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弄月（一） ...
-
弄月(一)
遇见影月，追随影月，对弄月而言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利用她，攀附她，来谋得更大的权势。
在他第一次对影月说：“我对姑娘一片仰慕之情，只是想多了解你……”的时候，他并非真心。
他弄月公子是什么人，一身都是心眼，举手投足随处皆充满算计。就算服从母命加入了神月教，听令于半天月，也不见得真心实意，忠心耿耿。
他是高飞的鸿鹄，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神月教势力滔天，树大正好乘凉。
但教主半天月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这样的人并不好伺候，藏锋敛锷会被埋没，锋芒太盛则会遭到猜忌和弹压，他一直小心谨慎，拿捏着分寸。
影月突然出现在神月教，像莫名吹起的一阵邪风，他嗅到了即将变天的味道。他一向都是个敏锐的人，从很早以前他就怀疑过，半天月头上还有着更高的势力存在。太多的蛛丝马迹，数不胜数，他只是一直佯装不知，低调行事。
该要静观其变的时候就得静观其变，但该抓住机遇的时候就不得有片刻的犹豫。
这个在教中嚣张得连教主都敢耍得团团转的女人绝不一般。他想通过她再窥探一下更上面的势力。他用了各种办法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将她拉拢，而事实上也非常成功，她的确对他开始另眼相看，甚至在走出神月教之后，索性拿他的春风得意宫当作了家。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情的，大约也正是那一段时间，对她越来越了解之后。
影月是他所见过的最非同凡响的女人。
他这一辈子阅人无数，也从没缺少过女人。春风得意宫里一群莺莺燕燕，全都供他趋势，供他赏玩，她们随便哪一个拎出去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但美人虽常见，倾国倾城的却实在罕有。
能担得起绝代佳人这个称谓的他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女神龙上官燕。像上官燕那样武功高强又美貌绝伦的女子，他一度认为是举世无双的。
直到他遇见影月，他才知道视野是用来开拓的，人是用来比较的。印证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上官燕虽美，但却美得像一座冰雕，缺乏了温度和色彩。而影月，她是那样的活色生香，浓墨重彩。
他从没见过哪一个女子会像她那样的恣意和狂放。在他的春风得意宫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她每日清晨都会在那里练功。若踏着朝阳前去，他总会看见一副美妙的风景。
赤足的女子随意的裹着一笼轻纱，长发未束，就这样如流瀑般垂泻至腰。她在竹林中穿梭如蝶，比朝霞更加耀眼。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碧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弄月觉得，这就是影月的真实写照。
他是个男人，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向往风华绝代的美女，更何况她还是这样的一个妖精。
哗啦一阵风响，她从叶尖上飘落，若轻雪一般赤足点于假石之上，满面都是妖娆的笑，抬起他的下巴：“怎么？偷窥得过瘾吗？”
他仰着头看她，她的脸沐浴在朝霞之中，暧昧至极，柳眉上挑，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媚惑，弄月的心像被人摸了一下，全身酥酥麻麻。
这辈子他品尝过很多女人，各种风格，各有滋味。于此事上他经验富足，他敢肯定，影月一定比那些女人更加可口……
可这个女人是一头翱翔在九天中的凤凰，不像过去那些女人，挥挥手就能轻易的吃掉。
“认识你这么久，为何从不见你使用任何兵器？”弄月其实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不过是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饥饿难耐的心情。
“哈哈哈。”她爽朗的大笑，显得英气勃勃：“天下武功，实乃大同，万变不离其宗……不拘泥任何一种兵器亦代表可驾驭任何一种兵器……”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浮光一闪，弄月手中的阴阳扇便已被她劈手夺走，折扇一挥，她已是御风而起，这样的轻功简直匪夷所思。
弄月的看家本领从她手中使出来竟是威力倍增。
阴阳扇化为流光扫过竹林，绕了一圈弧线最终又飞回了她的手中，随之竹林中开始响起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她手捏着阴阳扇回身哗的一扇，扇面扫出的罡风排山倒海的荡向四周，一阵巨响，狂风夹杂着尘土，弄月眯了眯眼，再看之时竹林已倾倒了一大片，呈弧形朝向外围，每一根竹的断口都整齐得如同快剑造成。
弄月目瞪口呆，而那破坏者面带着浅笑，立足在轻薄的竹叶之上，稳健得如在平地，那随风飘扬的轻纱与长发飘渺得恰似一笼烟霞。
弄月长出一口气：“习武了多年，倒像是白练了……”
阴阳扇她使来比他还要趁手，还要威力巨大，更像是她使用了多年的兵器。
“你知其利，却不知其巧，知其巧，却不知其速……”她这样说着，“无论使用何种兵器，巧比利更威，四两可拨千斤。而唯快，乃无坚不摧，你试试!”她将阴阳扇丢还给他。弄月想不到她肯指点他，颇为意外，手拿着阴阳扇将惯用的招式一一祭出。
“用力不对……”她从竹叶上飘落下来，贴上他的后背，抓住他的手腕，手把手的教他，兰香一般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劲要这样发，力要这样使!气贯长虹，发如游龙，破!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扇刃上发出的气劲将竹林摧毁了一大片！弄月本就是个天资聪颖的人，那一刻突然领悟到了某种新的窍门，不由得喜不自胜。
“多谢!”他抱拳诚挚的对她道谢。
她又仰头笑了起来，是那样的明朗和耀眼，她说：“要道谢，来两壶好酒！”
他有意与她玩笑，故意看着那一大片被摧毁的竹子叹了口气，说：“这片龙鳞竹是我从云南千里迢迢运来的，珍稀无比，可若照你这样练下去，恐怕迟早得全毁了……”
