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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弄月(三) ...
弄月收到了一张短笺。
那张短笺上只写了“一品茶坊”这四个字,既没有任何说明又没有落款。不过字迹矫若游龙,遒劲有力,是一手难得的好字。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并不多,弄月认得,那是赛华佗的笔迹。
今早赛华佗刚来过一趟,是为了君马两家那场大屠杀前来找他兴师问罪的。最后他们闹得不欢而散,赛华佗一言不发便走了。然而,现在才刚过了半天时间,赛华佗便又令人递了这张短笺过来。
何意?
弄月手拿着那张短笺,低头思忖了片刻。自然不会是约他见面的。那么,就只能是一品茶坊里别有玄机了。他将那张短笺往袖口里一塞,便出了门。
走进一品茶坊对面的酒肆里,弄月令掌柜的上了一壶招牌的桂花酿,然后坐在临窗位,半掩住自己,偷偷的观察着对面的茶楼。
今儿街道上的人很多。明明不是赶集日,但街面上却比赶集时还要拥挤。君家在洛阳是堂堂首富,影响力不小,出了这样的事后,全城的人仿佛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挤在道路上翘首观望,闹哄哄的一片议论声。使得官府办事的捕快来来去去都得大声呐喊,清道而行。
很快,弄月就看到清风侠客手提着长剑疾步走出了一品茶坊。大约一刻钟后,武当十二子也离开了茶坊。接下来陆陆续续还有长眉道人、林家三少、铁头僧、唐门五侠、薛氏门人……以及刚刚,弄月看到无极山庄的少庄主也走出了一品茶坊。
原来如此。
这群家伙的嗅觉真够敏锐,已经追踪到了这里。想来是之前便已有风声走漏。这个月小姐那边就遭遇过好几次暗杀,虽然他都仔细做了善后工作,又封锁了消息,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之现在又出了这君马两家的血案,他们立刻就闻风而来了。
真是棘手。
弄月皱起了眉头,端起酒杯正要送入唇边,却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微微一怔,他放下了酒杯,从袖中掏出了赛华佗的那张短笺。
香味的确是从这张短笺上散发出来的,弄月连忙展开了那张短笺。
只见短笺之上,在一品茶坊四字的下方渐渐的又浮出了四个浅灰色的字迹——“自食恶果”
弄月笑了一声,好手段。赛华佗在短笺上涂了特殊的显影草,而现在与这酒肆的桂花酒气一综合,便渐渐的散出香味并浮出了字来。看来他是算准了自己的一举一动,知道自己一定会先到这家酒肆来暗地观察,也知道自己一定会点上一壶招牌的桂花酿。
“自食恶果”对他赤裸裸的嘲笑。清晨,赛华佗曾说:你闹出的动静只会招来更多追踪者,这里很快就会变得满城风雨!
的确如此,以后的局面只会越来越严峻。
弄月笑罢又叹了叹,将手中的短笺仔细的叠了起来,重新收回了袖中。
这一天,弄月一直都在跟踪那群正派人士,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不被猎人抓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摸清楚敌人的动向和底细。
弄月就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一路悄无声息的尾随,很快便摸清了他们的居所和联络地。
他们刚刚汇聚在一品茶坊,是在观望这件大案的情况。这次的动作太大,很难不引起他们的怀疑。若能证实这起案件的确是他与小姐所为,那么他们便会顺藤摸瓜的追踪他和小姐的下落。
现在尸体被运出之后,整座大宅已被封锁戒严,外有侍卫把守,闲杂人等不能靠近。所以,由无极山庄的少庄主牵头,众人很快又转至了临湖的迎宾楼内协商大事。
弄月随后也走进了迎宾楼。他包下了隔壁的雅间,偷听到他们晚上准备兵分两路,由无极山庄的少庄主和长眉道人夜探府衙,检查尸体上的伤痕;而林家三少和唐门五侠则前往君家大宅,寻找线索。
有经验的江湖人士能从尸体上的一道小小伤口推断出杀人利器是什么,而君家大宅内也还残留着一些难以抹去痕迹。
事到如今要想不暴露,是不太可能的。
看来这洛阳城,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弄月犹豫了一下,因为府衙戒备森严,风险更大,所以他决定还是尾随林家三少和唐门五侠去君府走一趟。
然而,却不料他这一去,险些没能再回来。
