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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寒月弯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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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寒月弯刀
因为雁回山这一战,使我不得不提前回去暗月楼。临去前,欧阳明日来找过我,被我拒之门外,我实在没有心情见他。他连续两日前来楼门前等待,我却终究没有再为他打开明月楼的门。
随后,我就回了暗月楼,走得无声无息,连欧阳飞鹰那里也没有做过任何交代。
我知道,暗月楼里会有一场风暴在等着我。
我在外面有不管多任性妄为都没关系,但唯有对着本教弟子无理由的出手,这绝对是一项大忌。我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给月神,而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主动回去领罪受罚。
月神笑了,轻轻的,那声音清冷得如同雪中寒梅。
“都说女大不由娘,月儿也长大了呀,都已经情窦初开了……”
我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说:“你站直了。”我便只能端正的站好。
看似柔弱无骨的一只手,看似绵绵无力的一掌。我却飞了出去,直至撞上梁柱再摔到地面。
“回来。”她招了招手,犹如召唤一只小猫。我只好赶紧爬起来再站回去,接着又飞了出去。
直到第三掌,金钟罩彻底震碎,我才喷出了一口血来,地面由此而染上了一只红色的残蝶,这一次,我再也爬不起来。
月神轻移莲步走了过来,那张艳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鄙夷:“你看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废物。”
她用脚尖来踢我,我无力的看她,有些涣散的视野中,她显得越发的飘渺和孤高,就像天空中那轮遥不可及的冷月。这个人,是我在世界上唯一尊敬,唯一崇拜,唯一惧怕,唯一不敢对其有任何忤逆的人。她是我的主人,我的师傅,我的义母……是她造就了我……她若要践踏我,我就只能任她践踏;她若要摧毁我,我也只能任她摧毁……
她看着我:“你真令我失望……”
我也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说:“教中那些废物纵死一千个一万个,也不过是群废物,何足为惜?但是,你如此自毁是在讥讽我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吗?我培养出来的最强兵器,难道是给一个臭男人使用的?”
我说:“我错了……”
她并不接受我的认错,挥了挥手,招来了鬼奴:“将影月挂到院楼中,思过七日。”
院中风寒,孤月银辉,我被高高的吊在刑柱上,突然有些怀念过往。低头俯瞰着这座华丽的暗月楼,金碧之内暗藏着腐朽,浮华之中流淌着孤寂。当年,这里曾熙熙攘攘,川流着无数的身影,有一百多个孩子在这里砥砺拼搏,浴血成长……还有数十个刽子手,月神是栽花的人,他们则是裁剪的手,在他们的裁剪下,这里一日一日的变化,百花逐渐凋零,残瓣化作尘埃,只为那千呼万唤,脱颖而出的唯一……而如今百花已杀,最终剩下的只是这满园的清寥孤寂……
人生就是如此,在一场永无止境的挣扎中坚持,在遍布着苦痛的路途中隐忍,最终才能百炼成钢。
有多久了?我在回忆,有多久我没有再犯过一点错?有多久我没有令月神说出过失望二字?有多久我没有再以这个视角观望着暗月楼的风景?
很久很久了……
七日里我不得食,每日只有一小杯水饮,受风吹,受日晒,受雨淋。可这一切还是太轻太轻,我希望月神能罚我罚得更狠更重一些,这样,她才更容易息怒,更容易不再追究此事。
可是,这终究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
七日后,她令人将我放下来,将寒月弯刀亲自塞到了我的手上。
她说:“影月,我要你亲手斩情丝,断情缘。去吧,将那个男人的首级带回来给我。从此以后,你还会是我暗月楼中最了不起的兵器,作为兵器,只需要锋利,不需要感情,感情只是会让人变钝的东西。”
第一次,我觉得寒月弯刀是那么的沉重,即便是当年我用它斩尽苍狼草寇,用它结果了上百条人命,也不曾如此如此的沉重……
我拿着寒月弯刀走出了暗月楼,站在楼门外我回头深深的看向月神,她站在那高高的阶梯之上将我望着,衣袂翻飞,不怒而威,如神,似魔……
我在想,下一次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本不想这么快与她分崩决裂,本打算再徐徐图之,但她现在已将我推到了悬崖口上,我已无路可退。这一生浮光暗影,唯一的那抹绚烂色彩,我抵死也会守卫到底。
“对不起,还是要让您多年的苦心白费了……”我背离着影月楼,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无声的一句道歉,对于这个人,无论我对她有多恨、多怒,多怨,但那一份尊重之情,却始终如山如海。
再次回到皇宫,回到了明月楼。欧阳飞鹰对我这些天的不辞而别稍有微词,我告诉他,我旧疾发作,回乡养病去了。他见我脸色苍白,面带憔悴之色,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关切的叮咛了几句,赐了一批补品让我养身。
回到明月楼后,不日欧阳明日又来求见。婢子跟我说:“姑娘不在的这些日,国师常常问及,看似挂心至极。”我沉默了一会,“你让他进来吧。”
高易山推着他缓缓入内,我并未相迎,坐在贵妃椅上看他渐渐而来。不过是短短的不足半月的时间,我却有种时空已被拉伸的感觉,转眼似已经年,再次见他心情已大为不同。他看着我,神色中带着一抹忧愁,一抹沉重,最终又化为了错愕,还未有言语,天机金线先缠上了我的手腕。
“你受过重伤?”他愕然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将天机金线从手腕上慢慢的拿开:“干我们这一行,整日刀头舐血,游走在生死之间,哪一日不是提着脑袋在过日子。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棘手一些。”
他皱起了眉头,微微垂首,却没再多说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急着见我?”
