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糖果之家

19、十八 恩断义绝

　　十八恩断义绝

　　而后，我和欧阳明日陷入了奇怪的相处之中。
　　这一次因为内伤太重，我变得虚弱不堪。他也才刚经历过一次大劫，内伤也未痊愈，能勉强救得我生还便已经很不错了，再也没有余力来将我医治妥当。
　　我连独自站立都做不到，更别提运气调息，只要稍一动身，体内就是一阵强烈的烧灼，我也就只剩了那一口残喘之气，不至于马上见阎王罢了。
　　欧阳明日留下来照顾我，保护我。其后，他每日会替我简单的治疗一次，循序渐进，我恢复得很慢。在这有限的环境里他自身得不到好的恢复，也容不得喘息，同时还要保存一些体力来提防追兵，带着我东躲西藏，终日奔波，也只能如此。

　　我能感觉到他很恨我。这些天下来，他一直阴沉着脸，毫无言语。我对他也同样再无言语，而今我们之间也不过只剩下了沉默，终日可以不用说上一句话。
　　但他却像是分裂出了两个自己，虽然沉默寡言，冰冷相待，却又同时对我无微不至，照顾极其周全。他整日抱着我翻山越岭，为怕荆棘将我划伤，他会先用外衣将我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他不善于烤食，每次打来的野兔都烤得外焦内生，但他会小心翼翼剔除焦糊的和夹生的部分，将剩下能入口的兔肉用树叶盛好，再拿过来喂我；每日夜晚，为怕我受冻，他则会将我搂进怀里，用身体替我驱寒。数个夜晚，我们相拥而眠，彼此嗅着对方的气息，从未如此的亲密，但这样的亲密却建立在这无边的沉闷和压抑之中……毫无间隙的相对，心的距离却前所未有的遥远。
　　我们都明白，这是我们最后的和平共处了……

　　搜捕我的神月教徒越来越多，欧阳明日擅长奇门之术，要诱开这些敌人轻而易举。但那一日，追来的却是一个特殊之人，我便看见了欧阳明日情绪失常的样子。
　　因为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鬼见愁。才短短的日子，这个硬朗魁梧的男子已消瘦了很多，面容憔悴却罹染着浓烈的仇色，他一路追踪，恐怕是在附近发现了我行踪的蛛丝马迹。

　　欧阳明日在树丛之后布下了障眼阵法，十米范围，旁人不得进不得闻，不知不觉便会打着转绕走。我们在阵法里，看着鬼见愁提着龙魂刀一寸一寸的从旁边搜寻过去……欧阳明日则一直站在一棵荆棘树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手死死的抓着树枝，尖锐的刺牙将他的手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袖口，但他却浑然不觉，好像那只手本就不是他的手一样。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动，没有说话，但是四周的空气却充满着沉郁的低气压。直到鬼见愁离开后很久，他才突然动了动，说了一句话，那声音黯哑，像是压抑到了极致，坚定到了极致，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他说：“上官姑娘的仇，我一定会报……”我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的。
　　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开始采摘鲜果，以便让我果腹。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我靠坐在树干上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为什么，他会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男人？简直伤己伤人……林中幽深，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投射下来，碎成了散乱的光点，远不敌那一地的阴影。

　　我眯着眼看着地面上那一道道细碎的光影，听见林间有冷风呜呜的吹过，像一首悲鸣的曲调。上官燕这个女人，我过去从未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但是直到此时时刻这个人才让我真实的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仔细想来，她这一生虽然短暂，却令人嫉妒。她与我一样，幼年丧家，命运坎坷，但时至今日她的仇人却死的死疯的疯，家仇已报。关心她的朋友她有过，呵护她的长辈她也有过，还有两个如此深爱她的男人……亲情友情爱情她无一未得，人生至此，还有何遗憾？即便是当日她以将死之躯受我那一剑，还能引来这么多人无法接受……也许他们这样的恨我，不过是恨我斩断了他们的希望罢了……
　　上官燕她是个被很多人捧在手心中的人。活到这个份上，她也算活得够本了。
　　我回忆着她的模样，钦佩的笑：上官燕，你是个人物。
　　但我却不认为我欠她一条命，若有那一天，到我该还她债的时候，我也顶多只还她半条命，我石瑛的账，一向记得清楚明了。

