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发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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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末，容谦钧的心情格外得好。他觉得通过上次送何素履回家，两个人明显从雇佣关系变成可以分享心事和互相帮助的好朋友。虽然何素履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可能对他也没有信心，但他有信心，他觉得假以时日，俩人一定能渐入佳境。
他怕自己陷落得太快，也怕何素履不理他，整个周末只给她发了几条或关心或好笑的微信，偶尔何素履回复了简单的几个字，容谦钧也能高兴半天。
周一上班的时候，容谦钧来得很早，几个正在啃包子的员工见了容谦钧，都不知道是继续啃好，还是多看两眼美丽的老板好。容谦钧今天穿了修身的白衬衫和藏蓝微紧的长裤，勾勒出主人精壮的身子。袖子齐刷刷地被卷在胳膊肘的上方，增添了一份强壮的感觉，衬衫解了两个扣，叫嚣着主人有着美好的胸肌和精瘦的腰身。头发也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了，浓密的黑发自然地蓬松着、凌乱着，衬着一双含情凤目和挺翘的鼻梁，仿佛刚从T台下场的模特，充满朝气又不失稳重。
容谦钧承认，他不想显得比何素履大很多，既然何小姑娘是新鲜出炉的大学生，那么他也不介意装装嫩，卖卖萌。很显然，容谦钧的装束把大家吓到了，是很惊喜地吓到，不是惊吓到。容谦钧都能看到几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粉红色的小心心了，不知道何素履会不会被自己的美丽倾倒。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更加不吝于利用它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惬意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何素履来，等着给她新房子的钥匙。
过了好久，容谦钧觉得真的过了好久，也没见何素履来上班。他很奇怪，也有些着急，便一把抓住了陈飞，问是怎么回事儿。
“容哥你不知道吗？何素履这周毕业典礼、财务清算什么的事情很多，她请了一个多礼拜的假呢。”
“我不知道，谁准的假？”容谦钧很生气，何素履没跟他提过请假的事儿。
“哎，上个礼拜四我就把何素履，还有田甜那几个人的假条给你了，你也批了啊。”
容谦钧愣住了。假条？自己已经批过了？陈飞见老板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就提醒他假条确实已经报上来过，他亲自签的大名。最近事情太多，他可能是忘记了。容谦钧倒不是计较何素履请的假太多，只不过……只不过何素履之前一点儿也没跟他说过毕业典礼之类的事情，也没提请假，让他有一种不被重视和信任的感觉，他很不舒服。
事已至此，容谦钧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毕竟记性不好是他自己的问题，与何素履和陈飞都无关，他有点沮丧，悻悻地回到了办公室。
那钥匙怎么办呢？何素履要是整个礼拜都不出现的话，她怎么搬家啊？容谦钧叹了口气，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粗心。他发了个短信过去，问她要不要他把钥匙送过去和帮她搬家。过了一会儿，何素履回短信了，她说因为这届毕业生太多，学校决定延长清校时间，她准备先忙毕业需要的麻烦事儿，下个星期再搬家。还说，下个星期她上班的时候再过来取钥匙，不用他送来。
看着这短信，容谦钧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还是不高兴，她决定推后搬家能不能事先跟他说一声，害得自己一直在期待、准备。
没有何素履的日子，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容谦钧的坏心情已经持续了两三天，他想不明白，小丫头怎么这几天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不给他了呢？明明周末的时候，还给回复几条信息的。
她好像消失了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也不在乎别人在做什么，而自己，却像个心理不平衡的男朋友，时时担心着，却因为没有“正式”的资格和内心的骄傲而不能表现得过于殷勤。容谦钧意识到自己受何小姑娘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可人家却好像压根儿不在乎自己，不禁有点懊恼。他觉得这样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事业重要，不能为了个小姑娘，弄得连上班都不安心了。
容谦钧站起身，往办公室门走去，想把陈飞和其他几个容氏和润项目的同事叫进来开个短会。忽然，他感到眼前有什么东西灰灰的，朦朦胧胧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长时间盯着电脑屏产生了视觉残留，便闭了闭眼。等眼睛休息了两秒，容谦钧再次睁开眼，发现那团灰灰的东西还在。容谦钧四下里看看，那东西就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不同的东西上，但是，它在视域中的相对位置是一定的。容谦钧一双美目既漂亮，质量也好，从来没有发生过近视或者结膜炎这些平常人常犯的眼病，忽然眼睛里出现了阻碍视线的成像，容谦钧感到有些心烦。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可眼睛既不痛也不痒，不像是患了什么眼病。
