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中只有你》璋素山

4、四 会玩飞镖的姑娘

　　今天是周六，是举行容氏和润救助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公益项目启动仪式的重要日子。何素履起了大早，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裙子，赶到现场帮忙。何素履不是没有参加类似的活动，以前帮同学募集手术费的时候，活动还是自己一手操办的呢。可是，面对容氏和润这种大型的公益活动，何素履还是缺乏经验，也缺乏世面。她想到了现场必定是繁忙而纷乱的，只是她没想到仪式开始前的准备工作竟然如此繁杂凌乱又令人高度紧张。

　　明明每周例会布置的工作都顺利进行了啊？可怎么现场还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插错呢？她、陈飞和其他的项目组成员，包括纪岚团队里几个熟脸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试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不出声的，一会儿简宁的经纪人向她抱怨为什么容嘉没有请专业的化妆师没有告诉他，一会儿陈飞说买的矿泉水忘在车里没取出来……何素履急得满头是汗，高跟鞋硌得脚后跟生生地疼……在大家各个火急火燎卖力干活儿的时候，容谦钧出现了。

　　当何素履斜着身子努力保持怀中一大堆矿泉水的平衡时，她看见了容谦钧。何素履的第一感觉是，为什么还要请简宁来呢？

　　平时的容谦钧虽然也注重自己的仪表，也爱时不时散发一下自己的魅力，可何素履觉得没有今天这么耀眼，这么有气场。何素履觉得容谦钧是不是特意做过保养了，皮肤又滑又亮，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好像银线勾勒的似的，带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他的凤目也更深邃了，眼角略微向上斜着，嵌在浓密的睫毛下，散发出一股诱人又深沉的风情。容谦钧闭着薄唇，美目流转，停在后台。合身的西装衬得他的身姿格外挺拔，无论领口还是下摆都一丝不苟，然而修长的腿却看似随意地站着，显出举手投足间都优雅美好的气质。他好像看到了盛装的简宁，便露出一个神气的笑容，走上前去和简宁搭话。

　　简宁长得真是漂亮，明眸皓齿、小巧精致。她好像还有点不认识容谦钧，脸上露出一点点新奇的表情，略带羞涩地和容谦钧握了手。然后，不知道容谦钧说了什么，大家都在笑，简宁也娇娇俏俏地笑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闪着灵动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看着容谦钧的一举一动，时而也说上两句话，回应得恰到好处。

　　“何素履，我问你，是你跟容谦钧推荐了简宁吗？”

　　何素履忽然听见有人跟她说话，赶紧站好了，转过身面对着问她话的人。她听得出这是纪岚的声音，不敢怠慢。“纪理事，不是的。我也是周四开会的时候，才知道社里已经联系了简宁的。”

　　“那之前是谁负责的？为什么中间要换给你跟？”纪岚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她身材高挑，姿容秀丽，配一身墨色的长裙，显得端庄美丽又不会过于高贵艳丽。

　　何素履不知道为什么纪岚要纠结这个问题，也许是她觉得容谦钧没有经过她同意便擅自找了简宁，下了她的面子？何素履不想被老板们之间的争斗灼伤，便说：“这个我不知道，没有同事跟我交接这个工作，简宁那边的联系方式和资料是容总给我的。”

　　纪岚皱了眉头，她开始怀疑是容谦钧自己找的简宁。纪岚抬起头，盯着远处神采飞扬的容谦钧和柔美精致的简宁，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真正仪式开始的时候，何素履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她知道哪里哪里的细节其实没有做好，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小纰漏就会演化成大失误。可另一方面，她觉得台上的活动进行得顺利极了，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和同事们努力创造的感动、温暖、充满正能量的氛围中不能自拔，弄得她也好感动。台上的容谦钧如此亲切，纪岚也收起了凌人的气势，仿佛在救助社会弱势群体的大事面前，其他什么矛盾、纷争和种种平静下的汹涌都烟消云散了。

　　陈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何素履的身边，他用胳膊拱了拱何素履，轻声说：“哎，不错吧。”何素履看着他自信的笑容，也仿佛受到了感染，笑着回答说：“嗯，真没白干活。”陈飞听到何素履这么实在的回答，“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轻轻摸摸何素履的脑袋说：“傻的你。哎，待会儿结束别走了，老板请客吃饭。”

