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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欧阳明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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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明日(四)
暗夜中的庄子就像一座死寂的坟墓。凄风阵阵,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欧阳明日脚步虚浮,步履不稳的走过了前院,大堂,花厅,厢房……遍地都是死尸,他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在东厢外的回廊上,欧阳明日见到了两具尸体。两鬓斑白的老妪怀抱着五六岁大的女童,双双倒在了血泊中。想来是刚逃出房门便被利器割了喉,脖颈处的伤痕细如发丝,却深入颈骨。
可见,这件杀人凶器一定极薄,极锐利,比如阴阳扇。
欧阳明日扒过尸体时,看见老妪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一双眼大睁着没有瞑目,而小女孩就像一朵过早凋零的花苞,稚嫩的脸上只剩下一层浓浓的死气。
刺骨的寒意从欧阳明日的后脊爬出,他突然有些呼吸不畅,额头已冒出了密匝匝的冷汗。从翘檐斜照下来的月光打在他的脸颊上,泛出了一层薄薄的寒光。
失魂落魄的站在大院中,欧阳明日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现在的君家大宅,俨然已成为了一座阴森恐怖的坟场。入目能见的是一片地狱之景。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有些尸体甚至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他一直都在监视着小瑛,但却忘了提防弄月公子。
他以为那个要求自己牵制小瑛,保护小瑛,阻拦她做出什么疯狂行为的弄月公子不至于干出这等事来。所以他一直疏于防范。
然而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迟了……
空气中还能隐隐嗅到百合与野浮屠的香气,这两种花香一旦混合,便会成为迷香。诺大的君家大宅,如此多的人口,虽不至于全被迷倒,但浓郁的花香却会令大多数人感到沉乏无力,成为待宰的羔羊。
弄月的手笔,毋庸置疑。
为什么?!
欧阳明日蓦然腾起一股怒火。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第二日清晨,欧阳明日便在郊外的枫叶山庄找到了弄月公子,这件事弄月欠了他一个交代。
“需要吗?”阴阳扇被随意的搁置在石桌上,弄月公子站在花团锦簇的庭院中正拿着一把大长剪亲自修剪着一笼花草。朝阳洒下来,使得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暖光中。与欧阳明日的剑拔弩张相反,此刻的弄月显得很有闲情逸致,连说话的口吻也像是在闲聊,“你是觉得,君家人不该死?”
“没有人是绝对该死的!就算是恶人,也有申辩的权利!”
“君应豪借刀杀人,害人终害己,这只能算是因果业报。”不咸不淡的口吻。
欧阳明日的火燃烧得更旺盛了:“君应豪或许罪有应得。但那里面还有老人和孩子!!”
“是吗?”弄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我不太认同你的观念,赛华佗。为什么你觉得老人和孩子就要特殊一些?在我看来,每条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轻重,只有利弊。你看,老人就像是这些日渐枯萎的老枝,它们在走向终结,再没有回春的可能,反而还会抢走更多的养分,所以它们存在的价值就远远不如这些刚吐芽的新枝。还有……”弄月低头看向了地面的杂草,“孩子迟早也有一天会长大,会成人的不是吗?若是有害的根苗,还不如一开始就剪掉。”弄月手中的大长剪卡嚓一下,就剪掉了一撮杂草。他弯下腰来抚摸旁边娇嫩的花朵,继续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
欧阳明日的目光锐利如刀,冰冷的戳在弄月的身上。他没有心思和弄月探讨这些观点,只朝着他话中的漏洞反击:“可事实上,你闹出的动静只会招来更多的追踪者!很快,整个洛阳都会变得满城风雨!莫非你觉得这样的局面对大家有利?”
弄月的神色这才凝重起来,他垂下手去,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神色很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姐的意思,我只能听令。”
欧阳明日的心狠狠一沉,无言了片刻,他沉声道:“弄月,你要我阻拦她!但是你!却是在纵容她!由着她朝深渊迈进!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的言行不一!”
