不能算是照顾好他。”

　　院长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他打算把温子汐送走，李韵林抱紧南裕昕，“爸爸，温子汐是裕昕喜欢的孩子，你把她送走，他会开心吗？”

　　院长叹口气，“孩子年纪小，慢慢会遗忘的。”

　　“当初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最后我忘了吗，爸爸，你不知道当年看到南奇的尸体时我有多恨你，我恨你欺骗我到如此境地，我不会做任何让裕昕不高兴的事，温子汐不能送走，你们不要她，我养她，我养她和裕昕两个人！”李韵林话说得坚决，抱起南裕昕离开。

　　院长几乎站立不住，李夫人担心扶住他，淡漠看着李韵林的背影，“她和她妈妈一样固执。”李韵林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晚上南裕昕把晚餐送到温子汐房间，她把饭碗打翻，蜷在床上不看他。

　　“我知道你在生气，对不起，子汐。”南裕昕绕到床对面哀求，温子汐冷冷看他，眼神粗暴，起身指门口要他出去，南裕昕脸色苍白摇头后退到窗边，抵在墙根抓紧胸口的衣服，嘴唇发紫。

　　温子汐下床走到他面前，倔强的脸冰冷无情，眼睛在笑，她的眼睛在笑，闪烁可怕的明亮光芒，她看着南裕昕滑坐在地上既不伸手帮他，也不喊人，不知道那样多久，南裕昕渐渐意识模糊，抓紧温子汐衣服的手松开，温子汐蹲下抚摸他的脸，像那天一样抚摸他，然后低头吻他，用力拥抱他很久，暖暖柔柔的身子让南裕昕安心，他安静闭上眼睛。

　　南裕昕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房间里没有温子汐的身影，小男孩默默爬起来爬到温子汐床上躺下，盖上已经冰冷的被子，发抖的抓紧床单，眼泪扑簌簌流下，“子汐走了，她再也不会原谅我，子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