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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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部长的真田就这样撇下众人早退了，没有留下任何合理的缘由。连前来探望大家的幸村都被他撇开，异乎寻常地漾开深不可见的笑，玩味着离去的背影不到十秒便回身过来继续说起之前的话题。
这样奇怪的场景让柳不能忽略过去，但他也不可能从幸村那里得到准确的回答。
没想到最终解开谜题的人是切原赤也，那个刚升上高中部的后辈。他在幸村与大家挥手道别之后悄悄地说，前辈，副部为了部长一句话掉头就走，真是太奇怪了。
仍旧沿袭着国中时对真田和幸村的称呼的切原似乎听到了什么，并且为此满心疑惑。柳不由得产生了某种预感，但没有什么勇气去面对。切原见他并不追问，自己耐不住地说了出来。
你该把自己给我了吧——这是什么意思？切原一向自觉国语成绩在诸多课程中是最好的，他很清楚这是一句日语，但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的确，那绝对不是一句英文。柳想着，已经不能在乎身边还有个切原了。切原不了解幸村和真田的事情，他心中只有一个“幸村部长”和一个“真田副部”，尽管时常能看到他们俩被联系在一起，但他的潜意识绝对不会将他们俩联系在一起。切原不知道网球之外的关系，听不进去也装不进去，就像他从来没有把课堂知识塞进脑袋里一样。柳看着他迷惑的表情，不得不撑起笑脸说大概是你听错了真田今天要去开个社团会议刚刚被幸村来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突然想起就早退了。切原的表情还是充满质疑，不过也全无办法，只好在柳的指派下去练习。
但对于独自站在场边的柳来说，那就不会是迷惑而是清明了。
必须承认，柳莲二虽然是最容易接近事实的人，可他实际上和切原在程度上没太大区别，充其量也只是他明确了一个事实而切原没有。至于在事实背后的点滴，柳几乎一无所知。或许应该归功于他强大的自制力，令他没有企图去想也没有企图去接触；但今天由切原转述出的一句话就足以让柳的自制完全崩溃，不可阻止地倾泻出的思维洪流把那些遮遮掩掩的东西都掏出来逼迫自己去正视。
原来如此。
已经要到这一步了吗？
高中二年级，说到这种事情也不值得惊奇，甚至还有些人会不屑一顾；但在柳看来，如果两个人的关系，或者说，两个有感情的人的关系到了谈及这种事的时候，那就说明一切都不得挽回了——无论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少年时代那些淡薄或激动的情感一旦被扔进成人的世界，仅有极少数可以得到完满，而这些所谓的完满都是在年少时从精神跨向□□的那一步上被确立下来的；还有那占大多数的不欢而散，经不住考验的情感，总是因为冲破精神之后的关系让今后的二人遍体鳞伤。就算是毫不相关的未成年人讨论起这些都令柳有所触动，更何况眼前的人是精市和弦一郎。
在这其中，柳就会生出了另一种情绪——不可挽回，无可掺入，被彻底地排除在外了。就好像，因为了身体上的拥有而导致彻底的拥有，没有了柳莲二的可能和余地，柳莲二只能永远是个朋友。
这足以引发柳的怒火，旁人从未见过，也可能在未来的许多年中一直都不会被察觉的怒火。柳不想占用自己的思想去断定先前真田的莫名早退其实是来自于那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以及被迫面对本身了解但又始终不愿面对的事实的冲击感。他知道存在那样一个真田弦一郎，但是他不能去承认。
他组织完成了那天下午的训练，他与真田假装那场早退从没有发生过，就如同他们一直在假装幸村和真田超越友情的那些事情从来都只是在大家的假设之中的。直到有一天，真田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了快半年以前柳说到的问题，关于大学的问题。
我觉得还是应该在立海大继续学业。真田边说边扫过网球场上练习着的众人。上次的观摩会莲二你也去了，大学部的条件足够好了。
几乎可以读出一种暗示，柳知道真田记得半年前自己说想到东京读书，而现在，他正在挽留他，仅仅出于好友的立场，异常友好的。
“那么，精市要去哪里读大学？”柳也记得，在那次的大学观摩会上，跟他还有真田走在一起的人是幸村；他们俩始终都在跟柳说话，鲜少看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柳很清楚，那时被孤立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幸村和真田一向具有神秘的交流方式，与声音无关的，仿佛是从身体的这一边传向另一边，迅速而不能阻止。
“幸村？没问过……”部活动再次迟到的切原跑过来缩着头向真田领罪一般地站在旁边，但真田没耐心处罚他，只是让他尽快去练习，“不过应该是直升，大学部那边有老师很欣赏他。”
终于可以直白地发现了，每当跟真田说到未来说到前途的时候，真田的神情或是语调都在理所当然中带着难以估量的迷茫；柳回想起最初的见面，那时他为真田那身躯都承载不住的豪情所折服，但是，他其实根本没看见那其中有什么理想。
真田的理想都是幸村给的。没错。
“弦一郎，考虑下跟我一起去东京读书吧。”柳的这句话紧接着刚才的话题蹦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古怪，没有理睬真田的劝说反而好像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妄图来个逆转一般——真田立刻抬高了帽檐紧紧盯住他。
“其实你根本没有想好要读什么不对吗？”在真田的注视中柳进一步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击中了重点，他没有回避真田的眼睛继续下去，“你只不过是因为精市大概确定要读立海大了才说你也直升——不用说东京的学校了，如果这时幸村精市说根本不考虑国内的，你就立刻开始准备申请国外的学校的不是吗？！”
没有办法再抑制了。柳说完就必须面对一阵颓丧向自己袭来，不得丝毫招架之力。
“莲二……”“同样是朋友，为什么你先考虑的是精市？弦一郎，你仔细考虑过我有关去东京的提议吗？”柳在念出“朋友”这个字眼的时候颇用力，像是要用声音为它打上引号一样，像是要让真田明白他不能再躲藏了一般——会得到什么答案柳已经知道了，但他不能轻信那些推论，他想听真田亲自将自己打入地狱。
真田也在犹豫，他没有直接回答柳的疑问。好像被不大的骨头哽住了似的，他努力地呼吸着，在沉默里酝酿出严峻和紧张，而自己又突然拉了拉帽檐，在柳的对峙中躲了起来。
“……朋友……莲二，幸村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柳一反常态地追逐上去，闪烁其词是他所痛恨的。
“……你其实是明白的，不对吗，莲二？”
“……那你也明白我的意思，是吗？”甚至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是指什么，柳无法从真田的嘴里明确地听到什么，只能挣扎到另一个问题上。
“……”
“你明白吗，弦一郎？”
“是的，我明白。”
“很好。”在这一瞬间，柳莲二的感情被认同了存在同时也被否定了可能性，他没有能力维持正常的神态在这个球场上待下去，他一直都没有幸村精市那种处变不惊的水平。
他知道了，真田弦一郎一直都很清楚。
的确，真田一直都很清楚。他知道柳的想法知道柳的猜测知道柳的关注也知道柳的等待，但先出现的是幸村先说出口的是幸村先占领的是幸村先控制住局面的也是幸村，真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明白实力只明白坚持只明白一头向前……
最重要的是，真田在网球之外只看得见幸村的存在——而且连网球本身，都是幸村给予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