“此言差矣!”面对如此严厉的指责,弄月终于变了脸色。他放下了手中的大长剪,拿起了阴阳扇,朝着欧阳明日踱步过来,“我也并不想这样做,但是每个人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本分该尽。”
弄月停在了欧阳明日身前,面对面的距离,欧阳明日能清晰的看到弄月眼中的恼怒,他说道:“赛华佗,如果我能左右小姐的意思,那我还要你何用?!没错,我是让你去阻拦小姐。但你做到了吗?!小姐若要杀的人,就算我不动手,她也会自己动手。况且,我是绝不会违抗小姐的。”
“弄月!!”
弄月轻笑了一声,眼中的火光不减:“你不觉得你本末倒置了吗?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想办法让小姐停止复仇的念头,而不是在这里质疑我!”
“……”与弄月争锋相对了半天,欧阳明日突然有些颓唐无力,他面色发白的点了下头,一转身便离去了。
这一天,欧阳明日的日子特别的难熬。
君马两家的灭门惨案,像旋风一样,很快便席卷了整个洛阳,全城皆为之轰动。这一天,满大街的人都躁动不安,沉浸在恐慌之中。到处都是观望的人,到处都是纷纷的议论声。
欧阳明日坐在临街的茶楼上,看着整个衙门的捕快像游鱼般倾巢而出,蔓延过大街,流淌进君府。
一具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送上板车,拉入衙门尸检。将近一百具尸体,足足动用了十多辆运尸车,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运送完毕。
欧阳明日心如刀割,因为罪魁祸首一个是他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很难接受。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君应豪一个人的罪,却殃及了这么多的无辜。这些老弱妇孺,丫鬟仆役……他们又何错之有?
打着复仇的名号就可以滥杀无辜?!
如果一人的罪过需要整个家族来承担,那是否他爹的过错就代表了盈盈活该那般下场?代表他和娘亲就不该存活于人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弥补他爹的罪孽,玉竹夫人付出了多少。她独居清冷的水月庵吃斋念佛了十余载;而为了阻止爹再造杀孽,盈盈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家人何罪?!
冤有头债有主!怎么处置君应豪欧阳明日都没有意见,但惟独屠尽满门他无法苟同。
如果说小瑛杀了上官燕,以及在清泉山上屠杀了那么多的武林人士,这些事他都还能理解——毕竟,事出有因。
那么现在,在看到君家大宅里那么多手无寸铁的人惨遭屠杀之后,欧阳明日是真的无法再理解了。
他再一次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命运总是让他面临如此艰难的局面。
因为一个残暴不仁的爹,已经造就了他这半生的不幸。而现在连他深爱的女子也是这样的冷血残暴……
他该怎么办?!
弄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直到现在,欧阳明日才彻底看懂了他的态度。弄月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小瑛甩手让他去控制,那就只能是他欧阳明日一个人的事情,只能他一个人去孤军作战。
弄月依然还是小瑛身边那个最忠诚可靠的左右手,就算小瑛要让他来对付自己,那弄月恐怕也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看来要阻止小瑛,需要防范的不光是小瑛,弄月公子也得算在其中。
没有人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
情绪上的低落和茫然让他这一天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连怎么回的琼玉楼他都记不清了。自从以巨资包下了花魁之后,在万花阁老鸨为他留了一间暂住的厢房,和小瑛比邻而居。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万花阁的走道时,他听见了女子的轻笑声。
麻木的抬起眼来,透过镂空的窗格,能看见脱去了盛装的小瑛,光着脚,只穿着中衣与金花娘在露台上饮酒赏月。
艳丽的女子,在月华笼罩下,眉眼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恬淡和浅笑,意外的看起来柔和,分外动人。
她姿态闲散的侧卧在木地上,半支起身子,手肘撑在蒲团上,和金花娘子正说着话。手上还拿着一个精雅的酒壶,用指头夹着颈口随意的一摇一摇,聊上几句便抬起手来饮上一口——她喝酒似乎从来都不用杯子,而用杯子的时候她只饮茶。
欧阳明日有些发呆。