且说趁着夜浓如墨,君家大宅外的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林家三少和唐门五侠便摸至了后院墙根处。这里守卫最薄弱,只有两名守卫。唐家的人放了一阵迷烟过去,放倒了守卫之后,这几人便迅速的便跃上墙,潜进了君府。
隔了片刻,弄月也犹如一只白色大鸟,无声无息的飘了进去。
在跟踪之事上,弄月一向很有技巧,轻功是他的长项,加之这些年得影月的传授,几乎已是飞檐走壁,落地无声。他做事历来小心谨慎,从不托大,敢这样跟踪他们,弄月自然是有极大的把握不被发现,而即便被发现,他也有把握能及时脱身。
但这一次,弄月却失算了。
昨日他带人血洗君家大宅的时候,由于时间匆忙,他们只顾杀人,却没有洗劫任何财物。诺大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样未动。
仇杀和劫杀几乎是一目了然。
现场也还有很多残留痕迹并未处理。
四川唐门本就是暗器名家,也是使毒的高手。所以弄月遗留下来的无毒之毒很快就被他们看出了端倪。
白魔——他们是这样称呼他的,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可以推断红白双魔现在就在洛阳城中。洛阳城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如果与丐帮联手动用所有的眼线,那么不出三天时间就能把整座洛阳城给翻一遍。就算找不到红白双魔的藏身之地,至少也可以寻到一些线索。
这次的剿魔行动他们众志成城。就在唐门五侠与林家三少站在中庭中讨论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藏身于隐蔽处的弄月已经暗暗动了杀机。
夜黑风高,寂静的空宅,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弄月估算了一下,若是硬拼以寡敌众怕是讨不着便宜,但使用暗器和毒,那唐门又正好是克星。实在是没有万全之策……贸然出手风险极大,可若是就这么放走他们弄月又觉得可惜。
然而,正在弄月思考办法的时候,却不料变故陡生。
咻,空气中猛然传来短促的嗡鸣,那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柄利剑迅疾而来,刺向了弄月。
弄月连忙回身一挡,几乎是同一时间,尖锐的剑尖已经刺中了扇骨,迸发出花火。从剑尖贯出的巨大冲击力将弄月生生的逼退了数步。黑夜中弄月还未看清来人,便被一片剑光给笼罩了,他只能从快得眼花缭乱的剑光中推测出攻击他的正是清风侠客。
清风侠客无疑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江湖上有句话,叫“柳絮清风来,夺命于无形”说的正是清风侠客那一套出神入化的柳絮剑法。
善于使剑的剑客在当今不知凡几,但真正登峰造极的高手却不多见。过去,在江湖排行榜上位居首位的剑客是女神龙,第二便是这清风侠客,就连浪子神剑也只能排名第三。然而女神龙虽然排名第一,但她的雪花剑法却是胜在威力无穷上。若是论快,论剑法的变化和诡谲,那么清风侠客的柳絮剑法却是要胜过雪花剑法的。
弄月被这一片剑光给黏上,无法脱身,简直苦不堪言。柳絮剑法的快,狠,辛辣,到现在他总算是领教到了,一时间只有应付之力,没有还手之力,不过须臾功夫后背便已尽湿。
噗一声,防守上一个极小的疏忽,左肩便被长剑给刺穿。剧痛之中,弄月用阴阳扇格开了利剑,顺势将喷涌而出的血花也挑向了清风侠客。就在对方回避的一瞬间,弄月纵身而起,退出了数丈之远,这才从胶着的剑气中脱离了出来。
好险,刚刚死亡离他如此之近,肩头的伤再偏三分就是心脏。站定之后他额头上一片冷汗,但还未能喘息,他又被团团围住了。
除了唐门五侠,林家三少,清风侠客之外连长眉道人和铁头僧也到了。
“赛华佗神机妙算,这贼子果然在这里!”铁头僧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
原来,晌午时分,他们在一品茶坊见到了久违的赛华佗。少庄主曾请他推演一卦,算这君家血案与那红白双魔有无关系,而这红白双魔如今又在何处?但赛华佗这人一向半遮半掩,一句话里几分实几分虚,神神秘秘,毫不详尽。他没有任何正面的回答,只说如果这君家血案乃二魔所为,那么今夜罪魁祸首定会再现君家大宅。而原因为何,他却不说。
本来大家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连带对他的话也很不在意。但也幸亏少庄主心思缜密,唯恐错失良机,临时决定取消夜探府衙的决定,先来这君家大宅探探究竟,看那赛华佗所言是否准确。
没想到果然如赛华佗所料,他们还真的在这里将白魔给堵住了。
弄月被这群人虎视眈眈的围着,到了现在,他也明白了过来。暗道,这赛华佗玩得也够狠。