容谦钧不认为眼睛有什么大问题，心想大概就是用眼过度吧，估计休息两天就好了，于是继续出门喊陈飞和同事开会。
一整天，容谦钧的眼睛都没有好转，无论看人还是别的什么，眼前总先挡着一块不少的灰色的东西，好像是谁在他面前放了一块灰色的玻璃，视线移到哪儿，灰玻璃就跟到哪儿，永远让人看不清面前的颜色。
直到了晚上，容谦钧开始有点急躁了。他一个人呆在公寓里，没有心情做任何事，开始专心研究自己的眼睛。他反复睁闭眼，发现那团灰灰的东西出现在左眼的中间偏上一点点的位置，占了整个视野的四分之一左右。而且无论自己的眼珠怎么转，灰色的部分永远在中间，形状、大小都不变。但只要闭上左眼，右眼看到的东西还是比较正常的。容谦钧闭着左眼，心里很恼火，这是什么毛病啊？可是明天要开例会，没有时间去医院，容谦钧想着实在不行，这个周末去医院看看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
第二天早上，容谦钧照例取车库取车，想在路上堵死了之前赶到公司。他坐在车里望着挡风玻璃前的景物，突然感觉到，好像那团灰玻璃加深了一些？容谦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点不安地低了低头，安慰自己道，也许是夏天的光线太强，让自己产生错觉了吧。容谦钧不敢多想，赶紧发动了车朝公司驶去。
这一路，真是有惊无险。容谦钧本来就紧张不安，加上视力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一路开过来，连红绿灯的颜色都变得灰蒙蒙的，还差点撞上人。容谦钧吓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车库，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了。他发抖，不是因为差点撞了人，而是因为，他确信，眼前的灰色变深了，而且面积还扩大了一些。这会儿，连视野中的下半部分也有了灰灰的影子，虽然比较浅，但是它们好像有线条似的缠在一起，隐约连成了一个图案。
走在光线没有那么强的地下车库里，容谦钧感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刚从阳光刺眼的露天进入地下车库，他这会儿觉得四周光线暗得吓人，他隐隐地觉得自己最近不能开车了。如果要想看清东西，就不能用左眼，可是如果只用一只眼睛，人是无法判断距离的，这样根本开不了车。容谦钧觉得这样也好，刚才的路程太惊险，他实在不想重温一遍了。
下午纪岚过来了，一见到容谦钧，就发现了问题。“谦钧，你没事儿吧，眼睛怎么了？”
容谦钧抬头看着她，眼中散发出无尽的寒冷和严肃。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纪岚，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观察入微的能力。纪岚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如今被灰色的迷雾阻碍着，她的脸显得黑乎乎脏兮兮的，惹得容谦钧更加不想搭理她。容谦钧没理她，只是没太好气地说了一声“进来开会”。平白无故遭受容谦钧一个白眼，纪岚觉得有些委屈，她瞪了一眼容谦钧的背影，跟着走进了会议室。
照例，这会议室是纪岚的主战场，随着容氏和润项目社会影响的扩大和荣氏集团善款的不断注入，她像一只高贵的孔雀，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她在台上口若悬河，可惜她希望关注她的那个人从来没有真正欣赏过她。容谦钧看着纪岚身后的PPT，有点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他很想闭上左眼，可是开会的同事这么多，一直闭着一只眼是非常奇怪的。容谦钧压根儿没有听纪岚在说些什么，他坐立难安，难受了半天，终于受不了了，闭上了左眼。
只用右眼看东西会产生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周围的东西都变得不确定了，你以为很近的物体伸手却拿不到，以为很远的东西其实近在咫尺。容谦钧顾不上好看不好看，他努力地用右眼看屏幕上的PPT，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问题。
也是灰灰的、甩也甩不走的朦胧，比左眼的要淡一些，可是面积要大。右眼的灰色几乎占据了视野的一半，灰色与正常区域的分界线差不多是一条西南东北走向的线，灰色区域好像也不是全部是灰色，似乎中间还有一条两条透明的条状区域，细细的，透出一丝正常的光亮。容谦钧吓坏了，他脑子一片空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会议室里的同事们被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近乎失态的声音是完美无瑕的容总发出的。大家呆呆地盯着容谦钧闭着一只眼，半张着嘴，露出一副惊悚而忧虑的表情。纪岚也被吓得停下了讲话，她双手支着桌面，看着容谦钧奇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谦钧，谦钧你没事儿吧？”
好像听见了纪岚的话，容谦钧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纪理事你继续，大家继续。”
接下来的会，虽然彼此都装作若无其事，可容谦钧怎么也无法把精力放入项目当中。为了不引起同事的注意，他睁开了左眼，可是眼前的灰色重叠到了一起，他的世界变得更为灰暗了。他没有办法忽视眼前见到的现实和心里冥冥中产生的恐惧，只能尽量把头埋地低一些，把脸上惊慌的神色掩藏得深一些。