小瑛这样的女子其实非常的特别,她的很多行为都太随便,并不够端庄,但看在旁人眼里却也不令人觉得粗俗。随便的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来的都是别样的风情……然而此时此刻的欧阳明日却无力欣赏,他只是突然感到了无比的陌生。
“你了解小姐吗?”弄月的问话犹在耳畔。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强烈——自己的确是不了解这个女子的。
过去他对她的了解很表浅。然而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欧阳明日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看起来恬淡柔和的女子和君家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他一向最会识人、辩人。江湖人甚至传言他身怀着读心之术,其实那只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加的观察入微罢了。一个人的性情,想法,总是有迹可寻的。比如从上官姑娘的冷若冰霜上他能够看到她的童年阴影;从臭豆腐的大大咧咧上他能够看到他的古道热肠;从盈盈的刁蛮任性上他能够看出她本性中的天真纯净……
但小瑛,他却看不透。
他知道她是个杀手,曾经杀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风霜。一般的杀手总是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就像鬼见愁那样,他总是能从鬼见愁那双眼睛里窥见到一丝冷凝、锐气,像野兽一样的凶光。
但小瑛没有,那双眸子转瞬多变,一眨眼可以是傲慢的,一眨眼可以是妩媚的,一眨眼又可以是含情脉脉的……唯有在她真正杀人的时候,他才能从她那双眼中看出冰锥一样的杀气。
他听弄月说过,小瑛有过很黑暗的过去。他也知道她曾经在幼年时就遭受了灭门之祸,她的遭遇甚至比上官姑娘更加的不幸。但他却从未在她那张脸上看出过一丝的痕迹。
这个女子很懂得享受生活,纵情的笑,恣意的活,从不愿亏待自己。要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穿最舒适的衣服,住最好的房间……从不在脸上挂上悲伤,忧愁和痛苦。
她可以为了护全他而与月神作对,可以为了救他而不顾自我的安危和性命,对金花和弄月也情深义重。但同时,她又可以面无表情的杀人,无论对象与她有仇无仇,是否弱小无辜,她都能够毫无障碍的下手……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情有义?还是冷血无情?
欧阳明日突然觉得可悲。自己爱上了这个女人,但却完全不了解她。
“哟,欧阳官人回来了?”
带着些轻讽和调侃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欧阳明日迟疑了一下,便抬步缓缓的穿过走廊走进了露台,停在一丈开外,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他默默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影月敏锐的察觉到了欧阳明日的情绪不对。静静的与他对视了一会后,她的唇角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仰着头,暧昧的说道:“一直站在走道里干什么?平时没看够?”
欧阳明日没有说话,影月便起身走到他的跟前,面上还是平素那种虚情假意的柔媚,单手攀上他的右肩,整个身子半依进他怀里,软软道:“都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欧阳官人今儿不会回来了,”她捻起他的耳发,在他脸侧暧昧的说着,淡淡的酒香飘入了他的鼻腔,“要不要湘湘伺候你歇息?”
这样的温香暖玉,柔顺妩媚,欧阳明日却突然心如刀绞。他笑了一声,又笑了几声,面上神情已是凄苦不堪。长舒了一口气,他这才低下头来看怀中的女子,认真的,用力的,打量她,凝视她,然后缓缓说道:“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影月脸色微微一变,从他怀里出来,站直,看着他。
“如你所愿,君家和马家已经遭到了报应。不光是君应豪和马思忧,就连所有的老人,妇女,孩子,丫鬟,仆从……全都死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他盯着她的脸,“小瑛,你告诉我,看着仇家血流成河,你开心了吗?”
影月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欧阳明日嘲笑道:“你觉得你改变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除了增加了更多人的苦难和悲剧外,逝去的还是一样回不来!”