“各位真是兴师动众。”事已至此,弄月反倒放松了下来,手执折扇,气度不改,面带微笑的看向了这些人。困兽之斗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伺机而动才是上策。
“血影魔姑在哪里?”林家三少开口问道。相比白魔,红魔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但她却并不在这里,要知道她的下落,便只有撬开白魔的嘴。
“想知道她在哪里,得看我的心情。”弄月慢条斯理的摇着扇面,一派闲聊的口吻与姿态。他深知,只有先泄掉这一触即发的气氛,才能令这些紧绷的人放松一些,疏于防备。
咻,一道剑尖立刻停在了他的鼻尖前,清风侠客冷冷道:“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除非你想立刻就死。”
弄月笑了,两指轻轻的推开了剑尖:“这么心浮气躁做什么?现在有求于我的是你们,一剑杀了我,还怎么打听她的下落?”
“若你不肯开口,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别以为没有你我们就找不到她。”
“可我并没有说过,不告诉你们。”
“那她在什么地方?赶紧说!”
弄月摇着扇子来回踱了几步,一副低头思索的样子。半晌后抬起头来,露出了诡谲的笑容,充满戏虐的,一点一点笑开:“中原。”说罢,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
不等他们发难,弄月迅速的掏出两枚烟花弹,砰一声砸向地面,借着腾起的浓雾便遁走了。
“可恶,竟让他逃了!”
“不用担心,有武当十二子和少庄主他们把守,白魔插翅也难飞。”
一路踉踉跄跄的躲进书斋,此刻的弄月已不复刚才的气定神闲。他面色苍白,捂着伤处表情痛苦。左肩被一剑刺穿,即便是点了穴道依然没能完全止血,汨汨的鲜血淌过指缝,在白衣上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这里没有金疮药,各个出去的路口也被敌人堵住,大宅外还有重重的守卫。他现在已是瓮中之鳖。
难道是自己的气数将尽?
正在弄月想不出任何办法,开始感到灰心丧气的时候,又一股极淡的清香飘来。他心头一动,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了赛华佗的那张短笺,打开。
只见被血气侵染之后,那张短笺至一品茶坊,种因得果几字之下,又浮出了四个淡红色的字迹——后院枯井。
弄月哈哈笑出了声。心头一阵唏嘘,这个赛华佗,用这种方式来给予他教训,但到底还是念着朋友之情,不忍将他真的逼入绝路。
但凡这种大宅院,都有隐秘的暗道,弄月只是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显然赛华佗已经事先调查过。有了赛华佗所指的这条暗道,在那些正派人士还在四处搜查他时,他已潜至了后院,从枯井中顺利的离开了君府,扬长而去。
待到第二日晨,弄月便去了琼玉楼。
为了不让影月看出破绽,去之前,他仔细的包扎和处理过了伤口。
所幸,影月的注意力也并不在他身上:“我要离开这里,弄月,你准备一下,我们今天上路,前往长安。”
弄月也正有此意,这次过来就是想劝说她离开洛阳。不过,他自己倒是不能走。
“小姐,我恐怕得留下来,有些事情还需要处理。”
影月蹙眉看他:“这里以后会变得很不安全,你我的目标都太明显,还是趁早离开为好。有金花在这里善后就够了。”
“我担心有些事她处理不来,而且留她在这里我也不太放心。小姐,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长安的计划会一切照常,晚一些时候我再带着金花过去与你会和。”
既然弄月坚持,影月也就没再反对:“那好吧,你自己要多注意。”
“我知道。”
“弄月,”影月迟疑了一下,“早些来,我还需要你。”
弄月微微一笑,神色中有几分温柔:“明白了,”随后,他又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凡事可多与赛华佗商量。”
影月脸色微变,冷声道:“那个麻烦我已经解决了。”
弄月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将昨夜的事情大概的提了一下,影月便道:“我已点了他的穴,交给金花处置。”
弄月神色大变:“小姐,你怎可如此!!”若将赛华佗交给金花,那不亚于是对赛华佗最大的侮辱。
这还是弄月第一次对她表示出明显的不满,影月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弄月神色极其凝重:“小姐,此人可杀不可辱!”
