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醉翁之意》迷途小狼君

14、[丐明]醉翁之意 - 14

　　寇岛临海朝东，日头出来得早。头顶上还点缀著星光的时候，天际已成了鱼肚白。

　　叶君阳只穿了亵裤，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洗澡。他夜里被海水拍得浑身湿透，即使身上驼个妙龄女子，也掩盖不去焦躁的心情。不过他也并没有到饥不择食用海水洗漱的地步，小岛的另一侧有一汪清泉，约摸是日积月累的雨水在低洼地里汇聚成湖。数尺开外传来“滴答”水声，可不是尹东流心心念念的陆兄弟么。

　　「千年道行一朝丧」。只肖想到尹东流那吃瘪的模样他便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烈凤凰”宫晴的名号他曾听说，再者寡不敌众，他正要杀个回马枪闯入敌营。便听见门外一声巨响，原来是丐帮弟子落地失准，一头栽在了屋前。

　　尹东流连称自己的是皮外伤，陆醉笙一语不发地扯掉了那块浸满血的腰带。那伤口深可见骨，又因打斗运功而血流不止。他搭把手将人架回房内，便看到明教弟子兀自搬张椅子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也不正眼瞧尹东流。

　　“陆兄弟，你莫要生气，方才我血糊了眼睛，真不是有意为之。”尹东流仍带著云幕遮，面色白得同纸糊一般，好在到底是练武之人，也未真正伤及元气，再加上有大夫在，要尽快恢复不成问题。

　　叶君阳仔细打量了陆醉笙，只见他神情淡漠，也不知尹东流是怎麼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他有气，便问道：“发生何事？”

　　尹东流从腰间摸出从日轮山城那厢房里顺出来的铭牌，摆在木桌上道：“你们且看这是何物。”

　　“浩气盟的铭牌？”

　　连白熙和都停下手中的活儿：“这上面刻的「晴」可是指宫晴？”

　　事关重大，陆醉笙便放下别扭，拾起铭牌细细查看。白泽曾是浩气盟的部属，这铭牌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他开口说道：“浩气盟的铭牌有两种，一种系通用的，镌刻全名与字号，还有余下一种，是秘密安插于各股势力当中的探子，铭牌上只刻一字。”

　　尹东流的脸色终於有所缓和，他搔搔后脑勺说道：“说来惭愧，有位长老故意装成失手被擒于白帝城后殿，那日被我正巧撞见，他给我提了两句诗，「欲往琼楼窥真意，青鸾戏日藏乾坤」。白帝城光武殿是内务管事房，大厅里摆著一副丹凤朝阳的屏风，我原以为「青鸾戏日藏乾坤」指的是白帝城光武殿里的地下暗室。现在看来我是猜错了。”

　　“如此看来，还当真是差点错杀好人。”陆醉笙若有所思道。

　　尹东流又接著说：“原本瞿慕风同援兵赶到，若是一拥而上，我定不敌。宫晴却把援兵支走，还借我之手将入了恶人谷的纯阳弃徒打成重伤，若她真是宫傲的人，倒真真是说不通了。”

　　“斗子说得有理。我同白大夫汇合后，遇上的也全是杂鱼，根本不是我俩的对手，否则也无法全身而退。”叶君阳恍然道，“莫非，假冒你的名号写信给我的也是她？”

　　数人又嘀咕片刻，陆醉笙忽然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尹东流一下子急了，拉住他的五指问道：“陆兄弟，你去哪儿？”

　　陆醉笙盯著十指交缠的两只手直皱眉头，答道：“洗澡。”

　　果然猫儿都爱乾净。叶君阳看著尹东流讪讪松手，差点没笑出声来。折腾整晚，他们无不是灰头土脸，白熙和料理完尹东流，又立刻去为南柯解毒。他好整以暇地瞅著尹东流笑道：“泡了半个时辰的海水，我跟你同去。这后山有块绿洲，里面有净水。”

　　叶君阳又掬了一捧水泼到身上，磨蹭到日上三竿，总算是洗完。换上一身乾净的衣裳，两个人仿若艳阳下的西府海棠，浑身快要舒展开来似的。回到草屋，尹东流竟然已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正摆著碗筷。那油焖大虾、红烧鱼、清蒸海蟹无不鲜味十足，色香味俱全。

　　“好你个尹北斗！我同白大夫一路随你餐风饮露，你顶多只给做点烤鱼烤肉，怎的陆兄弟来了你才显山露水！”

　　叶君阳一番话说得直率，把尹东流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由得分外怀念起自己没开窍的日子，那时候的江湖清得像西湖里的水似的。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这下厨固然是高兴，陆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师妹也寻回来了，只消再打探到道长的下落，救出被困女子，便是功德圆满……”

　　“你曾助我，如今不过是还你人情。”陆醉笙冷哼道，却自顾自地落了座，手脚端正地摆著，还是那番随时准备开吃的模样。

　　知他别扭，尹东流眉眼柔软地给各人勺了碗汤：“佐料有限，菜式比较单薄，大家将就便是。”

　　“啧啧啧，这瓜卖的。念在你下厨功夫了得的份上，本少爷不跟你计较。”说完便喜滋滋地开始喝汤。

　　丐帮弟子向白熙和询问了师妹南柯的病情，得知并无大碍，便定下心来。忽听叶君阳问道：

　　“对了，为何你带著云幕遮？做菜时看得见么？”

　　陆醉笙正专心致志地剥蟹，根本没听其他人在说什麼。这小东西同虾姑一般让他为难，用力过猛则肉壳尽碎，力度不够就别想吃到里面的鲜肉。

　　“下厨时自然是解下来的。”尹东流光听声动便知陆醉笙不会吃蟹，乾脆从他手上接过来，掰下一节蟹腿，用巧劲一错，肉壳便分离了，“现在我身上有蛊，看见陆兄弟恐怕难以自制，便戴上了……陆兄弟，为何你身上的子蛊如同休眠一般，遇到母蛊反而没有反应？”

　　话音未落，饭桌上倒没了声音。

　　叶君阳暗叫不好，跟白熙和使劲儿打眼色。

　　陆醉笙慢条斯理地喝下最后的鲜鱼汤，道了句：“饱了，请自便。”人已使出「幻光步」跃出二十尺开外。

　　丐帮弟子怎能就此放过他，便也扔下筷子使出绝学「烟雨行」追逐上去。

　　“若不是心虚，怎的要逃。”尹东流废了大劲儿才捉住明教弟子。他从背后锁住陆醉笙的臂膀，沉声道，“别动，否则我又要拦腰抱你。”

　　“你放手！”陆醉笙挣脱不得，只得气愤斥道。再说他也不愿尹东流再像逃命时那般托他起来，整只臂膀托著他的臀和大腿根，他无处著力，只能紧紧搂住那人的脖子。

　　尹东流则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他不愿放手，洗浴过后的陆醉笙不知为何全身上下散发著奶猫一般的香味，但这种香味让他有点情难自禁。他犹豫再三，终于松开去，继而将陆醉笙转过身来面对自己：“陆兄弟，我并非有意冒犯，你我数番出生入死，在我心里，是过命的交情。我丐帮向来义字当头，若是有难处，我尹东流能相助的必不推脱。”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么，我并没有什麼难处。”陆醉笙神色一黯，随即挣脱开肩上的双手，背过身去。

　　“那还请陆兄弟如实相告，子蛊为何眠息，还有你的发，为何白了头。”

　　陆醉笙避无可避，只好说道：“我同白泽有交情。”

　　尹东流讶异地张了张嘴，脑海之中闪过数十种可能性，里面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希望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