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孽》玄火玫瑰

1、第一章

　　一夜风雨，打落满地花瓣，院中樱花树憔悴无色，重重叠叠的绿色植物容光焕发，李院长夫妇挽着手在院中散步，孩子们清晨外出散步还未归，“助童”孤儿院难得如此安静，夫妇两人祥和看天空拉家常。香樟树上白色鸟儿唧唧喳喳欢叫，花坛下亦是一地落红，院长夫人连连摇头痛惜。

　　转过花园里两个秋千，夫妇两人正打算坐下来休息，忽然听见小树林后面传来一声惊叫，两个人都是一惊，转身快步走进去。

　　小小的身影奋力拉扯着什么，李夫人不禁皱眉，南裕昕是院中身子最弱的一个男孩，总会偷懒不出列早上的锻炼活动。

　　百合花坛中的黑色人影披头散发显得狰狞异常，一双眼睛雪亮大睁，肮脏油腻的脸因为用力而扭曲难看，露出雪白的牙齿狠命咬着那只手，南裕昕痛得快哭出来，向赶来的两位老人求助，脸色也变得苍白无色，哆哆嗦嗦眼看不能支撑，李院长踏进花坛朝半个身子隐藏在花朵中的人一掌击下，将她打晕，南裕昕跌倒在地上，李夫人连忙抱住他掐人中。

　　“她好丑！”

　　“好脏！”

　　“她身上有跳蚤。”

　　“好臭！”

　　“哎呀！”小女孩惊叫躲到大个子胖男孩身后，嘈闹的房间立刻静止，同伴们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冷冷看着他们。

　　南裕昕打开门，看见满屋子的人，扑到病床边挡住上面的人，“她是我的，你们走！不许看！”霸道的宣布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玩具的所有权。

　　胖子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把他推倒在床上，“什么东西，别以为有院长撑腰——”

　　“啊！”

　　“啊！”

　　锋利的刀片划破胖子的脸，黑色头发，黑色瞳孔，冰冷神色的小女孩坐起来，手中紧捏先前放在桌上塑料壳水果刀。

　　想必还没感觉到痛，胖子一抹脸伸手抓小女孩，小女孩露出惊恐的神色，水果刀脱手，躲到南裕昕背后抓紧他的衣服，胆小的孩子们吓得哭起来，南裕昕脸色又变得惨白。

　　胖子刚捡起刀，就被与此同时进来的一位三十岁左右家长打扮的女人呵斥住，“张得胜，你干什么，又欺负女孩子吗？”女人大步走来，抢下水果刀，长长的指甲把胖子的脸掐出血，把他往门口推，“去，站在花园里，中午不许吃午餐！你们也是，都出去！”

　　孩子们很怕这个女人，哭的人都禁声跟在胖子后面静悄悄走出去，谁也没看到躲在南裕昕后面小女孩嘴角恶毒的冷笑。

　　等孩子们都离开，三十岁的女人难看的黄瓜脸悠忽变了样，温柔慈祥的微笑，蹲下看南裕昕，“裕昕，吓着了吗？”

　　南裕昕摇头，“没有，李阿姨。”回头看小女孩，小女孩面色冷淡低下头，女人站起来摸她的额头，问：“感觉好些了吗？”

　　小女孩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南裕昕让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问。

　　小女孩眼睛明亮看着他，春日阳光中的眼睛很像一朵眩目的妖艳花朵，南裕昕一瞬间失神。

　　“哑巴？真的不会说话？”李夫人一再问丈夫，客厅里李院长和被南裕昕称作李阿姨的女人站在一起，两个人都皱眉不语。

　　“多一个孩子也无所谓，不过那孩子邪得紧，让人不舒服。”李夫人呢喃到，脑中闪过三天前百合花坛中野兽般挣扎不屈的孩子。

　　女儿走后，李院长叹口气，坐下捻烟，看年届七十的老伴，头发都白得看不出黑发了，悠忽岁月一刹那，流年易失，做了五十年医生，一叹息之间就老了。“那孩子让我想起六十年前的自己，方雯，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李夫人一怔，坐到他身边，“怎么突然想起那么远的事，还记得啊，我连怎么遇到你的都记不清了。”

　　说着两个老人都摇头叹息。良久，李院长又说：“六十年前，我也咬过人，像狗一样，甩都甩不掉，那孩子，有那样可怕的执着于生存的眼神，方雯，我们养着她吧，你看，你我老成这样，都没一个孩子肯留在身边。”