他抬起头来,有些愧色:“上次在雁回山上……”。
“来道歉的?”我顿了顿,“或者是,来感谢我的?”
他摇了摇头:“瑛姑娘的援手之恩,又岂是区区一句的感激之言足以回报,所以不谢也罢。只是姑娘这一片深情厚爱,实在教我心中惶恐难安。”
我心头寒了寒:“所以呢?”
他看起来有一些难以启齿,迟疑片刻还是言道:“我自省良久,的确是明日之过。我既早知姑娘心意,就断不该与你频频交好,害你越陷越深。现在更使得你为我伤心难过,我对你有愧。”
我大概知道他的来意了。我问他;“那你要怎么打算?与我撇清关系,从此断交?”
“瑛姑娘,你严重了!在我心中,你乃至交。若有一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以作回报。只是……”他话锋一转,“瑛姑娘这等倾城佳人,正是韶华之年,有多少男儿愿意真心待你。若是因为我而蹉跎了年华,那欧阳明日就真的罪不可恕了。”
我冷笑道:“你要是肯接受我,我又怎会蹉跎年华?”
他敛了神色,像是下定了决心,掷地有声道:“今日虽遇风雨阻,明日亦有燕归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此生只愿守得云开见月明所以……瑛姑娘这一片深情,明日纵有万般不忍,万般不愿,也只好辜负了……”
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来,看了他良久,问他:“告诉我,你对我可曾动心过?哪怕是一次?哪怕是一丝?”
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启唇:“不曾……”
“哈哈哈。”我长笑几声,“好的很。”的确是好得很!我可以为他前途尽葬,却只能得到他的一句不曾……我对高易山说道,“易山,你先出去,关上房门,我要与你家爷好好谈谈。”
这个粗犷的汉子很是叹息,惆怅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欧阳明日,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声,这才回头踏出门去,掩上了房门。
我一抚袖,内力扫过,哗啦一声,将门栓全落入了锁槽。
欧阳明日警觉的一抬头,露出了一丝疑惑:“瑛姑娘?”
我不与他多言,直接出手如电,将他点了穴道,令他再不能动弹。这突来的状况令他皱起了眉头:“瑛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伸出手来,抬起了他的下巴,凝视着他,正色道:“欧阳明日,你若真的对我没有半点感觉,我就认了……”言罢,我解开了衣带,将外衫滑落脚底,然后又开始解里衣,一层一层剥落而下……
欧阳明日顿时大惊,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溢出血来:“瑛姑娘,你何须至此!!”
我除尽了衣衫,(和谐)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却不敢再看我,双眼已是牢牢的闭起,面颊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红得发亮,他重重道:“请你自尊自重!立刻将衣裳穿好,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你不必用来如此试探我!!”
我捏住他的下巴,说道:“我从十四岁起便开始观摩娼女,学习该如何魅惑男人,贞洁这个东西我从不看重。我若愿意为一人献身,只是因为爱。我若愿意为一人守身,也只能是爱,跟贞洁女德毫无关系。欧阳明日,你睁开眼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从不曾动心!也对我毫无感觉!你若敢说,我就罢手……”
他死死的紧闭着双眼,就是不睁,一双拳头正在微微用力,我知道他正在运气周身,想要强行冲穴,不由媚笑了起来,覆身过去(和谐)道:“你以为,不睁眼就可以了吗?”(和谐和谐,没办法得和谐)暧昧道,“你真是天真得可爱……”
我能感觉到他全身荡起了一阵颤栗,鼻息也渐渐沉重起来,他咬牙切齿道:“石瑛,你,你给我住……住手!!”
很好的反应,像他这样素有洁癖的人,从言行到精神皆是如此。想来心中只求那相思之人,怕是从不曾近过别的女色。久候的身子竟比其他男人还要敏感几分。我完全不顾及他此刻的愤怒与难堪,以最为缠绵的姿态与他贴身相覆,不喜他再多言,于是我(和谐和谐,继续和谐)。我顿时一阵大笑出声,离开了他,一弯腰,拾起外衫裹住了自己,然后带着嘲讽的瞥向他:“欧阳明日,你果真对我毫不动心吗?可你身体不是这么说的啊,他可精神着呢,渴望着呢……”
欧阳明日睁开了眼,几近狰狞的表情,恨恨的瞪着我。那绯红欲滴的脸上显出的是极度的难堪,极度的愤怒和极度的羞耻。
他较劲下猛一发力,最终还是冲开了穴道,刚喘出几口气来,就是一抬手,想要弹出天机金线来对我展开攻击。但招式还未祭出,就被我给抓住了,我提醒他:“我是会金钟罩的,用这样的东西伤得了我吗?”
我从地上拾起了那把寒月弯刀,稳稳的放到了他的手中,指了指自己的檀中穴:“罩门在这里,来,要刺往这里刺,手别抖,当心偏了!”
他拿着那把寒月弯刀,眼中充满了杀气,一只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轻蔑的笑了笑,喝道:“来啊!有本事你就刺下去!”
哐当一声,他还是将寒月弯刀扔到了地上。“妖孽……”他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后,一转轮椅,狼狈仓促的离去了。
我捡起了地上那把寒月弯刀,只觉得那刀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