　　这算是庆功宴吗？何素履想。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庆功宴，以前都是些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说起来她还真有些期待。

　　下午差不多4点的时候，所有的正式活动都结束了。何素履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跑前跑后直到6点多才挎着小包和同事赶到了饭店。容谦钧今天的心情很不错，眉眼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得意，纪岚坐在容谦钧的旁边，看起来心情变好了不少，也是满面春风的。

　　今天大家消耗了不少体力，陈飞他们都吃得狼吞虎咽，何素履也觉得自己胃口大开，吃嘛嘛香。只是何素履觉得，容谦钧的心思不在这儿。他的眼在笑，他也和大家时不时地说话，可是他没有陈飞那样的好胃口，他偶尔动动筷子，他的笑容浮在表面，说话的时候也似乎左顾右盼。

　　兴许是太饿了，十来个人吃晚饭还不到9点钟。不知道容谦钧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招呼大家一起去他表弟的酒吧里喝酒聊天。何素履没去过酒吧，她有点想试试，可是她又怕要喝酒，如果弄太晚了自己也没法回学校，就摇摇头说不去了。陈飞见状，凑到何素履边上使劲地撺掇她，跟她打了包票，一不会让她喝酒，二一定送她回学校，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概是盛情难却，或者是何素履还没学会怎么拒绝别人，她不好意思看看陈飞，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容谦钧也笑了，看着何素履直乐。何素履觉得，这个笑容，是老板今天最实在的一个笑容。

　　陈飞显然是跟着容谦钧来过“狂人”的，一进门就忙着找地方、点酒菜，还能和吧台上和客人聊天的表公子打招呼。何素履本来想表现得自然一点，然而她还没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学生身份，也没有复杂的交际圈，走进来的时候还是显得比周围游刃有余的姑娘们稚嫩了些。她想起今天穿的是正式的裙装，不是平时在校的打扮，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可她不知道，在纪岚她们眼中，何素履仍然是个实在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只是，纪岚没想到，不用过多久，这个实在的小姑娘就会让她目瞪口呆、讶异无比。

　　纪岚、陈飞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互相调笑着吃着零食，神情都好不自在。可何素履这边就没那么舒服了。她不会喝酒，也不会讲纪岚他们那个消费水平的见闻，只能捧着她的西瓜汁愣愣地听。时间长了，虽然有陈飞的照顾，她也感觉得出自己格格不入。她骨碌着眼睛，忽然发现了他们旁边不远处挂着的飞镖盘，两眼放了一下光。

　　此时的容谦钧已经把外套和领带脱掉了，整个人显得随意了一些。微开的领口透出一点精致的锁骨，合身的衬衫也包裹出主人性感的身材，袖子翻卷到肘部的位置，让容谦钧多了一些阳刚味。容谦钧在想一些事儿，没能完全投入同事的谈话，他一早就知道“面善”的小姑娘不专心，都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忽然，小姑娘叼着吸管盯着一个地方两眼放光，那表情跟小鹿斑比似的，容谦钧愣了一下，心想这地方能有什么东西让她露出那种好笑的表情？

　　容谦钧随着何素履的视线看了一下，发现了那个无人问津的飞镖靶。她是想玩这个吗？何素履拍拍陈飞，凑上去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陈飞听完抬起头，一幅茫然的样子。

　　“容哥，那个飞镖能玩吗？还是，装饰用的？”

　　容谦钧点点头：“能玩的，靶的下边儿有飞镖。”

　　何素履听到这话，明显开心了一点。她站起身，说：“你们继续啊，我去玩玩那个。”

　　陈飞看何素履走了，自己也不喝酒了，站起身说要陪她玩儿。容谦钧心里诧异得很，难道她还会玩这个吗？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容谦钧也开始往那边走。纪岚其实一直默默注意着容谦钧的举动，她知道晚上容谦钧有点心不在焉，但她不认为容谦钧会对一个她也看不上眼的小姑娘产生兴趣。可是内心深处纪岚还是担心着，虽然目前弄不清楚应该担心些什么，但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还是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于是，她也跟了上去。

　　何素履拿了飞镖，选好了距离，才发现两个老板和陈飞都围在自己周围，好像等着看自己的表演。何素履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只不过不想那么无聊，却无意打扰大家喝酒聊天。