　　五日之后，欧阳明日带着我出了深山。这一路东行，我们早已走出了四方城的范围，山脚是通往中原的大道。还在山壁之上，我们就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下方大道远远的传来，很快，一人一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白色的马，驮着的是白衣翩翩的公子，那是弄月……三日前，我放出了信号，他掐准时机，来得很是及时。
　　我附在欧阳明日的耳边说道：“欧阳明日，你不再欠我什么，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言罢，我将他一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倾身一跃，便落下山壁，投入了弄月张开的怀抱。
　　弄月骑着白马没有半分停留，将我接入怀里，朝着大道方向继续疾驰而去。我回过头，见他站在那高高的山壁之上，身姿孤零，神色空洞，久久的望着我们，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他也未动过分毫。那副画卷后来便成为了我记忆里弥久难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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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欧阳明日，是一年以后了。
　　这一年中生了很多的事情。

　　我带着弄月和金花回了中原。初时，我在洛阳城外的岁寒山谷中隐蔽了五个月，以作疗伤和闭关。这一次的闭关不同于以往，我将自己完全封锁在石洞以内，不饮不食，辟谷修炼，彻底隔离了外界。
　　外面的事情，我闭关前已经吩咐好了弄月，他自会处理妥善，无需我操心。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修炼神月大法，只有在越短时间内修成神功，才能越安全。
　　五个月的闭关修炼，神月大法第二十式我已完全融会贯通，但唯有最后那一步我却迟迟不敢行动。“一念成魔”的含义，是要将整个阴阳十九式反其道逆行，先将自己陷入走火入魔之中，使其真气逆流乱蹿，再以二十式激发乱流的真气冲破体内十二经脉的三百多处穴位，至使内力倍增，神功大成。
　　这实在是剑走偏锋，至阴至邪的修炼方法。
　　但凡习武之人都知道，走火入魔乃是大忌，轻者伤身，重者暴毙，且还会使人陷入狂躁和错乱之中。尤其是神月大法这种极霸道的功法，若一旦走火入魔其危险程度比一般的武功还要严重得多，可说是九死一生。因为太过冒险，所以我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五个月后，我走出了石洞，恍若隔世。
　　待出了石洞之后，我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诸多的麻烦加身。最糟糕的便是如今我已成为了江湖通缉的头号公敌。原因无他，早些年我曾为月神杀过不少影响力极大的武林巨头，其中便有昔日的武林盟主裴轻云和四大山庄之首的傲剑山庄庄主傲雄风。这些暗杀令当日执行得神鬼不觉，后来也无人追查出任何结果。但自从我叛出神月教之后，数月之前便有一匿名人士将我的画像、姓名和所杀之人列成清单，分送到了各大门派之手。因为告密书上记载详细，连何时杀人，如何动手，各类细节都均有描述，且与内情处处吻合，让人不疑有他。所以，一时间武林之中掀起了一股巨浪，各门派派出了不少顶级高手，四处查探我的下落，立誓要杀了我为武林除害。于是，我便就这样成了全武林通缉榜上的第一人。

　　月神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果真狠辣！！

　　弄月愁色满面的告诉我，现在追捕我的江湖人士多如过江之鲫，处处皆是。这段时间他虽集结了不少过去的旧部，但也不过百多号人。若要真动起手来，谁敢和全武林作对？
　　我沉思了片刻：“此事唯有掩人耳目，我们还有要事待办，没有多少精力与这些江湖蛮子周旋。”

　　弄月顿了一顿，突然说道：“月神已经正式执掌神月教，因为神月教的复苏，四方城内动荡很大，我哥已无暇再顾及你，正留在皇甫仁和身边保护着整个四方城的安危……”
　　我转目看他，他会突然说到这个，我已经猜到他还有下话。果然，片刻之后，他又继续道：“不过，虽然我哥这个麻烦暂时解除了，但赛华佗却一直穷追不舍，若非他屡屡透露出消息……”他神色古怪的瞥了我一眼，话他虽未说完，意思我却完全明白了。

　　我们自四方城一路来到中原，为躲避神月教，一直行事隐秘。我又在山中闭关如此之久，若非消息走漏，引不来那么多江湖人的靠近。看弄月这一脸的疲倦，恐怕这段时间为了守得这片山林的安全他劳心费力，很是辛苦。