影月一声轻笑,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去了。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弄月只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打点好了一切,巳时,影月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洛阳。
待将她送走之后,弄月第一件事便是飞速赶回了枫叶居。
一路上他提气飞纵,生怕慢上一步就酿成了惨祸。金花是个平庸而愚钝的人,她看不透小姐和赛华佗之间复杂而纠结的感情,也不能读懂小姐真正的心思。所以她未必会做出正确的事情。
他见过金花是如何对待她那些男俘的。各种辱骂作践,她对男人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仇视。
他简直不可想象金花将这样的折磨施加在赛华佗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也不敢想象狂怒下的赛华佗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他只能不停的疾赶,趁还未能铸成大错以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枫叶居内一片诡异的宁静。
后院有专门的地牢。
弄月忐忑不安的走下去,在阴冷逼仄甬道两旁,他看到烛火正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走过长长的甬道,弄月听不到一点声响,过分的宁静令他不安,一直急促的步伐到了此刻反而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转过一道弯,来到了最里面的囚室,然后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金花和赛华佗双双倒在地上,毫无声息,地上还散落了几件刑具。弄月心头一紧,赶紧上前查看了一下金花,还有呼吸,只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再来到赛华佗的身前,赛华佗的情况却令他立刻蹙起了眉头。
身上有受过刑的痕迹,衣衫破了很多处,有血渗出。但更令弄月动容的是,赛华佗乌青的面容和泛紫的唇色,显然是中了剧毒。
这个金花,下手还真重!
“弄月……”欧阳明日听到动静后睁开双眼,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晕过去,只是太过虚弱。
“赛华佗。”弄月连忙将他扶起来,问道,“要怎么解毒?”
欧阳明日向他报了一长串名字,弄月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替你找去。”说罢,将欧阳明日扶起来,带他出了地牢,找了一间厢房安顿,然后便出门寻找解毒的材料去了。
走出房门后,弄月松了口气。眼下虽不是什么乐观局面,但还算不上惨烈,起码最害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猜测是金花用刑的过程中,赛华佗便自行解开了穴道,反将她击晕过去。既然当时赛华佗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那么以后就更不会再对金花做什么。
眼下的问题,就是等赛华佗治好了自己的伤后,如何才能安抚他了。
这一次,赛华佗伤得并不轻。金花在他身上下了五种剧毒,他自行冲穴的过程中也造成了一定的内伤,加上受刑的外伤,内外叠加,颇为严重。
替赛华佗找回了解毒材料之后,弄月一直守在厢房外等候,直到天色渐暗,赛华佗才推开了房门。
走出房门的赛华佗,脸上的乌青已经褪去,连那些外伤也再看不出一丝的痕迹。弄月心头又暗暗惊叹了一下他这妙手神医的本事,然后上前:“无恙了吧?”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但脸色却很不好:“她在哪里?”
弄月顿了一下:“已经离开洛阳了。”
欧阳明日冷笑了一声。弄月在他眼中看到了隐藏的火光,如厚云密布下惊雷,蓄势未发,但一旦发作,必然是惊天动地的。
“你现在元气大伤,还需要休息。我这就令人为你准备饭菜,一会送来。我晚一些再过来看你。”弄月决定先给他一些时间缓冲,现在谈话未必是好时机。欧阳明日并没有反对,弄月便先离去了。
离开赛华佗之后,弄月就去找了金花。
金花已经苏醒了,正被他软禁在小院之中。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这样做的?!”弄月厉声质问。金花这次下了这么重的手,五种剧毒,外加严刑拷打。她不仅仅是想羞辱和捉弄一下对方而已,她想要的是赛华佗的命!这绝不可能是影月的意思。
“我恨他!”金花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给影月造成多少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影月就是被他一手给毁掉的,就算将他千刀万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糊涂!你这般自作主张,若是被影月知道,她是不会饶恕你的!”
