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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终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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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都城内刻意营造的安宁与稳定相比,一墙之隔的城外则显得格外的凝重而紧张。
大军逼近,城外的居民早就早早地离乡背井,逃难而去。
阳光倾泻在士兵的铠甲上,折射出冷酷而刺目的光芒。森冷的兵器和战车割裂了原本应该和煦而温柔的阳光,让它褪去了温暖,反倒让人感到冰冷。
赛那沙一边穿梭在整齐的士兵队列中,检查着攻城前最后的准备。洛齐达卡和齐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仔细地寻找任何一丝的疏漏。
赛那沙沉稳而坚定的脚步让他们感到安心。他们知道,最后的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赛那沙的脚步既没有加快,也没有放慢,一直以稳健的节奏踏过阿淑尔城外的黄土。严肃中带着信心的笑容,让一路长途跋涉而来的士兵们也重新恢复了斗志。
这些与他一路征战以来的勇士们,他们的勇猛,他们的信赖,也是支撑着他在如此险恶的异国他乡坚持至今的最大动力之一。
因为有着他们的支持,他才能够一路走来,兵临城下,包围王都阿淑尔,走到如今离自己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此地。
重新望向阿淑尔高大巍峨的城墙,赛那沙的眼前浮现出曾有的记忆。曾经也是在这条古道上,这最城墙前,他和夜影还有谢尔卡比肩而立。那时虽然面对着未知未来的忐忑,如今回想,却觉得格外的亲切与温馨。
那时的回忆仿佛还在昨日,当他重新站在这片城墙之下的时候,曾经惺惺相惜的男人已经在争斗中殒命,而曾经心手相连的女人却远在那深邃的宫廷。一堵城墙所隔开的,又岂是只有城内城外的两个世界?
即使面对着大军的围攻,阿淑尔的守卫仍然森严而有序,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这样的井然有序让赛那沙也不禁有些意外。照理说,在救援不及,守兵不足而注定了的失败下,任何一座城池的守卫都没有可能还保持这样的警惕和精神。
而让他更为疑惑的是,为什么阿淑尔城会仍然保持着守卫,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
前几日在古道上和拉瓦的短兵相接,他相信拉瓦已经传达了他的想法,如果夜影还有什么顾虑和怀疑,应该也能够解除了,为什么她还要固守城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吗?
难道她真的非要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或者,难道她还在筹划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将军?”洛齐达卡微微皱了皱眉头,对赛那沙突然凝重的表情感到担心,不由出声询问,“将军是觉得有什么异状?”
“没事,一切正常。”赛那沙没有回头,但是毫不迟疑的声音却让洛齐达卡安心不少,“明早攻城。今晚不要放松警惕。”
虽然知道全国各地的援军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整合和赶到,但是赛那沙还是警惕地要求军营的周围严加警戒,不能在攻城之前发生任何意外。
箭在弦上,已经不能不发。
他没有时间再等,没有时间再揣测夜影的心意,也没有办法在等待她的回应。
即使他多么不愿意进攻她所在的城池,他此刻能做的,只有尽快地强攻下阿淑尔。
此时此刻,唯有强攻,才能把双方的伤亡降到最低,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控制局势。也只有攻下阿淑尔城,他才能确定她的安然无恙,才能当面问她一句“为什么。”
原来,守护的唯一方式竟然就是彼此间的战斗吗?
如果我没有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我紧握着剑,就无法抱紧你。
但是此时,他却唯有用剑,才能冲破一切的羁绊,那怕这柄双刃剑,刺伤的,将会是她,也是他。
一朵云彩遮住了耀眼的太阳,笼罩在蔚蓝的天际,也笼罩在等待着决战的人们的心里。
如果世界将会如同人们的希望那样存在,那未免太过于完美。
但是,因这份希望而支撑着的战斗,是否终将摧毁那份希望呢?
