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微笑的傻子

4、都是酒精惹的祸1

　　时间是不理会人世的悲欢离合，包容着过往的一切，照单全收，概不退还。在经历中上演的悲喜剧，时间扮演着最公平与无情的角色。梅素华手术后转入单间病房，后脑上的伤让医生拿着剪刀手起刀落地替她剃度了，纱布包裹得严谨的她犹如阿拉伯女人；右脚打着石膏，右臂的伤口经过缝合处理也包扎着；昏睡又昏迷，穿着病服的梅素华，让我觉得有些恐怖，简直像是一具会呼吸的白衣木乃伊。
　　“苏总，手术后情况还算稳定”执刀医生客气中有些逢迎，殷勤地检查
　　“麻烦你了，替我辛苦这一回”苏彦程客套是疏离的高姿态
　　“应该的，这是我职责所在。您可以放心，先回去休息吧！”
　　“苏总，您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会处理的！”一直默不出声的助理也关切地说
　　“那我就先走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小陈，这边就辛苦你照料一下了”苏彦程拿出名片交给凌远峰，对着助理反而真客气，实抱歉地说
　　“你要回去吗？”苏彦程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有些酒晕的我很是自然地问。害我一时愣住，在我疑惑间，他有些气馁地笑了
　　“你不是住在xx小区吗？我可以顺路捎你一程”苏彦程蹙着眉地看了看我晕乎的迷瞪样
　　“我不住在那”我赶紧否认，那个鬼地方是富人区。我这月薪不抵那寸土寸金的一块砖，年薪也买不起那的一个洗手间
　　“是吗？”苏彦程审视地说，好像要用他的目光来看穿我的有所保留。我的确是不住在那啊，只是常去那罢了，所以，我迎接他的追问眼神也很坦荡。苏彦程有些难以置信地笑了笑，不再开腔就转身而出了
　　素华姐的情况，我需要向阿贤汇报，这是我情绪后的理智。在我简短的言语中，阿贤如获重释般地说了声谢谢。岁月让我们饱尝情感的酸楚，使我们变成了生活的小丑；曾经再怎么情真意切，也抵不过不在左右的淡漠；世间之事，实在是不好太较真。
　　大哥爱的教育里有一条告诫，是酒量跟情商一样不好的我要出门不喝酒，喝酒不出门。我今晚是回不去了，得在医院里当个只是摆设的陪护。苏彦程的身份连医院都能给优待，可见不一般；何况，他还是住在那贵死人不偿命的xx小区，足见钱不少。素华姐真会撞，撞了个大款，住的是高级的单身病房，受的是殷勤看护。只是苏彦程前脚刚走，那助理也不知所踪了。躺着的伤患梅素华，站着的亲友凌远峰，坐着的我有点飘了。我起初猛灌一罐，再润喉半罐，已经是看物不是物，看人不像人的晕乎了
　　“凌远峰，你不认识我吗？”我冲着傻站着的凌远峰恼怒地问
　　“...认识...”可能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到了，他有些许怔愣
　　“哦，你还记得梅丽敏吗？”我挪了挪位置，这是病房沙发。示意他过来坐下
　　“嗯”他踯躅上前，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着。他的不自在让我忍不住笑了，一如初见的腼腆
　　“她是你们那一届的校花？”我斜着头望向他显得格外红晕的脸
　　“嗯”
　　“她漂亮吗？”我尽量装作是闲谈的无关紧要
　　“嗯\'
　　“美好的东西在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总想占为己有”我不无感慨地说
　　“嗯”他并没有不耐烦的敷衍，但是他在认真地酝酿着最通用的回答语。我想说的，想谈及的话题被‘摁’在他的云淡风轻里
　　“你只能发出这个音？”我气急败坏地说
　　“嗯...不是的”他惯性地嗯后，赶紧改口。他的窘迫难安与小心以待让我连火都煽不起来