“哈哈哈哈,”金花笑起来,“影月早就变了。过去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拖泥带水。她一向最会为自己打算,否则在暗月楼那样的地方她不可能活下来,也不可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这么多年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这一切有多来之不易?但一夕之间全毁了。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落到了什么田地!!从叛出神月教,到清泉山一战,到今天到处被人追杀,哪一次不是被赛华佗害的?!现在又是中毒又是受伤,但是即便变成这样,她,还是舍不得杀他!”
说到后面,金花眼中已带上了泪光,她指了指自己:“她既然下不了手,那么我来!我金花这辈子欠她的还不清!至少这个烂摊子我可以替她收拾。她会怪我也好,甚至会杀了我也好,无所谓了。我只是后悔没有一开始就一刀宰了他!”她原本是想先让他受尽折磨,却不想反而被赛华佗给钻了空子。
弄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声音软下来,语重心长:“金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很多是是非非是说不清楚的,这是影月的劫,只能她自己去度,你不能越俎代庖。”
“你们男人只会说这样的话。满口推诿之词。却从来不会明白我们女人心头的痛,心头的伤。”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今日的局面已经造成,即便你现在杀了赛华佗也于事无补。她现在已将生死度外,做事不计后果,你没看出她只是在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吗?赛华佗若在,至少还有一人可牵制她。若赛华佗不在了,这红尘她怕是更无牵挂。”
金花一怔。
弄月最后说:“金花,只要影月还爱他,赛华佗就不能死。”
弄月离开的时候,听见金花在背后伤心的哭泣。他心头也突然沉重了起来,低头慢慢的走出了小院。然而刚走出小院,眼前便晃出了一道人影,他抬起头来,惊讶的看见了赛华佗。
“你来了?”弄月很快反应了过来,思忖了一下,“我们去水榭谈。"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水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剪碎了一池月光。
沉默了一会后,弄月率先开口:“这件事我不想做任何辩解,你想怎么追究都行,我可以将金花交给你。”
“你我之间还何必来这些虚的?”欧阳明日的口气很淡。弄月公子的以退为进他一目了然。若他真的要处置金花,她怎会到现在还毫发无损。
其实欧阳明日有时候也弄不明白自己。手下留情是为了什么?
金花娘子如此恶毒,下了五种最阴狠的剧毒折磨了他数个时辰,令他痛不欲生,而且还鞭打他,恶言侮辱他。
他这辈子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对待。
就算不杀了她,他也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将所受的罪百倍偿还给她。但是冲破穴道之后他却只是把她打晕了过去,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她。
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是当时她表现出来的那种刻骨的仇恨令他在意。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的在恨他。
而且他隐隐知道,对这个女人下手,会造成某种无可挽回的后果。
简单的说,他忌惮了。在那种情况下,在自己怒火滔天的时候他居然还在忌惮!
连欧阳明日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影月救过金花很多次。”弄月也不再说些虚伪的话,他解释,“自从暗月楼开始,她们便是朋友,没有影月,她活不到今天。”弄月看着欧阳明日,“她们感情笃厚。”他希望他能理解金花的心情。她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恨他。
然而欧阳明日却根本不在乎金花如何。
他会愤怒,甚至狂躁得想撕毁一切。追根究底,却不是因为金花,而是小瑛。
施加在他身体上的痛苦,就算再伤再痛,他都可以承受。
但小瑛把他交给金花,却伤了他的心。就算她不知道金花想杀他,但是她却知道他很可能会遭受到的折磨。然而她还是这么做了。
他心寒的是这个,是小瑛的铁石心肠。
而他的心毕竟只是肉做的。每每他艰难的接受了她的所做作为,她就会做出更加严重的事情来变本加厉的挑战他新的极限。他就像一把被拉开的弓,一紧,再紧,却永远得不到松弛,总有一天过度的拉升会令他这根弦断掉,毁灭,再也无法修复。
他已经不知道现在自己还有没有原谅她的能力了。
当心累到了一个极限,痛到了一个极限,便麻木了。
弄月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悲怆的赛华佗。他在人前一向情绪内敛,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却像是快要被压弯了脊背一般,周身的倦怠,一双眼眸中噙满浓浓的创伤,粼粼的水波倒映在他的眼中,如同渡上的一层泪光。
“弄月,”他疲惫的开口,“你真的觉得我可以阻止她?”连他自己都毫无信心,深深的感觉力有未逮,他不知道为什么弄月会如此笃定。
“是,只有你可以。”弄月点头,“事实上,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肯定。”
“为什么?”
