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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你为什么要站在雪里?”
      “……爷爷罚我的。”
      “为什么要罚你?”
      “我太不用心了。”
      “不如跟我一起打网球吧!我只打了一年,但教练都说我打得很好!”
      “……”
      “怎么了?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是谁?”
      那时柳莲二不能确定,眼前着反复看见的景象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或许是从真田弦一郎那里听说了什么之后,或许是刚认识真田的那段时间就有所察觉——柳从没有过通灵的体质,但他就是能看见那个画面,他知道他本人并不在那之中,他只是看着,他甚至知道那两个在雪地里拉扯着的六、七岁孩子是什么人。
      总是在那里问着要不要跟我一起打网球的幸村精市,以及带着受伤小兽一般眼神神情中充满戒备的真田弦一郎——其实柳不希望自己知道他们是谁,知道的瞬间就意味着一种沉重无比的苦楚,足以压塌一个人坚固的精神防线的苦楚,用最可怕的纯真在柳的耳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那些话语。锁缚,灵魂,或是碎片,柳可以用自己看到过的各种文学词汇去描述,但终究不能体尝其中的种种,都只能是远远。
      在这个时代,柳莲二仅仅是注视着他的朋友,拥有的只是与友情与爱好相关的话题,不可能听到别的东西。
      而且,就算听见了,也做不出任何。
      高中时代的网球部,立海大附属的网球部,畅通无阻的网球部。真田在柳的眼前得到了部内前辈的肯定,得到了部长的位置,得到了全国的冠军,得到了辉煌,但他早就失去了。幸村的病症治愈与幸村可以长时间、持续地屹立在球场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最后的比赛,不论结局,那都是最终的比赛。立海大附属的高中网球队中不可能出现幸村精市的身影。柳并不知道,国中时的真田是否清楚这个事实,如果在最后的比赛前了解了,那他会不会用尽自己的力量也要把自己与幸村在网球场上的交集拖延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高中的网球,高中的真田,总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样。就算他与幸村距离那样近,柳也觉得真田缺少了。记得快上高二的时候,真田已经被基本确立是部长了;柳在部活动的空隙中问真田,对于升学有什么打算,是准备直升立海大还是想到别的学校。真田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问起这个问题,眼睛直了很久才说,没考虑过。
      于是柳抓住机会说,我准备考到东京去读书,弦一郎,要不一起去吧?
      许久都没有回音,柳惴惴地不能猜度真田的意思;真田的犹豫再三似乎没有被他发现,他只是听到真田说,等我去问问幸村吧。
      对,弦一郎你要先问问精市的。柳听出自己的话中那些浓重的可以称之为嫉妒的味道,后悔着任它传到真田的耳朵里,收也收不回来。
      不过,真田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指挥着部员练习。原来又是他的自作多情了,柳在心里暗笑起来。
      真田弦一郎已经和幸村精市在一起了,不是仅仅从爱好或者友情上来说的。柳很清楚,他不是立海大唯一知道的人,但至少是少数知道的人中最有机会了解的。
      可他并不了解。
      他不明白对于幸村来说,真田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只能说幸村藏得太深,也许根本就是幸村想得太过单纯,也许一切都只是他们这些看客的一厢情愿;幸村与真田间的默契在许多人眼中可能还及不上柳与真田的,但幸村与真田的牵绊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深刻。翻看国中时代的照片,在胜利面前,年幼的真田并不懂得享受,他只像是被幸村强拉着站在镜头中,而且就算走进镜头也是待着角落里,带着别扭的表情;柳告诉自己,真田正在心中为胜利喜悦,可越来越多的照片证明了真田讲究的不过是他自己个人的胜负个人的尊严,而不是整个立海大附属的。看着这样的真田,当上部长的幸村只是笑;而改变真田的,还只有幸村。
      那时幸村的病来得突然来得可怕,真田在幸村无声的注视下接过了他的梦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立海大附属的真田副部长第一次真正负起副部长的责任,也是立海大附属网球部空前团结的时刻。
      精市啊精市,你连病都会来得恰到好处,为什么最终变成了这样。柳接受了幸村因病情的阴影再次离去的事实,但他知道真田是不会彻底接受的。属于网球的幸村变成了属于绘画的幸村,虽然都是属于真田的幸村,但有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幸村经常来网球部。国中时的大家都会围过去,在那阵难得热烈的气氛中回顾着国中的幸村与国中的立海大——虽然没有一个人提起国中的事情,但在柳看来,大家都是沉浸在那些过往之中的。这个时候,幸村的到来就像是破坏了现在的网球部的日常一样,可是,真田完全不会发怒;真田总是最后一个走近幸村的人,但只是听着幸村说些祝愿的话,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他是不是在回想柳无从得知,但柳看得见他帽檐下的表情,无端的,那是惭愧,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幸村的事一般,默默地领受训斥——但他得到的永远都是幸村的褒扬和鼓励。或许弦一郎根本就是在希望精市能把无法接近网球的怨怒发泄到自己身上……柳带着自己不易察觉的恶意如此想着,同时他也知道,幸村是不会向真田发怒的。
      幸村在潜意识里就一直相信,真田跟他是一体的。柳不止一次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就想拉住幸村质问,其实那些有关网球的梦想不过是你灌输给弦一郎的对不对你现在无奈地离开了网球之后就是想让你自认为的分身“真田弦一郎”来替你完成你的想法对不对其实你从来没有把弦一郎当成一个单独的个体你认为他不过是依附着你而生的对不对……但是,幸村的笑容让柳退却了,他从那笑容中明白,如果他这么质问了就会打破什么东西,将潜意识里的东西翻搅到前面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那些情感,那些污垢,无论是好还是坏,都会随着这种变化而沉淀在人性最薄弱的地方,引起难以想象的反弹。
      他不知道幸村是不是能从他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孔中看出那些质问,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掩藏得足够好。他也不知道真田是不是能看出来,他不希望真田知道,或许给一个人梦境是最残酷的事,但现在的真田,只适合梦境,名叫幸村精市的梦境。
      就像那个新年的雪地。那个笑得纯净的孩子给了另一个戒备重重的孩子一个梦,却不记得在梦的终点要把沉溺其中的孩子带出来以免受到现实的伤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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