也许,不到战争的结束,没有人会明白。
寝宫厚重的门发出凝重而沉闷的响声,仿佛有如丧钟一样的无奈。
丧钟为谁而鸣?
是为一个腐朽而残酷的王朝?
还是为一个卑微而纯粹的梦想?
推门而入的拉瓦已经竭力放轻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过于奢华却沉重不堪的大门,门扉上的黄金和宝石,彰显的并不是荣耀和快乐,却锁住了向往幸福的心愿。
不想打扰到静坐在梳妆台前的夜影,但是即便是几乎无声的脚步声,也引来夜影消瘦双肩的微微一颤。
是时间,已经到了吗?
拿着梳子的手,因拉瓦的出现而不住地颤抖,不小心扯住了自己的一缕秀发,牵扯出的一阵疼痛让麻木的心绪证明自己还活着。
颤抖的手指握不住那镶金的梳子,黄金和地面碰触的声音,清脆而孤寂,回荡在空旷萧条的寝宫里。
原来即便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从容地看待一切,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恐惧和胆怯吗?
目光重新看向镜子里的容颜,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满意于铜镜所映照出的那份绝美芳华,那让她自信和骄傲的容貌啊。胭脂和铅华遮去了被失眠和疲倦折磨得憔悴的苍白,还原或者说,是刻意制造出一份能够迷惑所有人的妖娆风情。
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美丽,但是却也憎恨着它,怜悯着它,那注定在孤独和疲惫中慢慢流逝的美丽啊。
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右耳的那只耳环,晶莹透亮雍容华贵,时尚而俭约的造型融合了意大利的浪漫、奥地利的典雅,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闪烁。卡地亚的耳环,她曾经视若珍爱的饰品,即便首饰盒里装满了各种各样昂贵的首饰,这副耳环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最爱。
只是可惜,遗落了一只的耳环再也凑不成完整的一副,就好像遗落了心灵的女人再也成就不了完整的人生。
而,破碎了的镜子,即便经过了怎样的能工巧匠的修补,也永远不可能完美无瑕。
似乎忘记了寝宫里还伫立着的拉瓦,夜影的思绪仍然跟随那善良这的卡地亚耳环,那纯粹的蓝色,遗落在西台的那边境小镇。一个号称名医的庸医,一个危在旦夕的救命恩人,让她一时间忘记对这耳环的喜爱,毫不犹豫地将它当作诊金。然而那时的潦倒和窘困,却和如今的奢侈华贵相比,更加的温馨和幸福啊。
现在的她,又可以随手取得无数的耳环,却再也找不到那最喜爱的一只;
现在的他,也一定不需要女人的耳环来付诊金,但是和那时的忧郁相比,他可快乐?
轻叹一口气,摘下了右耳那精美的耳环。无论多么珍爱,不成对的耳环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重新从成堆的首饰里拿出一对蓝宝石耳环,和胸前的相得益彰地昭显着她的贵气和冷艳,却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蓝宝石贴合的地方,是怎样的灼热和滚烫。
“时间,已经到了吗?”起身,回头,面无表情地出声,直视着拉瓦眼中的一份不忍。
“是。”拉瓦垂着头,一时间竟然无法选择最恰当的措辞。
他的确没有料到,看似固若金汤的阿淑尔会以这样迅速的速度被攻破。赫连很幸运地还活着,但是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责难吗?其实破城的先后又有什么区别?他甚至必须感谢赛那沙的利落和果断,因为只有这样迅速的强攻,才能以最小的动乱控制局势。
可是,无数理性的分析却依然无法平复感情上的痛楚,以及即将到来漫长而难耐的境遇。
她究竟该如何面对。
“那就走吧。”
夜影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仪态万千的举止却没有任何慌乱与胆怯。
雍容华贵的装束,就好像她第一次成为亚述的王妃那时无懈可击。
哪怕迎接她的将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命运。
是的,她该走了啊。迎接亚述的新王。