　　“你们，怎么都过来啦？”何素履笑得有点干。

　　“没事儿，你玩你的，别紧张。”容谦钧对她笑笑。

　　其实除了工作，何素履没把这些比她大上几岁的上司当成多重要的人，这会儿她只是有点过意不去，想低调点，倒没有因为容谦钧的关注而紧张。何素履也不懂现在要谦让一番，让领导先玩，于是站定了位置，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只听“咚”的一声，还没等容谦钧反应过来，何素履已经把飞镖射了出去。在那一瞬间，何素履的表情阴沉，眼神锐利，架势也从容，容谦钧觉得小姑娘的身上甚至带着一股狠戾的味道，像试图掩藏在昏暗酒吧里的毒蛇，不叫人发觉。

　　“乖乖，素履，好，好厉害啊！”陈飞看着正中心红的飞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纪岚也被小姑娘利落的动作震撼到了，没想到娇小的身体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能力。她和容谦钧一样，也看到了何素履那一瞬间的凶狠，那样冷酷的眼神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讯息，她觉得自己平日里的架势好像都成了花架子，在这样漂亮的准头和阴霾的表情面前，显得无力和可笑。

　　何素履听见陈飞由衷的赞叹不好意思了，立马恢复成一副学生样，说：“唉，哎哟，还好啦。”陈飞没玩过这个，他看何素履玩得漂亮，以为很简单，便跳过来抢着要试一试。试了几次，陈飞才发现何小姑娘真是练过的，无论准头、力道和姿势，样样都显得专业、优美。何素履和陈飞哄笑着又玩了一会儿，旁边几桌的年轻人也被他们吸引了过来，一时间飞镖靶周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容谦钧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人挤人闹哄哄的氛围，他很热，还心烦。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玩飞镖如此厉害的角色，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小姑娘完成的。当他屡次看到瘦弱的小身板站在那儿，他丝毫没有觉得穿着裙子又双腿岔开站立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妥。相反，他感受到了一种专业的优雅，就像举重要撅着屁股一样，他觉得很好。他觉得何素履在玩的时候不像其他人那样的放任和随意。她很认真，她的眼神配合手上的动作，就像蛇一般，只在最好的时机给予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看着何素履这一轮玩完了，容谦钧给她递了杯果汁。何素履的脸上因众人的夸奖显得有些红润，盖过了傍晚时看上去的疲惫。她很热情，一边拿着果汁，一边还跟上前讨教的男孩儿们仔细说着瞄准的要点，那样子俨然是小学校里戴小红花的好学生。好容易讲完了，何素履才有机会跟容谦钧说谢谢。容谦钧饶有兴趣地看着何素履使劲吸着果汁，笑着说：“看不出来啊，素履，练了多久了？”

　　“上大学那会儿就练了。”

　　“为什么啊？”容谦钧有点不明白，防身吗？

　　“没什么，”何素履咬着吸管，顿了一下，“电视上转播过比赛，觉得特别帅，就喜欢上了。”

　　容谦钧点点头，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都有这身手了，害怕你那个……那个人吗？”容谦钧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觉得飞镖能射得这么好，应该足以应付所谓的前男友了吧。

　　何素履愣了一下，没想到老板会提这个。“谁没事儿带着飞镖在身上啊？”何素履有点嫌弃地看着容谦钧，“他通常都，离我离得比较近……我的意思是，吵架都是近距离的，没法射。而且，没事儿的时候你不能总攥着这个吧，有事儿的时候，你再拿都来不及了。”

　　哎，好像也有道理啊，容谦钧觉得是何素履说的这么回事儿。那练这个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学学防身术什么的。不过这回他没说出来，毕竟人家有一手绝活，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正想着，表弟过来跟容谦钧小声说了几句话，容谦钧很高兴，跟着表弟就走了。何素履他们也玩儿累了，都回到原先的位置坐着谈笑休息，不一会儿，容谦钧拉着一个摇滚风格的年轻女孩儿坐了过来。

　　“我朋友，Jenny。”容谦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便和女孩儿亲亲热热地喝起酒来。何素履没见过这种阵势，她虽然在学校就听说容谦钧风流花心，可要她亲眼看见他一个在办公室还算内敛的人现在当众和女孩儿表现得如此亲密，心里还是膈应了一下。毕竟，她在厕所里听过老板是有不少绯闻女友的，当时，还没有这个Jenny。

