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因你而存在（《天是红河岸》同人）》聆水物语

58、帝国

　　在赛那沙的强攻之下，阿淑尔的守备军并没有支持多久。

　　赛那沙看着城墙上慢慢流淌下的鲜血，以及墙角下蜷缩着的尸体，怔仲间感到无奈的伤感。作为一个将军的他在战场上不该有怜悯之情，但是他天生就厌恶着流血的战争。

　　希望，这将是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战，即便这不是他的故国，他都不希望战争的阴云再在这个国家的上空盘旋。不管是内战，还是面对任何一个邻国。

　　抬头仰望蓝天，早晨朦胧的薄雾已经散去，阳光穿透了云层，照射在古老的城墙上，巨石上的每一处鲜血，每一处箭痕都无处循匿。

　　这是一个好的预兆吗？预示着这个国家的土地，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沐浴在阳光下？

　　当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战败的王军臣服在两旁，迎接着胜利者的步伐。在他们年轻的脸上，赛那沙看到了血污覆盖下的恐惧和绝望。

　　不管怎样努力把伤害减少到最低，他终究还是必须用鲜血和尸体来铺成一条前进的道路。看着那些颓然的士兵，赛那沙感到自己的步伐，格外的承重。

　　把沾满了鲜血的佩剑利落地收回剑鞘，赛那沙一个转身重新登上战车，战马长嘶一声，往城内驰去。

　　扬起的黄沙，因方才激战而变得鲜红。

　　但愿杀人的剑，能从此封印，为一个和平而幸福的国家。称霸西亚并不是我的梦想，守护一个安宁的家园、和一个心爱的女人，才是最深刻的希望。

　　夜影，你了解吗？

　　记忆中的倩影和远处的王宫渐渐重叠在一起，召唤着他不断鞭笞着战马，向前奔驰。

　　“将军，请您还是小心为上，不知道王妃又会有什么阴谋。”洛吉达卡警惕地环视着王都的街道，就一个刚刚被攻陷的城市来说，这个城市井然有序地让人惊讶。

　　当然街道和集市上并没有过多的行人，市民大都躲在家里等待着局势的变化。但是，不管是民宅，还是商铺，显然都维持着一贯的秩序，没有任何逃亡或者混乱的迹象。

　　赛那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和他并肩齐驱的洛吉达卡，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任何反常的情形都值得警惕和小心。

　　但是他却直觉地认为，即便夜影为了维持城市的治安提前做了准备，那也不会再是什么企图加害他的阴谋。

　　“到了王宫，一切就昭然若揭了。”赛那沙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灿烂而纯粹的自信，以及，毫不遮掩的期待，“让齐卡的部队维持城内的秩序，不要造成任何的混乱。”

　　即使以他军队一贯的军纪严明，这样的重申看上去有些多此一举，但是王都的治安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安定，不能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是，将军。”洛吉达卡没有再争辩，却为赛那沙那热忱有如少年的眼神而担忧，他相信那样的热忱不是为了即将到手的王位，而是为了……

　　不管怎样，为了他王位的稳固，都不能再容忍那个精明又冷酷的王妃的继续存在。

　　亚述的王宫巍峨依旧，奢华依然。

　　不管几经易主，都只是更增添了它的神秘莫测和古迹空旷。

　　高处不胜寒，是王者就注定了孤独吗？

　　没有任何情绪改变的宫殿，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贵族间的一次次腥风血雨、悲欢离合。

　　赛那沙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那禁锢了无数帝王贵族一生的奢华牢狱。

　　金碧辉煌的大厅，似乎没有沾染任何战争的恐惧，依然闪耀着炫目的光芒，就如同当初她的婚礼一样华丽夺目。

　　心情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脚步也显得愈加的凝重和迟疑。

　　为什么越接近答案，就越害怕得到答案？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容颜啊，是不是就在这华丽的宫门之后，终于能够再见？
　　犀利的目光扫过大殿两旁一连串神色各异的贵族们，他们的脸上，有谄媚、有敌视、有憎恨、也有恐惧。赛那沙没有在这些贵族的身上做任何的停留，眼光直接落在了大殿的首位，那即便在无数炫目的黄金和宝石环绕下，仍然毫不逊色的丽颜。

　　冷咧的眼光在与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立刻柔和了下来。

　　多少个日夜，只能在记忆中描绘的面容，终于在此出现在面前。

　　她的容貌，娇艳如昔，她的眼神，媚惑如斯。而就那样永远都高贵而自信的眼眸，此刻透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让他心痛的疲惫。

　　岁月可能不会在人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是在脆弱的心里，却注定留下永远不可能消退的磨砂。

　　她一直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也这样淡淡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仿佛只要彼此站在面前，即便没有言语，没有动作，让时间就此停止，也无所谓。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一个将有战胜者支配的国家和王宫，以及在这王宫里所有的人，他们的命运，都将在下一刻揭晓。