　　“我在18岁那年，跟着丽敏一起打过工，体验过生活。没有文凭，没有技艺的我们一起度过了最为挥霍的3年青春，尽管过程颇为心酸。丽敏是朵花，必惹蜂蝶的多情；那时，她的美成了我们失业的祸害。在茶馆打工，她被调戏；在餐厅端菜，她遭咸猪手；在超市上班，她遇到了已婚的色鬼经理。最后，我俩想小资本创业，在县城摆起了地摊，可她竟惹上了地方混混的小头目。那个社会青年的热情是令人受不了的义气与冲动，后来，丽敏常说那样的人爱你时可以为你掏心掏肺，可他若有朝一日不再在乎你了，你也绝对不能弃他而去，因为他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家伙。那个男人，是那么的爱她，义无反顾；他爱得很小心翼翼，不想惹她不高兴，不想强她所难，所以总是一副不敢的卑微。这正是他对我们存在的威胁之处，我们不可避免地把他的社会身份给加以担忧的恐惧。我大哥在听闻这么号人物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们两个女孩子的身边后，当晚从云水市赶回县城，不容我多说就强制性地接我到他的家里闲待了两个多月。那年我21岁，丽敏24岁。”我啜了口酒，在已经回不去的时光中缅怀我的记忆
　　“后来呢？”他看着我，忘乎所以的专注，语气温柔，神情关切。害我差点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再喝口酒驱驱我的短暂迷失
　　“在我大哥接我走时，他告诫丽敏，不招骗子，不惹流氓。所以，她也失业了，还乘第二天的早班车回家了。幸亏，我们从没透露是哪个乡村人士，否则，真怕那个热血青年会杀上门来”我不由好笑地说
　　“出门在外，是要多加小心，何况你们还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没那么娇弱，再说，我可不是好惹的。丽敏也是个难缠的家伙，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能落得清净，孤单一人”我似是无意地说，观察着他的反应
　　“有些人可遇不可求，所以才会有这些剩下的单身男女”他苦笑地说
　　“你呢？”我有些期待地问
　　“求不得，舍不能。也只好落得清净，孤单一人了”他无奈地耸耸肩，对我调皮一笑
　　“那你要不要来一瓶？”我随手抓起一罐瓶酒，递到他面前
　　“我酒量不好，也不喜欢喝酒。但是，你的邀请让我拒绝不了，为你喝了这一罐；这样的话，我们能算是朋友了吗？”这是场面上的话，他的言词越是得当，举止越是得体，越让我感觉到不舒服的拘束。换句现在的流行语就是，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算是酒友”
　　“你的朋友列表可不是轻易能对外开放的，那我们就从酒友开始吧”我了解凌远峰吗？他的性情与经历我虽略知一二，但那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丽敏爱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人，为他误了韶华，空等着缘分的青睐与撮合。那么，他心中那个求不得，舍不能的人是谁？凌远峰，是个越靠近越觉得疏离的人
　　“在你们上我家给我大哥拜年的那一年的那一天晚上。丽敏偷揣着他老爸的一瓶白酒来邀我陪她喝一杯。我看着那一小瓶酒精度高的白酒高估我俩蠢蠢欲动的神经细胞了，很不知死活地下楼找到了你们送的洋酒抓起一瓶，弄些果品就回房要跟丽敏不醉不归了。最后我俩都醉了‘两年\',除夕到年初一都是在醉难受中卧床晕乎的狼狈不堪。大哥笑说，酒是好东西，而我是被好东西给糟蹋了。我才知道，我喝了又吐了的液体要那么多张的人民币。那时，我想，酒断然不是好东西，但我要是在喝的时候知道它那么值当，就该慢慢，细细地品，看能不能尝出钱的味道。”我暗自好笑地说，啜饮了一口我能消费得起的啤酒