　　弄月无可奈何道：“看来，赛华佗志在逼出小姐，若不逼出小姐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小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一会：“躲吧……”
　　“躲？”弄月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隐隐的嘲讽，“这真不是你的风格……”
　　否则要怎么样？抓他回来杀了吗？我当日那颗月灵丹岂不是糟蹋得太过可笑！
　　也许是因为我的眼神中带上了愠怒。弄月微叹了一声，先服了软：“也罢……”他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小姐既要宠着他，我们这些下属也只好多受一些累了……”说着，他以扇敲着手心，施然离去，却没走出几步又被我叫了回来。

　　我知道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赛华佗之所以能轻易的寻到我的踪迹，主要是因为我体内被他种下了幽冥香的缘故。我问弄月：“我体内的幽冥香你有没有办法解除？”
　　弄月摇头：“在种蛊方面我远不及他，他种的蛊，这世间能解之人怕不出三名。”
　　“那……你可有办法调制出幽冥香来？”
　　弄月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笑：“倒可一试。”
　　随后，他便招来了侍从，取来干净的碗碟，从我腕上取了半碗血后，弄月便带下去研究去了。

　　无论是调制毒药还是调制香料都是弄月的强项，他玩得那一手无毒之毒可说是独领风骚。我看他这般自信，心中也有了底。
　　果然他没有叫我失望，短短三日功夫，他便调制好了幽冥香，与我体内的一般无二。既然我没法根除这幽冥香，那至少可以让数十人带着这香料满天下乱走，以混淆赛华佗的视线。

　　当然，赛华佗是何等高明的人物，光是这样自然还不够。我便将弄月留下来和他好好玩玩。反正弄月与他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两人由最初的敌对打到最后不打不相识，打成了知己朋友，虽然现在又从知己朋友打回了敌手……但我见他们打着打着也打得颇有些情趣和兴致了，那就索性让他们继续打着，也无伤大雅。

　　我把这意思一表达，弄月顿时愁眉苦脸，哭笑不得：“小姐，能把烫手山芋甩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我正色道：“此言差矣，常言道棋逢知己千局少，你不妨多和他切磋切磋，切磋得久了，也许就更知己知彼了。如果更知己知彼，以后我们的麻烦就会更少。再说，我马上要西下潼城调查定西王之事。若我猜测不错，月神与他牵涉极深，我必须要潜入内部查探个清楚。但那里现在战事紧张，还可能会有很多神月教的眼线，很不安全。我一个人来去尚能自保，若再带上你们这些个累赘，太拖后腿。所以你们就留在此地等我，只要牵制住赛华佗即可。”
　　“……”弄月似乎很不满，摇了摇扇子，“小姐，弄月此生是否注定要被你这般欺负？”
　　我见他这一脸的委屈相，不禁莞尔一笑，捏了捏他下巴：“你说呢？”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忧愁的一叹：“那么，累赘只好遵命……”

　　留了弄月和金花在洛阳之后，我便一路西下，去了潼城。
　　近年来，邻国一直骚扰边关，定西王则驻扎在潼城关长年抗战，但这场战事旷日弥久，打了这么些年无功无过，定西王既没平定了这西乱，也没让这潼城关失守。早有流言暗议，说是定西王怀有反意，如此不过是以战养兵，谋而后动。这些年来，定西王倒是以抗战的名义伸手管朝廷要了不少的军饷。至于他如今究竟有多少兵马部队，也没人有个准数。

　　这一次，我在潼城所待的时间颇久。定西王行事相当谨慎，我花了长达九个月的时间来漫漫渗透，才逐渐的摸清了一切的状况。
　　正在我思考着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我却收到了金花十万火急的来信。从信上得知，弄月被赛华佗用计困在了清泉山上，如今正被武林群雄所围，局势紧张，性命堪危。

　　“欧阳明日！！”我大为光火。看来，弄月所说不假，他不将我逼出，还真是誓不甘休！

　　我立刻动身赶去了清泉山。
　　那是时隔了一年之后，我与欧阳明日的首次再见。

　　再见时，他还是站立在一壁高高的山头上，还是那样麻木的表情，看似没有多余情绪的将我望着。只是比起当时，他显得更加的单薄清癯，明明身边站满了人，却仿佛天底下只独有他一人般，一身的孤零之感。

　　他说：“影月，你总算肯露面了！”
　　我说：“赛华佗，引本姑娘来，你有何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