　　“谁说没有，外面那些孩子不是吗，我告诉你啊，我就要他们陪着，你那些不孝子回来，我还赶人呢。咱不要多的，就他们，一个也不送走好不好？”

　　“好！”院长看窗外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点头。

　　“温子汐，温子汐，坐这里，坐这里！”小女孩刚被引到餐厅门口，南裕昕就从座位上蹦起来迎出去，小女孩脸上结满紫红色伤疤，头发被强制剃光，带着帽子，眼中还盈满倔强的怒意，统一的黑白两色制服挂在身上越发显得她身子瘦小单薄。本是大家都问不出名字来，偏只南裕昕喊着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怎样问出来的。

　　李院长亲自到派出所询问过，也有在报纸上登寻人启示，没有回音。于是“助童”孤儿院这个大家庭迎来它第十五个小成员。

　　温子汐在四个小女孩嫉妒的目光下由南裕昕牵着手坐在他身边，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饭桌上温子汐知道了那天躲到胖子身后的女孩子叫叶子，尖尖的脸，有小虎牙，乖巧胆小；圆脸戴眼睛的女孩一如她的长相叫园子；扎辫子的女孩叫兰蔸；短发别小狗发卡的女孩叫小珍。男孩子们当南裕昕介绍到时，温子汐哐噹放下碗，脸色冷淡缩下饭桌径直走出餐厅。

　　南裕昕看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碗，难过的低下头。

　　旁边对面的男孩子们捅捅对方的手，幸灾乐祸笑起来。

　　下午李阿姨看见南裕昕坐在秋千上闷闷不乐，走过去，“裕昕，怎么了，子汐呢，你不是和她在一起吗？”这两天南裕昕和温子汐形影不离，偶然看见南裕昕形单影只，李阿姨感到奇怪。南裕昕因为身子病弱，平时沉默寡言，难得看到他会主动喜欢一个人。

　　南裕昕抬头，安静的小男孩眼里有泪水，清亮清亮的，李阿姨蹲下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怎么了，小裕昕，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李阿姨，你说，我是不是很讨厌，为什么子汐不喜欢我呢？”

　　“裕昕怎么会讨厌，你这么乖，全院的小朋友们，老院长，李阿姨，张阿姨都喜欢你呀。”李阿姨和颜悦色抚弄着他光滑黑亮的头发，眼中有着不明的温暖感情。

　　南裕昕摇头，倔强说：“子汐不喜欢我。”

　　李阿姨捏捏他的下巴，笑着说：“裕昕，子汐身上有伤，你看到了，对吗？”

　　南裕昕点头。

　　李阿姨又问：“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呢？”

　　南裕昕恍然大悟，睁大眼，“哦，以前有人欺负她，所以她怕我也和他们一样，对不对，李阿姨？”

　　李阿姨点头，拉住跳到地上要跑的孩子，说：“子汐是喜欢你的，因为你是她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知道吗，裕昕？你是迎接她到这里的第一个人。”

　　“嗯，嗯，李阿姨，我明白了。”南裕昕用力点头后撒腿就跑，李阿姨叮嘱他慢一点，之后仰头看天空，微笑。

　　在往常温子汐藏身的地方，南裕昕踏烂一地花朵，跑到她身边，抓紧她的手，大声说：“我一定不会伤害子汐，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子汐，不让子汐受伤。”一阵猛烈气喘，脸色雪白，几乎不能支撑。

　　温子汐冷淡看着他坐在地上喘气，然后指被他踏匍匐在地的大片百合花，脸色是无情冷漠的，眼睛泛着妖异的明亮光芒。

　　“对不起，我把它们扶起来。”南裕昕转身一支花朵一支花朵扶正，浓烈的花香刺得他咳嗽起来，一阵猛抽气，跪在地上，让已经走出花坛的女孩回头看他。

　　一会儿后她走回来，跪在他身边，等他咳嗽完，缓过气抬头，温子汐伸手抚摸他的脸，一点，一点，从额头，眉毛，眼睛，到嘴唇，然后她低头，亲吻他的嘴唇，童贞的吻，柔柔的，冰冷生涩。

　　南裕昕闭上眼。

　　被用力推开时，南裕昕跌倒在花丛中不明所以，惶惑望着盯住自己冷笑的女孩，她冰冷的瞳孔有着恶作剧的戏谑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