“心疼了？”她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大胆的将他下巴抬起来，倾身上前，极近的距离对他暧昧道，“那你要本姑娘怎么赔偿你啊～”
她一向有着这样的恶趣味，喜欢勾引男人，挑逗男人，戏耍男人，看着他们为她而癫狂，为她而狼狈，她就会开心不已。他就算知道这一点，也还是兵败如山倒。
“稍后我差人送几壶上好的女儿红过来。”弄月潇洒的摇了摇扇子，抬步离去，就怕走慢了一步便露了破绽。
背后影月在轻轻的笑。
“该死。”回到厢房，弄月就兜头浇了自己一盆凉水，但冰冷的刺激也浇不灭滚烫的心。肩头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余香，背后也还残留着柔柔软软的触感，这样的温香暖玉……“要命。”弄月扶着自己的额头，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令星儿传了秋月和春香侍寝，但这一夜，弄月觉得无论怎样滋味都总是不对，大半夜的就将两位侍婢踢出了红帐，对无关紧要的人，他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一个人在床上焦灼的翻滚了大半夜，他咬牙切齿，简直想将那个可恨的人一口一口咬掉，将她彻底的拆吃入腹。
喜欢看到影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就这样弄月逐渐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或者说就算偶尔想起，他也会觉得那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对于他来说，怎么才能将她吃进嘴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幸而她也喜欢与他相处，在他面前的时候，影月总是最放松，最随意的。
这姑娘有很多的毛病。她毫无规矩，喜欢喝酒，喜欢自由自在，不爱受任何的束缚，不出门的时候，甚至常常不束发不穿鞋，抱着一个酒坛子随意的把自己挂在树上，墙上，屋檐上，假山上……
弄月总是能看见她懒洋洋的样子，白皙的足裸在半空中垂吊着，随着微风晃悠晃悠。
有时候她会翻过身子，长长的青丝从半空中垂落下来，对着他哧哧的笑：“弄月，来，给我弹首曲子。”
弄月叹了口气，她的这些毛病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种糟践，就偏偏在她身上却化为了要命的风情，这是她独有的风格。他常常莫名的懊恼，这样的风景他很想关进自己的视野，莫再叫其他人看见。
后来，他们相处得越久，他也越来越了解她的脾性。她霸道，张扬，又骄傲又任性。但弄月却觉得有趣极了，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就像面对某种野性十足的动物，当面硬来容易被一爪子挠上，但一旦顺着毛摸，一切都不是问题。
比如，弄月希望能再得她一些指点，但他一定不能直接去提。
若他敢直接提，影月必定会毫不留情的一爪子将他拍边上：“滚蛋，我的时间可不是为了浪费在你身上的！”
但他换一个方式：“上次得小姐点拨，弄月受益匪浅，但家母却有不服，说即便有小姐指点，我还是很难再有突破。”
“混账！！我还就不信了！！”
效果出奇的好，从那之后，每日天不亮就会被她抓起来练功，竟比他自己还积极。
还比如，弄月想一睹美人轻舞。
但绝不能照直说，绝不能! 否则会被提着衣襟，掐着咽喉。“你当我是你府邸的舞姬不成!”
你得这样说：“月色皎洁，春景繁盛，大约只有嫦娥才配在此情此景下歌舞……”
“笑话！！想不到连你也这般酸不溜丢，嫦娥自有她的广寒宫，人间繁景关她屁事。来，弄月，弹曲，本姑娘今儿兴致好，让你饱饱眼福。”
再比如，弄月想让她吃些调理经络的龙血膏，但她却厌恶其味。
不过要她吃下去也不难，就一句话：“你敢不敢吃？”
“一块小小药膏，你真当我怕了不成!！”三下五除二，几口顺利吃掉。指不定吃完之后，背地里她还偷偷恶心一下。
弄月忍俊不禁，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怕她，连教主见着她都像耗子似的。弄月却不害怕她，他觉得她是如此的可爱。
他希望他的春风得意宫能圈得住她，但遗憾的是她却向往着欧阳山庄。在她心里装了另外一个男子。
“你觉得我比那上官燕如何？”她醉笑背后是深深的失落。
弄月觉得心痛。他觉得上官燕怎么能和她比，见惯了她以后，上官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根不通风情的木头桩子，就算美，也是美得寡淡而无味的。
他想，一心只知道追逐上官燕的赛华佗，真是傻透了。
弄月精明了一辈子，一枚铜钱的资本在他手里一转眼就能换来一锭银子的价值，他精于算计，从不吃亏，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他绝不会做。但在影月这里他却一步一步丢掉了自己的本能。
没爱上她之前，他想获得更大的权势；爱上她之后，他觉得其余的都不重要，只要能得到她便好；但看到她为了赛华佗受伤，落难，甚至连命都快要不保的时候，他又觉得能不能得到她也不重要了，只要她能活着，能快乐，他还能看到她像过去一样风光无限就好。
跟着她，追随她，与神月教为敌，与武林为敌，与天下人为敌，他任由自己沦陷到了危机四伏的境地。
为了她，他拿命闯过药王谷，与谷主结下过契约，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直到消耗掉了自己所有的资本。
她也曾问过他值不值。但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早在当年他得知身世的真相，万念俱灰下打算和半天月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她给了他龟息丹，渡了他护体归元气，才使他从半天月的致命一击中逃得一命。
而在清泉山上，当他听见她说：“弄月，只要有我在的一刻，你的道路上就绝无阻碍……”那时候，他便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虽然他弄月凡事皆有诸多计较，但在影月这里，他可以没有任何的计较。人这一辈子，总得有那么一件事，或者那么一个人无价可衡量，才算没白活过。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弄月（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