“因为你活着。她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就你做的这些事,换一个人,恐怕早已死无全尸。但我估计,她对你是没有底线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对她如何侵犯,她都绝不会杀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找机会试试。”
欧阳明日没有说话。弄月叹了一声,感慨道:“其实她是一个很好懂的人。而你能读懂天下人,却偏偏读不懂她。也许这就是命。你们两个,一个太刚强,容不下半点曲折与杂质。一个太狠绝,对人对己都能不留余地。所以,注定了这么多的磨难。”
欧阳明日没有否认:“或许你是对的……”他不知道,这份感情已令他太累,再无力去思考。
弄月坦言道:“在我看来,你会带着她跳崖,她会把你扔给金花。不过是半斤八两。”
欧阳明日苦笑,眼中的疲色浓稠得化不开。
这样的赛华佗令弄月叹息,沉默片刻,弄月笑了一声,换上轻松的口吻:“若是实在撑不下去,你就走吧。你我朋友一场我也不忍见你如此辛苦。况且将她让给你,我也未必真的甘心。你放心,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
“我不会走。”欧阳明日却一口回绝了,他说,“这条路走到今天,再难我都得继续走下去。”因为在他欧阳明日的世界里,绝没有退缩这一说。而且现在已不是纯粹的感情问题,还有责任的问题。小瑛的生死他有责任,她杀过的人,和她将要杀的那些人,他都有责任。从一开始他参与了,到现在就不可能再抽身。
“我留下来,必须确保再无罪恶发生。小瑛不能再犯错,弄月,你也一样,”欧阳明日语气铿锵,“昨日之事,只是警告。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定斩不饶!”
正因为是朋友,正因为是所爱,他更不能让他们沦入魔道。他宁可最后亲自手刃了他们,也不会看着他们走向更黑暗的深渊。
这是他欧阳明日永不可被逾越的底线。他的等待,他的守望,不过是希望他们能有回头的一刻。但等待,绝不会是无休止的。
弄月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欧阳明日看了他一眼:“走吧,回房,我替你疗伤。”
弄月肩头的剑伤对于赛华佗来说十分简单,两个时辰,连疤痕都不留下。只是这两个时辰中,房间内一直很沉闷,赛华佗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压抑的气氛令弄月有些难受。
在赛华佗收拾好器具,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赛华佗,其实,影月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欧阳明日没有回头:“你居然会为她做说客。”
“我没有让你原谅她的意思。她现在很糊涂,所作的一切未必发自真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看她的本心。”
“她的本心我自会去了解。”欧阳明日转头说道,“但眼见为实。”
弄月明白,事到如今旁人说再多的话也无法安抚他已受创的心。赛华佗与影月他们两个的路,太坎坷,但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这一夜,弄月过得有些惆怅。
他学着影月,抱了一个酒壶,独坐在房檐上望月独饮。
月色依然皎洁,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分毫。尽管在它笼罩下的洛阳城已经变的危机四伏。
好在影月已经走了。
但赛华佗却留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走?”
“你又为什么不走?”
弄月不走,是因为要替影月斩断一切的危机。追捕者们穷追不舍,若他跟着一并离开,这条锋利的尾巴很快就会顺藤摸瓜的追进长安。所以,他必须留下,将那群猎杀者也一并拖住。
而欧阳明日不走,却是因为弄月。弄月为小瑛树立了一道安全的屏障,但却自身难保。他留在洛阳会多一份照应。
“小瑛在长安短时间内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弄月,我会再留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去长安不迟。”
赛华佗的这份情,令弄月感动。
坐在屋檐之上,他的心情已很久没有过这般的惆怅。
晚风中一直夹杂着赛华佗那清凉的箫声,婉婉转转,像在低诉着一曲人间悲歌。
弄月叹息。
明明都是有情人,明明都重情义,为何偏要落到这般境地?
弄月望着漆黑的夜空,夜雾还正浓。
也不知何时才能拨云见日。
写这章太卡。始终差强人意,不知道怎么改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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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弄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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