　　这样温柔的眼神不应该属于一个风尘仆仆的将军，但是赛那沙的眼神里却克制不住苦涩与心痛。

　　作为一个将军，他理所当然应当跪拜身份高贵的前王妃；

　　而作为征服者，他却理所当然应当囚禁这位危险的对手来稳固自己的胜利。

　　但是此刻，他却只希望能够摒除周围的一切，好好地拥她入怀，抚平她眉间的哀愁和孤寂。

　　这样如水般温柔的眼神绝少出现在夜影一贯犀利而深邃的眼眸，然而此刻，她却忘记一切的计谋和政治，以最单纯的快乐，迎接着无数次在梦中期待的相见。

　　他的发色依然炫目，他的眼神仍然纯净，却多了一份历经沧桑的苦涩与决然。

　　他快乐吗？在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这个王宫？

　　如果快乐，为什么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的得意和欣喜？

　　夜影看着赛那沙佩剑上未干涸的血迹，她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到这个王宫，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必须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面？

　　明明有了这样的觉悟，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她仍旧几乎无法克制心里的不甘和痛苦。

　　作为亚述的臣子，他理应跪拜作为王妃的她，就像在她婚礼上那样；

　　然而作为胜利者，他却应当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来巩固他自己日后的地位。

　　然而此刻，她却只希望忘却彼此的身份与立场，在他的怀里，感受那早已忘却了的温暖与安心。

　　他会怎么做呢？她有该怎么做？

　　纯粹期待着一次见面，却终究逃脱不了这王权的羁绊和束缚啊。

　　坦然一笑，夜影轻轻地走到赛那沙的面前，脚步轻盈地在这个安静的大厅里都没有丝毫的响声，常常的裙摆拖在身后，高贵而决然。

　　“夜影，拜见陛下。”

　　深深地看了一眼让她沉醉的眼眸，不顾周围无法置信的眼神，盈盈跪倒在他的面前。

　　大殿里一阵哗然，无论是等待宣判的旧贵族，还是跟随着赛那沙一路征战的将军们，都对她的行为震惊，包括他。

　　终于能够在你的面前称你为陛下。

　　夜影的唇畔，是一抹真诚而温柔的笑意。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也是她一直以来的誓言。今天，终于能够实现了。

　　如她所愿，他终于能够站在亚述的制高点，创造属于他的传奇。

　　只是，陪伴他统治这个帝国的人，将不再是她了啊。

　　低垂着头，竭力掩去再也无法克制住的两行炙热的眼泪。

　　“拜见……国王陛下。”

　　方才还静谧无声的王宫大殿，刹那间被突如其来的参拜声所充斥，雷鸣般的声音震动了整个宫廷，贵族们一改平时的高傲，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唯恐自己的“忠诚”被别人比了下去。

　　赛那沙微微一愣，他并不怀疑自己能够轻易攻破王都，但是如何让这些握有大权的老牌贵族臣服，他却准备好了好费一番功夫。然而，事情却远远比他想像得更加容易。

　　没有让自己的眼光漂移到那些轻易臣服的贵族的身上，赛那沙如隼的目光此刻仍然温柔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夜影，未曾移动一丝一毫。她盈盈的笑容，清澈的眼眸，唯独在此刻，不沾染丝毫的杂质，干净地一如哈图撒斯那甘甜的泉水。她胸前的蓝宝石，映照着她绝美而微笑的容颜。

　　赛那沙分明可以看到在那纯净地几乎让人沉醉的蓝色光韵中，所折射出的幸福和忧伤。为什么，这样截然极端的情愫，能够这样完美而和谐地交织在一个人的眼神之中，还如此的理所当然，浑然天成。她为何而幸福？又为何而忧伤？

　　周围仍然有着此起彼伏的参拜声，和她方才的言语，并无两样。在那些或苍老，或年轻的声音中，赛那沙感觉到的，有投机的阴谋，有无奈的迎合，有憎恨的等待，有谄媚的讨好，当然也不乏恭敬的崇拜。然而，唯有从她口中逸出的字句，虽然并不响亮，却字字扣动他的心弦。

　　因为，那分明只有单纯的快乐和满足。

　　不掺杂任何的期冀或者渴求，只有一份满足而已。

　　赛那沙强迫自己收回痴迷的眼神，他担心再这样看着她，他会忘记自己所出的位置和境地，他会忘记这里是王宫的大殿，他也会忘记身边，还围绕着多少心怀叵测的贵族大臣。

　　收回眼神的刹那间，方才的温柔也立刻当然无存，冷冷地环视着四周，偌大一个华丽而奢靡的宫廷，此刻早已被伏倒在地的贵族所占满，而此刻，唯有他，站在大殿的正中，傲视着已为他所有的这个国家。

　　皱了皱眉头，赛那沙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这就是居高临下的感受吧，当处于一个国家的制高点，所感受到的孑然和傲然。

　　轻轻松开手掌，随即又紧紧握住，这就是拥有一个国家的感觉吗？不是为了辅佐任何人，而只是为了自己而战斗的生命，竟然是这样的坚韧而充满力量。

　　远在哈图撒斯的王兄啊，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当您知道您的王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拥有一个帝国的时候，您可会给予祝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