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因你而存在（《天是红河岸》同人）》聆水物语

59、谢幕

　　雄鹰不是为了帮助猎户协同狩猎而存在，只有斩断羁绊、直冲云霄，苍鹰才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广袤蓝天；

　　星辰不是为了衬托明月装点夜空而轮回，只有割舍下耀眼的太阳光辉，恒心才能够照亮属于自己的浩瀚宇宙。

　　他曾经在黑暗的迷雾森林游走，迷茫于自己存在的真正价值，是神灵赐予的女神引导他走向供他肆意驰骋的一马平川。

　　赛那沙的目光重新变得温柔，而这温柔之中又夹杂着无法表述的感激。

　　也许，他们曾经因为误会而彼此伤害，但是却是她，引导他走向今日的辉煌。

　　直到今日，赛那沙才真正感激神灵所安排的每一次相遇，他不再遗憾先遇到夕梨的是他的王兄凯鲁，因为他终于了解，夕梨是属于王兄的战争女神，而他，也拥有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女神。

　　夜影仍旧恭敬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如同大殿里所有的贵族，她的眼神，依旧，纯粹而幸福。

　　赛那沙的心底，再次涌上一阵歉意。

　　也许，这个王宫所有的人都必须朝他跪拜，这个国家也是。但是，他却不希望，她，跪在他的面前。

　　他所希望的，是她，能够和他比肩而立，共同俯瞰这个帝国。

　　情不自禁地伸手，赛那沙扶起跪在地上的夜影，几乎用尽力气才克制住渴望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她包裹在华丽装束下却愈加清瘦的身体啊。

　　“陛下……”

　　适时打破沉默的是一直默默直立在一侧的洛吉达卡，满朝贵族的臣服让他满意，但是从见面第一刻，赛那沙就胶着在前王妃身上的炙热眼神，却让他感觉到危险。

　　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他惊恐的威胁。

　　太过于美丽的女人总是相当危险，尤其如同前王妃那么精于计谋的女人。他们一路作战至今，绝对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这个王宫，以及这个国家，都容不得这个危险的女人。

　　“什么事？洛吉达卡？”赛那沙有丝不舍地放开夜影，回头看向一路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不管怎么情之所至，他都不会忘记此刻他所处的地方，和要面对的事情。

　　而对于洛吉达卡更改了的称呼，赛那沙也有一丝的迟疑，很多事情，确实已经注定无法回头了。

　　“陛下刚刚进入王宫，王都和帝国的诸多事宜还要作进一步商讨，这些事情都和帝国的稳定息息相关，请‘前’王妃暂时回避吧。”洛吉达卡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赛那沙身边的夜影，特别着重强调了“前”字，宣告她的身份和境地。

　　她是他的敌人，也是最大的威胁，即便她方才的行为已经宣告她的臣服，但是仍旧不可掉以轻心。

　　看着赛那沙和夜影同时微微变色的神色，洛吉达卡也不由感到遗憾，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利害关系，他们的确是完美的一对璧人呢。

　　夜影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义正词严的洛吉达卡，她知道这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对于赛那沙绝对的忠诚，所以她没有办法去憎恨他，去仇视他。但是即便早就有所觉悟，对于他待刺的话语，和敌视的眼神，夜影仍然无法抗拒地感到一阵苦涩，以及身体的微微颤抖。

　　是啊，这早已注定是没有未来的期待，能够看到他登上王位，她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刻入自己的手掌，却感受不到传来的痛楚。原来，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那么为什么，自己的脸上，竟然还能绽放出这样自然而美丽的笑容呢？

　　四周的贵族已经在窃窃私语，不少人正怒视着洛吉达卡，夜影知道，对于洛吉达卡方才的话语，贵族们是反对的。

　　因为她终究是前王妃，摄政多日的前王妃，在她的手上，还掌控着这个帝国的命脉，军事、财政和外交。

　　回头，微笑着看着赛那沙，他的脸上也有着对洛吉达卡毫不掩饰的话语的无奈。

　　她了解，他在心痛她，却也知道，洛吉达卡字字无错。

　　“洛吉达卡将军说得没有错，夜影的确不应该再过多干涉朝政。夜影，先告退了。”

　　再次朝赛那沙恭身行礼，随即，毫不回头地转身离开大殿。华美的礼服在她身后拖着一道优雅而冗长的弧度，良久良久，才消失在大殿的尽头。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才能掩去早已抑制不住的眼泪，却要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放声大哭的冲动，维持着一个“前”王妃该有的涵养和礼节。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夜影才感到全身虚软的解脱，大殿之外，阳光如此灿烂，让她情不自禁去追随。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她知道，那是，属于她梦想和希望的时代

　　“王……夜影小姐。”拉瓦有些迟疑地低唤一脸平静的夜影，硬生生地吞下一个“妃”字。
　　看着她华丽的群摆拖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她沉着的步伐依旧显露着高贵和矜持，看着面无表情的丽颜没有一丝动容地面对走廊间躲躲闪闪的侍从，看着她风情万种的卷发落在颊边、披散在身后，也看着她即便努力营造出冷静自持却终究无法用装容来掩盖的疲惫与苍白。
　　脚步轻扣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回荡在空旷而孤寂的深宫里，显得愈加的脆弱和无助。
　　拉瓦的眼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夜影被华服覆盖的那寥落的身影，余光却无法不去注意身后身边影影绰绰探头探脑的人影。
　　微微皱眉，对那些“监视者”，拉瓦由衷地希望，夜影不要注意到。