　　“有尝出来吗？”他不由地笑了
　　“没有。要不，你们下次直接送钱得了，这样我还能握得到，用得到，感受得到你们的情义。送物不失礼，给钱更合宜啊！”
　　“送物是礼，聊表心意，你大哥不好退回。若是给钱，只怕你大哥要把我拉入不可交的黑名单之内了”他被我的话给逗笑般，很爽朗地给我一个半是疼爱，半是对我无语的笑容。颇有我家兄长的风范
　　“反正，以钱买物，以物作礼。只不过，我们被习惯这样交道罢了”我笑着举罐邀饮一口
　　“我逢年必至你家小坐，可惜，你只露过那么一回面”
　　“你们每年都破费带堆我不喜欢与需要的东西，所以，对于你们的到来，我宁愿在楼上看电视，也提不起兴趣接驾啊”
　　“那你喜欢什么？如我所能，可以作今年的登门之礼”他突然郑重的样子，望着我有些急促地问
　　“玩笑话，别当真。你们是皮囊面相的交情与身份契合的欣赏，才尊我大哥的。我与你们尚无交集，你的东西受之有愧！”我赶紧声明，自己绝无此意。他只是干笑了一声，就低头自顾沉思了
　　“在我们那半文盲又早婚的乡上，像你这种有点小钱，皮相不错，又临近三十而立未婚无友的人，令人浮想联翩，揣测不断哦！丽质聪敏的佳人，你那老同学梅丽敏，在拒绝了一众追求者，也得罪了一批前往说媒的三姑六婆后仍形单影只。被谣传可能是同性恋，害我这个身为好友兼闺蜜的人差点被迫要跟她割袍断义，以示清白”我暗自好笑地说，在人言可畏的心慌中赶紧喝口酒
　　压惊
　　“有点小钱？我那是向良心贷款，透支未来的。每年都有监狱名单传来，自己的名字还半挂在名单上岌岌可危呢！我怎敢拿我的不安定向别人索要一生呢？”他嘴角爬上自嘲的笑容，有些酸涩。黯淡的神情有着无奈地忧伤
　　“真是默契，丽敏也是这样说你的。不过，当她也受金钱之邀踏上这行后的初时也备受良知的煎熬。只不过，身边的同行多了，也就没有只身一人的恐惧了。何况，不安很容易被物质所取代”
　　“你大哥在收手时说：做这行，当你身边有刚从生活深渊与被欲望支使的人出现时，请不要试图规劝他（她）滚回现实的低谷，否则他（她）会找你拼命的。所以你大哥从不愿拿所谓的仁义道德说教与过来人的身份劝导。因为，人一旦尝到甜头，就再也活不回去吃苦的日子了”他讥诮地说，脸上布满了对自己的哂笑
　　“见好就收，守业不如置业。你们为了将来的合法营生做着如今的违法之事，终非是长久的生存之道。我大哥还有没有对你们说过：运气不是咱亲妈，能一直眷顾并关照着咱们？”我苦笑地说
　　“呵呵，你家大哥是个很有魄力的人，风趣大方，仗义豪爽。我在16岁那年跟他做过事，我很不争气地成了他最不挣钱的员工。但是，我在心灰意冷要退出时，他竟给了我3千的路费。我无脸收受，他编出了凡是员工都给3千路费的借口强塞给我。后来，我才从在场的同事们口中得知，我们都是进账抽成的，哪有什么给路费的福利，只不过是你大哥知我家况艰难，看我落魄，又怕伤我自尊的借口罢了。在如今的3千或许不是什么数目，但是在十几年前，穷酸的我却被3千的数目给震撼到了，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对你大哥至今仍心存感激与敬重不已，他维护了一个少年仅存的自尊心”
　　“我大哥的风流原来不仅招惹异性，还不放过同性啊！”听闻别人称赞自家人，我很是受用。心情绝佳，开怀一笑地说
　　“可惜了，我身为男子，再怎么感动也无法以身相许啊！”他嘿然一笑，爽朗不失幽默地说
　　“我困了...”我眼皮打紧，困乏地说。上头酒，下胃药走全身。何况，平时这个点早就赴周公约的我实在是支持不下了
　　“会着凉的，撑一下。我姑母一家到了，我就送你回去”
　　“别说话，吵死了”我在迷糊中走回到了21岁除夕夜前晚，与丽敏的醉酒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