会议就像一条流不尽的河，让想偷懒的员工一直摸索着怀中的手机，也让本应主持会议的容谦钧如坐针毡。好容易等到合作的双方再一次确认接下来一周的工作任务，容谦钧迫不及待地逃出会议室，奔向了洗手间。他接了一捧水狠狠地扑在了脸上，想让乱乱的脑子清醒一些。清凉的水碰到眼皮，非常舒适，可这并不能缓解容谦钧眼睛的异样，容谦钧看着镜子中灰暗不匀的自己，一时间惊恐难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办公室跑。容谦钧顾不得看一眼在他办公室等他的纪岚，抓起车钥匙就走。纪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今天容谦钧格外地不尊重自己，气得跟在后面直喊他的名字。
此时的容谦钧哪里听得到别人的声音，他脑子里唯一的事情就赶紧、立马去眼科看医生。他原以为自己能等到休息日再去医院，没想到事态发展得非常迅速，根本容不得他等。短短不到两日，两只眼睛居然都出现了程度不等的视野灰暗，容谦钧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他知道，这种现象正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变得愈来愈严重。倘若有一天，这么灰色的区域都变成了黑色，那么他不等于要变成一个瞎子？！
容谦钧下意识地去车库取车，可是等他坐进了车，才发现自己早上就打定了主意最近不再开车。他懊恼地闭上了眼，自己从来是开车去各处的，基本上没坐过公交和地铁，这会儿连车站都不知道怎么走，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上医生？容谦钧一咬牙，发动了汽车。尽管不安全，可他等不了了，他相信自己的技术，一定能撑到医院。
一路上老天对他还算宽容，不仅街道上车量不大，夏天的太阳也把四处照得透亮，容谦钧尽量不去想眼睛的事，完全把注意力放在驾驶上，不多一会儿就安全到达了离得最近的某某医院。容谦钧急匆匆地挂了一个眼科，坐在候诊室发呆。他现在玩不了手机，也没心情玩，看着来往各色焦虑、疲惫的病人，他感到一丝厌恶和忿忿。
***
“容谦钧，容谦钧病人在外面吗？”
听到医生的传唤，容谦钧赶紧站起来，走进医生的就医室。他知道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会受到优待，便耐着性子朝医生笑了笑，尽量展示一下自己的优雅和英俊。这医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然很少见这么好看又时尚的男孩子，可他倒是没显示出多少对容谦钧另眼相看的态度，眯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容谦钧尽量仔细地跟医生描述自己的情况，好些术语他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眼睛这些奇怪的灰黑色……物质，反反复复地解释了五分多钟。医生边听边点头，伸手来扒容谦钧的眼睛。
“肉眼看不出什么异常，你跟我过来检查一下。”医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病征，于是领着容谦钧到了一个放着各种设备仪器的检查室。“你坐那个凳子，下巴放在那里那个支架上。”
在医生的指导下，容谦钧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向各种方向转眼珠，一会儿眼皮被医生揪得生疼，下巴也被磕得不舒服。好容易，医生停手了。“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啊。”医生说，“眼睛没有外伤，你也没有角膜炎结膜炎之类的，你甚至连红血丝都没有。”
听了医生的话，容谦钧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郁闷。他苦笑了一下，说：“那我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从眼球和眼窝来看，暂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出现这种情况，也许不是你眼睛本身的问题，而是由其他病引起的。”
“我没有其他什么病啊？”容谦钧有点着急。
“你先别着急啊，”医生一副见惯了的样子，“这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抑郁啊，焦虑啊，都有可能给患者带来各种各种的临床现象，成为各种假象。所以，小伙子，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儿，工作压力大或者感情问题，现在年轻人压力大，想开一点，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容谦钧皱了眉头，他觉得这医生看不出来自己的病因，就随口敷衍自己。“我压力向来都大，也不是最近才有的。”
“对啊，压力积攒下来，身体受不了了就会做出反应了。”
是这样吗？容谦钧十分怀疑。他带着容嘉一路厮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怎么就现在出现了问题，或者真是压力一直积攒，然后崩坏了？
“这样吧，我给你开一些补充眼睛营养的药，你回去试试看。当然，你要放松心情，还要注意自己身体其他方面有没有问题。如果情况一直都不到好转，你再过来复查，有些病有发展期，一时之间看不出来，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准确诊断。”
听了医生的话，容谦钧发现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医生虽然爱开药和检查单，但应该不会隐瞒病情骗自己，既然他说眼睛没有问题，可能真就没有问题。也许真是压力太大了？容谦钧也不知道再跟医生说些什么，只得乖乖地领了药单，心想，过段时间要是没有好转，一定去最好的眼科医院看。
但不管怎么说，医生的话还是给了容谦钧一些安慰，没问题总比说你眼球已经坏死了好得多吧。容谦钧摇摇头，苦笑着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发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