　　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拉瓦不知道夜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因为连他自己，都已经感到疲惫。
　　疲惫地想逃离这残酷得让人窒息的王都。
　　注定应该沐浴在荣耀的光芒下的亚述的新王啊，也许赛那沙确实会为亚述创造一个前所未有光辉的未来，但是，拉瓦更在意的，是他手中把握的另一个未来，一个女人的，全部的未来。
　　方才他终于见到了赛那沙，他的王者气度在他到达王宫的刹那间尽显。
　　默默地站在人群中，拉瓦对赛那沙眼中的那份温柔与炙热而感动，他知道，那份温柔，只为一个人而存在。
　　那份感情，明显得让他无法去否认和忽视。
　　只是在释然的那一刻，拉瓦依旧无法避免担忧和揪心。
　　即便还存在这感情，那感情又是否足以支撑她的未来？
　　他会怎么处置爱过他，却也威胁过他的女人？

　　他不会置她于死地，也不会伤害她，拉瓦可以肯定这一点，否则他就不是赛那沙。
　　也许会将她终生幽静在王宫，成为王者众多侧室中的一个。
　　安全无喻、衣食无忧，对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安排似乎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是拉瓦却直觉得认为，夜影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的性格。

　　谢尔卡在世的时候，她费尽心机回旋在谢尔卡和赛那沙之间，身心俱疲；
　　谢尔卡辞世之后，她竭尽全力把握亚述的局势，夜夜失眠。
　　然而如今赛那沙回到王都，她的未来和路途却依旧晦涩。
　　拉瓦第一次怀疑，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拉瓦？”夜影停步，伸手想要推开自己寝宫那华丽的大门，纤手却在接触到把手的那一刻停止。单手悬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夜影小姐……”拉瓦又轻唤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轻移身形，想要遮挡住走廊拐角那一抹监视者的阴影。
　　“你不必如此的，拉瓦。”夜影微微一笑，随即轻叹一口气，“我早就发现了。”
　　拉瓦沉默，并不是被看穿心事的尴尬，而是涌上心头的遗憾和痛心。
　　“对于这样的状况，我怎么可能没有觉悟？”夜影轻轻地靠在门边，仿佛只有如此才能保持自己直立的姿势，“没有把我丢进牢里囚禁，甚至没有把我软禁在寝宫，反而任我在王宫甚至王都自由行走，只是派一些随从，这样的处置，对于一个征服者来说，已经是无比仁慈了。”夜影的语气很平淡，却掩盖不住淡淡的苦涩。
　　“对于阿淑尔他是征服者，胜利者，但是对于你来说，他不该是一个征服者的角色吧。”拉瓦低吼出声。
　　“那该是什么角色呢？”夜影的唇畔扬起一抹绝艳的笑容，倾国倾城。
　　拉瓦无言。
　　该是什么角色呢？
　　情人？还是敌人？
　　他们曾经是互相扶持的情人，却最终兵戎相见。
　　他们曾经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却始终心怀旧情。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两人，更加尴尬了吧。

　　“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他为难，该怎么做，由他吧。”夜影颓然推开房门，“我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啊，因为是我，曾经背叛了他的信任。”

　　仅仅短暂的修整，王都阿淑尔就已经是另外一番光景。
　　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市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竟然有序。偶尔有整齐划一的巡逻兵走过，也丝毫没有干扰民众正常的生活；
　　王宫还是原来的王宫，威严如昔，巍峨未变，进进出出的女官与贵族的脚步也仍旧稳重而矜持，只是脸上更多了一份谨慎。

　　环视着熟悉的宫廷，格局未变，气度却已经完全不同。
　　贵族们大都有些紧张地交替着站立的姿势，如此陌生而熟悉的议事厅，让他们颇为――不习惯。
　　一朝天子一朝臣，同样，新王也总会以自己的喜好改变寝宫的装修。
　　大兴土木、搜刮宝贝者不乏其人。
　　未必是真的酷爱浮夸，但是用金碧辉煌来昭显自己的威望，却是几乎每一个王者理所当然的认为。
　　然而赛那沙却相当特立独行。
　　议事厅里褪去了闪耀的黄金，却丝毫没有影响王宫的威严，黄铜和青石，以及简单却凝重的黑色石板，比任何金光闪闪的珠宝更能凸现王者的威严和――气度。
　　哪怕这位新王的身上，并没有亚述的贵族血统。

　　议事厅的议程在赛那沙的主持下，都显得一切顺利。
　　财政、军事、税收，以及对外的外交政策，在召开会议之前，赛那沙也早已有了比较全面的设想。
　　西台的王子，在担任知事一职时就能将自己的属地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作为王，管理一个放大了的城市，对他而言，绝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能够看到底下贵族，甚至一同征战至今的伙伴露出惊奇和崇拜的眼神时，赛那沙还是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看样子，西台“前王子”这个经历，对他未来的统治，还颇有帮助呢。
　　第一次，感激起自己的出生来。

　　神灵赐予亚述一位杰出的君王。
　　白须冉冉的年老贵族面露喜色，从当初的质疑到现在的认同。赛那沙•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不仅仅用完美的军事指挥，更用他通观全局的政治气度。
　　也许，从今天起，奢侈成风的王族，终于能够褪去奢华浪费的习惯。
　　也许，从今天起，亚述终于能够在西亚的版图崛起。
　　谢尔卡陛下的英年早逝当然令人遗憾，但是未必不是因祸得福呢，对亚述，也对亚述的民众和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