影月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她露出了笑容,那是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不再是属于柳湘湘的表情,而是属于影月的,她说:“欧阳明日,原来你来,是为了教训我的。”耸耸肩,她继续说道,“你看,如果作戏我们还能继续下去。来真格的,还怎么玩?”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来回打量着欧阳明日,影月带着轻蔑的口吻:“君子?正义之士?大丈夫?英雄?”深深吸了一鼻子气味,她摇了摇头,“啧啧啧,这股迂腐味,还是这么重。来,让我替你说罢。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哈哈哈哈哈。”
影月笑了起来,一挥袖,内力将木地上的酒壶卷进手中,她拎着酒壶随意的坐在木栏上:“你问我开心吗?有意思,莫非你觉得我灭了君马两家是为了寻开心的?”
“欧阳明日,你有些天真。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死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该死。”影月不以为然的说着,态度极其的轻慢。言罢之后,就索性不再搭理他,而是回过头去继续与金花交谈起来。这两个女人一边说笑着,一边饮着小酒。凉风习习的露台之上,好像已经没有了欧阳明日这个人的存在。
欧阳明日站得像一座冰雕,如果说在走进露台的那一刻他还怀揣着一丝希望,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绝望。强烈的怒火席卷了他,看着影月,那双眼渐渐的凝成了寒冰。握着天机金线的右手在慢慢收紧。
如果他不能靠劝服来阻止小瑛!那么即便是用强硬的手段,他也要阻止她!
否则,他给她的那本册子上还有那么多的名字。任由她这样下去,还要死多少人?还要酿成多少惨剧?!
他从不觉得自己代表正义,代表英雄。他还不至于真的迂腐到要管尽天下不平事。这事要是发生在别的地方那或许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而那册名单还是他亲手所写,那就跟他有着极大的关系!
在江湖,血债血偿的确是约定俗成的定律。如果杀人者是别人,就算手段如此的过度,欧阳明日或许也能容忍。但是她!是自己要的这个女人!那他就决不准许!!
唰,天机金线如闪电一般击出。影月没料到欧阳明日会突然出手,闻风那一瞬抬手一挡,啪,一声,整个酒壶破裂,碎片和酒水顿时四散开来。在那一瞬间,影月翻身跃起,落到了一丈之外,身上虽未被浸湿,但手中却只剩下了一个破烂的酒壶颈。
她扔掉了手中的破酒壶,诧异的看着欧阳明日,眸色中迅速的酝酿起怒意:“欧阳明日,你敢动手!”
欧阳明日二话未说,神色坚定如磐石,双眼锐利如鹰,右手一挥,天机金线便又攻了出去,直指影月的膻中穴。
他之所以选择动手,那是因为小瑛是经由他的手封了三十六穴,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小瑛功力所剩还不足三成。如果说必须得用武力将她制服,那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的合适。不过,欧阳明日也不敢小觑,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适才还宁静怡人的露台,顿时一阵风声戾戾。
天机金线被欧阳明日舞得眼花缭乱,点、射、勾,打,提,只见半空中好像一片金网交织。影月自持轻功过人,却避得仍有些狼狈,一时间大为恼怒:“欧阳明日!你还不给我住手!”
欧阳明日眉目冷峻:“你向我保证不再造杀孽,我就住手!”
影月大怒:“笑话,就凭你这点雕虫小技,也敢管我的闲事!!”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欧阳明日一咬牙,手中的金线攻得越来越密织,势必要将她给擒住。
“混帐!”影月也动了真怒,猛一提气,千步无影,将身形化为一道白色流光,从金网中穿透而出。挥手一抓,五指成钩,露出了利刃一般的指甲,直朝欧阳明日而来。既然他要跟她玩狠的,那她就陪他玩个痛快!