　　纪岚更是看得难受极了。前段时间是何贞儿，今天白天是简宁，晚上居然又来一个酒吧女，看样子还是一早就认识的，容谦钧，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她？明明容家都希望容谦钧和她在一起，他对她的心意也是心知肚明，他这么明显得……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是想羞辱和拒绝她吗？也许，他是想告诉老爷子，他不想受到牵制，可是，可是，她是真心喜欢他的，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纪岚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颜面，噌地站起来，拿起包就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随后，几个女孩儿互相看看对方，使了使眼色，好像对现场情况了然于胸。何素履也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纪岚坐过的位置，又看看丝毫不在意的容谦钧，神色有些黯然。

　　纪岚走后，容氏和润的几个同事也都坐不下去了，大家纷纷说很晚了，要回家了。何素履看看表，都已经10点多了，就表示也想回学校。容谦钧没有留大家，只是说了感谢大家的辛苦，这个公益项目路还很长，希望大家以后合作愉快，再接再厉。陈飞刚想说要送何素履回学校，容谦钧扯了一把陈飞，说：“你送她到宿舍楼下再走。”陈飞不知道为什么容哥这么嘱咐他，但他很开心容哥这么帮他。

　　“狂人”离信大不远，三、四站地的样子，没过多久，陈飞就和何素履徒步走在静谧的校园中了。陈飞很想说些什么，但他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何素履先说话了。

　　“陈飞哥，容总有很多女朋友吗？”

　　陈飞听到这话，心里颤了一下，他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希望眼前的姑娘也和那些肤浅的女孩儿一样。“你别……那个啊，容哥是帅，可他不能算……好对象。”

　　何素履一听就知道陈飞误会了，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纪理事好像有点，可怜。”

　　“哦。”陈飞舒了口气，“嗯，这也没办法，容哥不喜欢她那样的。”

　　何素履点点头，她想了一下，犹豫着问出了口：“我在学校，听过一个传闻。”何素履觉得不太好，停了一下。“说我们学校有个师姐是容总女朋友，后来，死了。”

　　“啊？这你们都传啊？”陈飞有点吃惊。

　　“嗯，容总在学校里，还挺出名的。”何素履有点小心地看着陈飞的反应。

　　“是有这么回事儿。”陈飞说到这儿，显得有点可惜，“这事儿挺……难受人的吧。三、四年前了吧，你们学校一个女的，和容哥谈过一段时间。本来这人挺普通的，要不是出了那事儿，我们都记不住她，你知道，容哥的女朋友挺多的。”

　　“后来呢？”

　　“后来容哥把她甩了，她就闹。后来听说是想不开，就……那个了。”陈飞不想直说，他觉得这校园现在看起来阴森恐怖，而且是那死姑娘的学校，说起来有点瘆人。

　　“闹？想不开？”何素履觉得这和她听的不太一样，“谁说的？”

　　“她来社里闹过好几回。”陈飞说，“那时候公司还不是很稳定，容哥心情不好，就把她轰走了。我们还说，那姑娘怎么不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已经……那个了。”

　　“那容谦钧什么反应？他不觉得是他不近人情，不是，不负责任导致的吗？”

　　“那，倒没有。容哥好像觉得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是她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不珍惜生命。不过容哥是挺不近人情的，那会儿你们学校给组织了追悼会什么的，容哥也没参加，还把那姑娘的东西全扔了。”

　　“什么？”

　　“不过容哥是这个习惯，分手了就都整理了，每个女孩儿都一样的。”陈飞看着何素履不知道是不敢置信还是义愤填膺的脸，赶紧说道：“哎，你们的想法我也理解。容哥是花心了点，可是，人家有资本啊。好多女孩儿明知道他是这样儿的，还是愿意和他处啊，纪岚不就是一个嘛。素履，你要是够聪明，就不要那样，帅哥靠不住。”

　　“我没那样想。”

　　“呵呵，那就行。咱别说这个了吧，那女的就是你们学校的，真怪瘆人的。”

　　“嗯，不说了。”何素履的心情很复杂，她不能接受那么光芒四射的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冷血，这么不负责任。到底是她的想法太传统，还是容谦钧太开放太理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