谁知道,这时候欧阳明日手中的天际金线却突然一转,勾住了一旁的金花娘子,一拉之下便将金花娘子提到了身前,挡住了自己。
金花的武功虽算不得上乘,但也不该是这般容易就让人随便摆布的。但奇怪的是,此刻的金花四肢疲软,双眼迷离,显然像是中了迷药。
转瞬之间,影月的五指已近金花的面门,却突见到金花这般面目,她心中顿时大惊,连忙收手,往后急退。但天机金线却如影而至,点,射,猛打,如蛇信一般犀利无比。影月双手连舞,便退边卸,落地之后一身的狼狈。但才刚落地还未站稳脚步,五根银针又破空而来,扎上了她的膻中穴,两侧肩井和两侧伏兔。
影月一时间不能动弹了,她先是惊后是怒:“你耍诈。”
欧阳明日慢慢的将神智不清的金花娘子扶到一边坐下,这才回身去看影月。
影月问他:“你是怎么下的迷药?”
“只是效仿弄月公子。”欧阳明日淡淡的说道。琼玉楼内满庭的百合,芬芳馥郁。只是野浮屠并不常见。欧阳明日刚才走进露台的时候故意站在阴影里,就是为了将野浮屠的花粉不动声色的洒出来。
这两种花香本就不含毒性,所以很容易被小瑛给忽视。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两种花香却会慢慢的交融,渐渐形成迷香。当然,这种程度的迷香还不够,所以刚才他一出手就击碎了小瑛手中的酒壶,就是为了让烈酒加速催化空气中的迷香。尽管小瑛身怀金钟罩百毒不侵,但一旁的金花娘子却是很难不中招的。
其实,即便小瑛只剩下不足三成的功力,要想将她擒获,欧阳明日也还是没有把握。但他却不能失败,所以只能玩点手段以确保万无一失。
若全盛时期的小瑛,要使计擒拿她,会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情。但如今她功力大退之后,却要容易得多了。只要能让她稍微分神一下,给自己一点的空隙,欧阳明日就有把握将她制住。
站在影月身前,欧阳明日慢慢掏出了银针。影月顿时警惕:“你要干什么?”
“小瑛,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欧阳明日说道,他眸光中浮出了痛色。无奈,真的很无奈,他曾经逼不得已用锁脉之术废过欧阳飞鹰的武功。现在他又逼不得已要用这样的方法对待小瑛。
命运总是逼迫他对自己最爱的人下手!
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
他绝不能让小瑛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必须带走她,养好她的伤,解了她的毒,再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把她藏起来。不让那些追踪者找到她,伤害她。也不能让她继续去杀人,害人。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即便将来她会恨他一辈子,他也认了。与其放任她去和仇家鱼死网破,他宁愿废了她的武功,将她囚禁,换得她一辈子的平平安安。
然而,欧阳明日的计策却失败了。因为小瑛做了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举动。
他手中的银针还未能扎下去,就看见她在笑,双眼内是惊涛般的狂怒。那样的笑令欧阳明日心头发紧,带着狂带着狠,她说:“欧阳明日,我真是受够了你的自以为是!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偏不叫你得逞!”
欧阳明日一个激灵,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他曾用十四根银针封过她的死穴,但那次她却不甘服输,强行冲穴逼针,因此而险些丧命。
见小瑛全身一紧,开始凝神,他马上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顿时心魂俱震。她本就走火入魔,受他三十六根金针封穴之后才能暂时压制。现在强行冲穴,若是连带三十六根金针被强逼出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即便不死也得重残。
“不!”欧阳明日急呼了一声,迅即出手,连忙将她膻中,肩井,伏兔上的银针拔了出来,以防止她继续损伤自己。
然而银针刚拔出,眼前白影一晃,他便被点上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了。
“欧阳明日,看来容忍你留在这里,是我做过的最失策的一件事,”站在欧阳明日面前的影月面色冰寒,“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算计我,暗害我……”
“小瑛……”欧阳明日心头猛然一沉,纵是万般痛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影月却转了身不再看他一眼,而是走向了金花。朝金花灵台输入了些真气,又掐了一会人中后,金花终于悠悠醒转,神志恢复了清明。
待她清醒之后,影月便吩咐道:“金花,我很快便会离开这里,余下的事情就劳你处理了……这个人,”她说道,“交给你处置。”她露出一丝狠戾的笑,“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